有别于霍恩的从容,面前的裘德一改之前等侯室中的傲气,那张苍白的脸上沾染的污渍还没有完全洗尽,取而代之的是一幅见了鬼的惊表情。
虽然他那是被【圣安东尼之火】的幻毒侵入所控制在原地,但靠着身上剩馀的净化类炼金饰品,裘德还是勉强能看清当时的祭坛上发生了什么。
先是和那头狼人终于压制不住野性,靠着祭坛上的石榴树就要失控,再是那银盐工坊的小子跟了上去,两人就这么旁若无人地在祭坛上聊起天来。
虽然距离已经隔得太远,但裘德还是能看出那两个人影的模糊动作。就在短暂的交流之后,那头狼人先是从树上摘下了什么东西,然后就这么瘫软下去,蜷起身子靠在石榴树的树根处,一动不动地,象是服毒自杀了一样。
不是,你们到底讨论了什么出来,就这样退赛了?我们不是正规的厨师比赛吗,现在厨师在哪里,厨具在哪里,评委又在哪里?
我又在哪里?
无数疑问充塞在裘德脑海之中,从根本上爆发的不对劲之感严重动摇了他的认知,让他短暂时间内进入了怀疑人生的状态,【圣安东尼之火】所带来的幻觉趁虚而入,将他眼前所见化作了光怪陆离的画卷。
在这种状态下,裘德当然没馀力去关注到那个银盐工坊的小子干了什么,更不会注意到在同样吃下了石榴树上结的某物之后,霍恩的身影就在扭曲中凭空消失,不知通往了何处。
如愿以偿地昏迷了过去,待到再度睁开双眼时,裘德看见的就不再是那片充斥着欢欣与腐化的黑麦田,而是自家导师那张线条刀劈斧凿,有如希腊雕像一般的严肃脸庞。
令他惊讶的是,一向容忍不了失败的导师并没有责怪自己输给了别的炼金学徒,更没有对这完全不对劲的比赛环节提出一点异议,在使用【塑形炼金术】驱散他体内残存的幻毒之后,就如往日一般沉默地带着他起身,前去领取了比赛第三名的奖品以及那张有资格通往世界决赛的邀请函。
就象伤疤总会愈合一般,只要结果过得去,中间难以为外人道的过程就让它慢慢被遗忘吧。
原本裘德已经在心中将这场不算失败,但也未曾胜利的比赛轻轻放下,当做了成长路上所经历的一道挫折。而眼前,明明比赛中受伤比自己严重很多,但现在生命力甚至要比自己更加旺盛的少年再次出现,击碎了他一厢情愿的逃避心理。
比赛不是都结束了吗?怎么你还在追我!
“怎么就不能是我了?”
用问题来回答裘德的问题,霍恩先是忌惮地看了一眼走在裘德身侧,如同石象一般高大沉默的男人,确认了他不在意学徒之间的交互之后,霍恩就开始了主动答话。
“不,我还以为你已经比我先选好奖品,没想到你现在才一个人过来—-罢了,总而言之,这次是你比我要强,但不是在厨师的层面,更不是在炼金术师的层面。”
“只要你还在炼金术的道途上前进,我们总有机会再比试的,到时候就等着吧!”
深吸一口气,裘德的眼神也变得坚毅了起来,做出了自信的挑战宣言。
现在的他已经是第一印记巅峰大圆满的水准,而根据眼前少年在比赛时的表现来看,他还只是初入第一印记的层次,全靠着战斗意识和盘外招来获胜,要想普升还早得很。只要回去举行普升仪式,他能顺理成章地成为塑形道途上第二印记的【陶偶师】,进一步深入【塑形炼金术】的奥秘,甚至可以以泥土来塑造外侧装甲,无惧刀剑与子弹的威胁。
第二印记打第一印记,他怎么输,根本不可能的好吗?
而霍恩本人倒是没有多在意他的找补宣言,而是注意到了他回答中的一处违和点。
“没想到现在才一个人过来”一一也就是说,他看不见我身边的小心眼乌吗?
用馀光打量了一下不知为何躲在自己身后,几乎要和自己影子同步,似乎是在避免看到裘德身边那个雕塑般男人的维拉,霍恩还是决定不管这么多事,而是直截了当地象征性地点了点头,从容应允了他的宣言。
反正自己在比赛里经验值刷得飞快,只要回去补补课,奠定一下炼金术的基础,正式选择一条分支来入门,第二印记的大门就会开,而自己所要做的只有选择。
在其他超凡者的刻板印象之中,【烬】相超凡者的共同特征就是高傲与完美主义,而其皆出自【烬】之准则的浸染。。
在具有力量的八大准则中,除了作为“特例”的刃之准则之外,其馀的七个准则都有且仅有一位司辰占据准则的主导,自上而下地影响着每一个超凡者。虽然各大司辰比起活物,更近似于世界的法则,彼此之间的地位从理论上来说是平等的,们之间的争斗已然超乎凡人的理解,因而很难分得出具体的“强”与“弱”,但在学徒中总有“主流”与“边缘”之分。
而占据【】之准则中当之无愧主导的,就是那位尊名为“焚烧不焚之神”,确保了一切都在变化,不变者应当终结的伟大司辰,【灰炽铸炉】!
因此,同为炼金术师,在比赛之外两人的立场并不对立,因此交流不用这么费劲。无论是什么原因,输了就是输了,要想下次来赢,那放马过来便是。
有别于其他准则中或是奇诡,或是苛刻,或是逐步灭绝人性的普升方式,
【烬】之学徒的每一步晋升都是一次“升华”。若是没有足够的进取之心,那绝不会有苟延残喘的情况存在,那带来改变的火焰会毫不容情地将懦弱者焚为灰炽。
连自己都无法下决心改变,又有什么能力来改变他者?
“亨。”
“呵。”
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方向错开的两人擦肩而过,不再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