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已经是夜里,小崽们吃饱喝足满足地在软垫上瘫著四肢,许陵光也有些微醺,隨手捞了一只毛糰子抱在怀里,倚在包厢的窗边看外面的美景,愜意得很。
兰涧端著小碗醒酒汤过来:“喝一些醒醒酒。”
许陵光屈膝坐在地上,仰头望著他,心跳忽然快了一下。
兰涧长得可真好看啊,不论哪个角度都没有死角。
他眨眨眼睛,盯著兰涧看了一眼,又看一眼。
兰涧见他一直盯著自己看,却没有伸手接醒酒汤,索性就在他身边席地而坐,將精致的白玉小碗放在窗台上。
“放一放再喝?”
许陵光“嗯”了一声,终於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扭头看著窗外。
看了一会儿,又转过脸悄悄打量兰涧。
兰涧正拿著手帕给羽融擦爪爪。
羽融不太配合,一直试图把爪子抽回来去玩,兰涧对於不配合的小崽非常无奈,微微拧著眉,略微用了一些力道控制住好动的幼崽,强制將小崽爪垫里面沾了油的毛毛擦乾净。
许陵光不眨眼地看著,等羽融终於从大哥怀里挣脱,飞快跑掉,许陵光也终於酝酿好了一肚子的话,很是隨意地开口:“誒,问你个事。”
兰涧抬眼与他对视:“嗯?”
许陵光手臂环著膝盖,下巴枕在手臂上,鼓起勇气开口:“¥¥¥”
“?”
兰涧疑惑地望著他:“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许陵光好不容易攒起来的勇气又卸掉了,自暴自弃地说:“没听清就算了。”
兰涧拧起眉头看他,不是很想算了。
他觉得许陵光似乎有些躁动不安,於是耐心引导:“你遇见麻烦了?”
他感觉许陵光心里藏著事。
在马车上的时候许陵光心情忽然变得十分低落,虽然到了流云雅筑之后又莫名好起来,但兰涧却始终存在心里,有些在意。
许陵光其实是想借著酒劲壮胆,试探一下他对夺舍的態度。
但临要就开口又怂了,犹犹豫豫没个决断。
其实以他对兰涧的了解,他觉得兰涧不会因为这个就疏远自己。
毕竟又不是他主动夺舍,算起来他也很倒霉,莫名其妙就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换了个陌生的身体。
但道理是一回事,实践起来就是另一回事。
可能兰涧是他两世以来最为亲近要好的朋友,甚至这要好之中还生出了一些別的情绪,所以许陵光很难不去在意那百分之一的可能。
总是会想,万一兰涧在意,万一兰涧因此疏远他了呢。
於是积攒起来的勇气就这么泄了,想著不如再等一等。
只是等到什么时候,却没个定数。
许陵光纠结地想啃手指头。 不过兰涧就坐在面前,许陵光克制住了这种有点二百五的衝动,哼哼唧唧说:“也不是,我问你个问题,你要认真回答我。”
许陵光的语气莫名郑重,兰涧的態度也认真起来,他頷首:“好。”
“假如啊,我是说假如。有个人一觉醒来,忽然发现自己到了另外一个陌生的世界,还换了一具陌生的身体,你觉得这算是夺舍吗?”
终於问出口,许陵光心臟怦怦直跳,紧张地盯著兰涧,感觉心臟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兰涧应他的要求认真思考,並没有立即回答。
他垂眸思索一阵之后,道:“算。”
许陵光疯狂跳动的心臟停滯了一瞬,整个人都垮下来,低声说:“这样啊,但那个人其实也不是自愿的”
兰涧一直留意著许陵光的神色,自然没有错过他的变化。
许陵光忽然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就有些奇怪了。眼下再看到他如此反应,兰涧想到很久之前许陵光有一次昏迷时体內曾出现过另一个人的残魂,立刻明白了什么。
先前的很多疑惑也都有了答案。
比如许陵光总有许多奇奇怪怪的想法。
比如许陵光嘴里总会忽然蹦出一些他没听过的词语。
比如许陵光曾经死而復生,並且復生后丟失了之前的记忆
还有刚才许陵光不小心提到、又慌乱掩饰的“家乡”。
兰涧抿抿唇,继续道:“对天道、对许许多多的修士而言,这確实算是夺舍。所以如果我认识这个人,会告诉他,为了自身安全,这件事最好不要再告诉任何人。”
许陵光猛地抬起头,惊讶地看著他,眼眶还有点发红。
“你是不是”
是不是猜到了。
“嗯。”
兰涧伸手揉揉他的头,轻声说:“其实我之前就有所猜测,只是证据不太充足,询问你你也避而不谈,便搁置了。”
许陵光想起之前他强行炼丹昏迷、魂魄离体时,兰涧確实试探过他。
他吸吸鼻子,囁嚅道:“那时候我们还不是很熟。”
“生死攸关的大事,怎么能隨便跟人说。”
兰涧嘴角多了一丝笑意,定定看他:“但你现在主动跟我说了。”
许陵光看他一眼,瘪瘪嘴,说:“这不是熟了吗?”
兰涧却忽然话题一转,问:“所以在你的家乡,红绳系在无名指上,到底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他话题转进如风,许陵光卡了一下,愣愣望著他。
兰涧同他对视,不闪不避。
许陵光脸颊一点一点烧红,立刻就怂了。
別开眼睛错开兰涧的目光,许陵光咕噥道:“今天事情有点多,我需要消化一下,你等我想想,下次再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