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在此时，一位助理模样的人走近顾浩博，低声说了几句。顾浩博微微颔首，略带歉意地对关璐和刘军笑了笑：“关总，allen，不好意思，那边有位重要的客人需要过去打个招呼，先失陪一下。婉清，你陪我去一下。”
林婉清会意，对关璐报以歉然的微笑，便随着丈夫一同走向沙龙另一侧的人群。
周遭暂时安静下来，只剩下关璐和刘军并肩站在一幅拍摄于苏黎世老城的黑白照片前。照片捕捉的是清晨时分，利马特河畔的老建筑群，尖顶教堂的剪影在晨雾中若隐若现，石板路湿漉漉地反射着天光，充满了宁静而古老的诗意。
“看这里，”关璐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分享秘密般的亲昵，她微微侧头，靠近刘军，手指虚指向照片中一座桥梁的拱廊，“这座桥通往的地方，我以前读书时常去。下面有家很小的旧书店，老板是个脾气古怪但藏书颇丰的老先生。”
她的目光停留在照片上，仿佛透过影像回到了往昔，语气里带着真实的怀念，但随即，她的话锋便极其自然地转向了暗示，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成了耳语：“苏黎世就是这样，看起来古朴安静，转角可能就藏着意想不到的惊喜。你‘以前’应该也很熟悉这种感觉吧？” 她特意在“以前”两个字上加了极轻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强调。
说完，她抬起眼，目光盈盈地看向刘军，眼神里混合着对往事的追忆、对眼前景色的欣赏，以及一丝不容错辨的提醒——她在提醒他记住这个“他们”共同的“背景故事”。她需要他在任何可能的社交场合，都能对“苏黎世”这个标签应对自如，甚至能补充一些生动的细节，让“allen”的海归精英形象更加无懈可击。
刘军顺着她指引的方向望去，目光沉静地落在照片的细节上。他听得懂她的弦外之音。苏黎世，这个对他而言现在依然是空白而陌生的城市，因为关璐的规划和“设定”，成了他必须熟悉的“故地”。
“嗯，”他低声回应，语气平稳，听不出波澜，“光影捕捉得很好，宁静里有生机。
他与关璐一边驻足观看，一边认真的听着她的‘讲解’和‘共同记忆’的构建，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在他们耳边响起：
“哟，这不是璐璐姐吗？”
关璐与刘军两人同时看去，不远处站着的，正是何莹莹。
何景皓的堂妹。
刘军见过她两次，第一次是在他刚刚扮演关璐男朋友那天的酒会上，第二次是万隆广场开业酒会上。
何莹莹端着香槟，慢悠悠地踱步过来，她今天穿得格外花枝招展，嘴上虽是与关璐打招呼，但那双描画精致的眼睛却自始至终黏在刘军身上，目光大胆而直接，带着毫不掩饰的暧昧和一种近乎挑逗的神色。
“得了这么一个宝贝的男朋友，走到哪都带着，看得这么紧？是怕被人抢走了不成？”
关璐直接无视，像没看见她一样，亲密的挽着刘军就要往旁走，但这时何莹莹已经站到了刘军面前，眼波流转，笑容更加娇媚起来，声音也放软了几个度：
“allen先生，我们又见面了”
刘军的脚步停了下来。
他没有像关璐那样完全无视，也没有流露出丝毫被冒犯或不悦。他的目光平静地落在何莹莹脸上，那眼神深邃却没有任何情绪波澜，既没有被她大胆的注视所扰动，也没有回应她那娇媚的笑容，只是像在看一个普通的、需要礼貌应对的陌生人。
他微微颔首，幅度极小，仅仅维持在最低限度的社交礼仪上，声音低沉平稳，不带任何温度：“何小姐。”
得到了刘军的回应后，哪怕只是最低限度的社交礼仪，何莹莹脸上的笑容比刚才更加娇艳欲滴，她非但没有后退，反而又向前凑近了半步，身体微微前倾，这个姿态让她曼妙的曲线和领口的风光若隐若现，目光更加灼热地锁住刘军，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近乎耳语般的亲昵和委屈：
“allen先生您别误会，”她先是对刘军说，眼波流转间却似有似无地瞟了关璐一眼，语气意有所指，“我可不是那种不分场合纠缠的人。
她微微拖长了调子，显得更加无辜又带着点神秘感，“刚才听顾太太聊起建筑摄影，提到一位叫嗯，好像叫hans什么的摄影师？我记不太清了，但风格听起来非常独特，我记得您好像也是从苏黎世回来的？不知道您对那边的建筑摄影风格有没有了解？我最近正想收藏一些作品，想听听您的见解这里人多口杂，不知道您方不方便，一会儿我们找个安静点的地方，单独聊几句？”
何莹莹的话音刚落，那带着暗示的尾音还在空气中袅袅未散——
“不方便。”
关璐甚至没有看何莹莹。她的目光依旧平视前方，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但她挽着刘军手臂的手却无声地收紧，指尖微微用力，传递出一种无声的、近乎宣示主权的信号。她的下颌线条绷紧，侧脸冷冽如冰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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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微微侧过头，目光终于吝啬地扫向何莹莹，那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嫉妒，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看跳梁小丑般的极致冷漠和一丝毫不掩饰的厌烦。
“他的见解，”关璐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冰冷的穿透力，每一个音节都砸在何莹莹试图营造的亲昵氛围上，“你听不懂，也不需要懂。”
“是吗？”
一个带着几分慵懒又清晰的声音从旁边插了进来，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和毫不掩饰的审视意味。
又一个年轻的女子走了过来，她穿了一身象牙白的改良式旗袍连衣裙，面料是带着细微光泽的提花绸缎，领口和袖口镶嵌着墨绿色的丝绒边，盘扣精巧。裙摆长度及踝，开衩含蓄，搭配着一双同色系的缎面高跟鞋。脸上妆容清淡，唯独唇色是一抹提气场的哑光正红，手里还拿着一本翻开的皮质笔记本和一支极细的铅笔，仿佛随时准备记录下艺术灵感。
她的目光落到被关璐和刘军身上。那眼神，像是在打量两件突然闯入她审美领域的活体展品。
“关总，不介绍一下？”
“allen，我未婚夫。”说到这里，关璐朝刘军引见了一下这个年轻女子：“何家的大小姐，何景雯。”
“你好，何小姐，我是allen。”
其实当刘军听到她姓‘何’时，立刻就知道她是谁了。只不过他依然是像刚才一样，不带任何情绪，仅礼性的微微颔首。
何景雯的目光这才正式落在刘军脸上，细细打量，从头到脚，如同在评估一幅画的构图和内涵。她的眼神没有何莹莹那种赤裸的嫉妒，也没有何景皓那种直接的恶意，而是一种更令人不适的、居高临下的剖析感。
“哦，这位就是关总那位神秘的男友？”她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意味不明的弧度，声音放缓，带着她特有的、仿佛在发表艺术评论般的腔调，“确实一表人才，气质沉静，站在关总身边，倒是很‘压得住场’。” 这句听起来像是夸奖，但结合她的语气和神态，总让人觉得暗含了别的意味——仿佛在评论一件恰到好处的装饰品。
她微微侧头，目光在关璐和刘军紧挽的手臂上停留了一瞬，然后看向关璐，那抹红唇边的笑意加深了些许，说出的话却带着柔软的尖刺：
“以前喜欢那些空有皮囊的绣花枕头也就罢了，”她继续说着，目光再次回到刘军脸上，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评判意味，“现在倒是换了口味，知道挑些看着‘沉稳’的了。模样气质嘛倒是比之前的那些强点儿，勉强能带出来见见人。金融才俊？跑来附庸我们艺术的风雅？”
她轻笑一声，声音不大，却足够让周围几个人听清：“就是不知道，这位先生除了能当好关总的‘门面’和‘护花使者’之外，对我们今天的主题——建筑的艺术和摄影，能说出点什么真知灼见来？可别待会儿看了展，除了‘好看’、‘真不错’，就憋不出第三个词了。那多扫兴啊。”
她的话句句带刺，精准地戳向刘军（allen）除了外表和气场，是否真有内在支撑其“精英”人设。同时，她也毫不客气地暗示了关璐‘前男友多’，以及对其品味的隐晦贬低。
关璐脸上的寒霜在何景雯话音落下的瞬间，如同被春风吹拂般化开，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无懈可击的、甚至带着几分慵懒笑意的神情。她非但没有动怒，反而将身体更放松地倚向刘军，仿佛从对方的话语中汲取了某种力量和支持。
“景雯姐姐到底是搞艺术评论的，”关璐开口，声音清亮悦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仿佛听到有趣观点的兴味，“看问题的角度总是这么别致。”她微微拖长了“别致”二字，语气里听不出褒贬。
“不过，”她话锋一转，目光含笑地迎上何景雯审视的眼神，语气轻松得像是在闲聊，“艺术品需要时间和专业眼光检验，这点我同意。但感情嘛”
她侧过头，目光极其自然地、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落在刘军沉静的侧脸上，嘴角弯起甜蜜的弧度，声音也放柔了几分，却足以让周围的人都听清：“又不是风险评估报告，哪需要那么复杂的模型和漫长的压力测试？感觉对了，就是对了。难道景雯姐姐评判感情，也像评判这些作品一样，要先拿尺子量量构图，用色谱分析一下色彩搭配是否‘经得起推敲’？”
她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自信和一种“你无法理解”的怜悯：“我和allen在苏黎世相遇的时候，可没计算过什么风险收益比。倒是现在看看，当初果断拒绝某些看似‘稳妥’却毫无吸引力的选项，实在是再正确不过的‘风险对冲’了。你说呢，allen？”
她最后将问题轻巧地抛给刘军，眼神交汇间充满了无需言说的默契。
对于何景雯这位何家大小姐的‘情报’，刘军已然掌握，她是何景皓的亲姐姐，小有名气的艺术评论家，曾远嫁国外，现已经离婚回国。
刘军接收到关璐抛来的目光，眼底那抹沉稳的宠溺瞬间化开，如同投入温水的蜜糖，浓郁得化不开。他极其自然地抬手，轻轻覆上关璐挽在他臂弯的手背，指尖温暖而干燥。
他转而看向何景雯，语气坦然谦和，却自有一股不容轻视的气度：“何小姐说得对，金融和艺术，确是两条不同的河流。我对艺术的了解实在浅薄，不敢妄加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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