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还未褪去,行宫偏院的墙角下,一个小小的身子正微微发颤,显然是撞见了方才的一幕。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与童磨对视一眼。
抬脚朝着那角落走去,走近一瞧,一个猪头就那么蹲在地上,莫名好笑。
鹤见桃叶勾起嘴角,刚想开口唤他,却见那道身影“噌”地一下弹了起来,直接窜到两人跟前。
“哇!太厉害了吧!刚刚那是什么?咻得一下就冲出去,啪得一下那东西就没了!”嘴平伊之助挥舞着双手。
鹤见桃叶愣了愣,随即挑眉问道:“你刚才不是在害怕吗?”
“我为什么要害怕?”嘴平伊之助用力摇头,而后把头套摘了下来。
鲜绿的眼睛里兴奋的光芒一闪一闪。
“白鸟姐刚刚超——级厉害的!”
鹤见桃叶先是一怔,随即忍不住噗嗤笑出声,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哈哈,不愧是伊之助啊。”
看来刚刚是在激动得发抖了?那这个孩子胆子可不是一般的大。
鹤见桃叶往他身后望了望,那里空无一人。
她又看向童磨。
童磨了然,摇摇头。
鹤见桃叶这才拍拍还在兴奋的嘴平伊之助,问:“不过大半夜的,你怎么会一个人跑到这里来?”
“对了,白鸟姐还不知道吧。”嘴平伊之助猛地挺起胸膛,得意地拍拍:“我最近一直在锻炼自己的感知能力喔!”
“锻炼……感知?”鹤见桃叶心头一动。
要说这里谁最和感知挂钩,那当然是——
鹤见桃叶转头看向身侧的童磨,眉梢微微挑起。
童磨见状,连忙摸了摸后脑勺,干笑着打哈哈:“啊哈哈,是伊之助之前发现我的感知力比较强,就缠着问我该怎么锻炼,我才随口提点了几句。”
“是吗?”鹤见桃叶拖长了语调,意有所指的目光在童磨脸上转了一圈,看得他有些发慌。
他只能挠挠脸颊,慌忙避开了这道视线。
“教祖说的方法超有效!”嘴平伊之助没察觉到两人间的暗流,只顾着显摆自己的成果。
“我每晚都偷偷在院子和房间里练来着。今天就是感知到有陌生的气息闯进行宫,才特意跑来看情况的。”
童磨闻言,倒是真的有些惊讶,瞪大了眼睛看向他:“你居然真的靠着那些方法学会了?”
那明明都称不上是“方法”,只是他随口编造的东西而已。
“嗯嗯!也不是很难嘛,嘿嘿。”嘴平伊之助叉着腰,扬起的小脸上写满了骄傲。
鹤见桃叶当然也知道童磨是不可能会给出正儿八经的方法的,因为他自己都不是靠“学”来获得这个能力的。
所以对于伊之助小小年纪能做到这种程度非常感兴趣。
她问到:“伊之助是怎么训练的呢?”
嘴平伊之助沉吟一声,说:“之前教祖说,要想像整个行宫上是自己在俯视,然后——后面是我自己找到的窍门,只要静下心来感受风的流动,就能察觉到不一样的东西,还挺简单的,嘿嘿。”
看着他那副得意洋洋的模样,再瞧瞧童磨脸上实打实的意外,鹤见桃叶忍不住笑弯了眼。
这小家伙还真是藏着不少惊喜啊。
“刚刚那个东西是什么啊?”嘴平伊之助凑到鹤见桃叶跟前,好奇写满那张秀丽的脸。
“我看它一下子蹦得好高,动作还特别快,我都没来得及仔细看看就没影了!”
鹤见桃叶没回答,反而抬手不轻不重地敲了敲他的脑门,语气并不赞同:“以后再碰到这种未知的东西,可得离远一点,不许再凑这么近。”
嘴平伊之助捂着被敲的地方,又下意识摸了摸怀里的野猪头套,小声嘟囔着反抗:“我可是山神大人,山神是不会惧怕这些的。”
“哦?”鹤见桃叶挑眉,“那山神大人做事,肯定不会冲动逞强,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也不会想着一个人硬扛,会先找帮手的,对吧?”
嘴平伊之助愣了愣。
小脑瓜把这句话反反复复过滤四五遍,随即重重点头,认真点头:“嗯嗯!山神做事最周全了。看来我还得继续修炼才能当好山神。”
“这就对了。”鹤见桃叶弯起嘴角,又补了一句,“好啦,尊敬的山神大人,如果不早睡的话,可是练不出强健的体魄,也没法好好修炼的喔?”
“啊、那可不行!”嘴平伊之助猛地反应过来,慌忙朝着鹤见桃叶和童磨摆摆手。
“那、那我先去睡觉了!晚安!”话音未落,小小的身影已经一溜烟跑远,神袍的衣摆还在空中晃了晃。
一旁的童磨早就憋笑憋得肩膀发抖,等伊之助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回廊尽头,他才一手撑在鹤见桃叶肩上,笑得前仰后翻,连眼角都泛起了红意。
“哈哈哈哈……白鸟,你是真的很会逗小孩啊,不如说——噗,你简直是和小孩一个思维嘛,太有意思了!”
鹤见桃叶瞥了他一眼,挑眉道:“人生阅历在这儿摆着,你可别太羡慕。”
童磨笑够了,才直起身,两人回到了寝殿。
寝衣的布料柔软地贴着肌肤,童磨侧躺在床上,看着闭目养神的鹤见桃叶,忽然开口问道:“说起来,白鸟,你不用让伊之助忘记今晚的事吗?毕竟他只是个普通小孩。”
鹤见桃叶眼睫动了动,声音平静:“不知道,我看伊之助对这些事似乎挺感兴趣的,没必要强行抹去他的记忆。”
“但对他一个小孩子来说,知道鬼的存在,知道行宫这些不寻常的事,是不是有些太危险了?”
鹤见桃叶睁开眼睛看他。
那双七彩如琉璃一样的双眸里,已经不再是放不下万物的空洞。
她笑了:“你对伊之助很上心嘛。”
童磨微怔,而后也笑了。
“毕竟也相处了这么久嘛。不得不说,和小孩子打交道可比跟那帮人要纯粹和有意思很多。”
“嘛——说不准呢。”鹤见桃叶翻过身,与他对视,浅金色的眼眸在昏暗中格外清晰。
“但我总觉得,人生在世,多知道些不一样的东西也不是坏事。更何况伊之助本身就有感知的基础,不是普通小孩了。”
她顿了顿,语气添了几分深意:“或许,这些本就是行宫的大家一直闭口不谈,却早该让他接触的事情。”
童磨闻言,眼底闪过一丝了然。
却听鹤见桃叶又补了一句,听着有些戏谑。
“毕竟,他们的教祖可是个几百年都容颜不改的‘特殊存在’呢。”
“说的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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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宫碎碎念:
对于自家教祖两百来年容颜不衰,知道的人其实并不算多。
只有足够忠诚的信徒才能够得见帘幕后教祖的真容。
而他们也深深惧怕着——万一自己的言行顶撞到了教祖,或是对外说了教祖的事情会影响自己在神明那里的印象分。
所以对于此事,他们默契地闭口不言。
反而在日复一日受到冲击之下自己洗脑了自己。
“教祖大人不愧是神明的传话者,即使面对如此水生火热的人世,也不惜耗费自己心力,永久地在这里救赎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