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府父子二人隔著檀木桌而坐,桌上茶具换了一套,茶盅换成斗彩釉的天字盅。
夏言家的天字盅下壁游鱼、上壁飞鸟,取“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之意。严嵩父子面前各一的天字盅与之不同,侧壁绘著一只雄鸡,雄鸡尾巴是七色斗彩,盅底各放一朵拢著苞的菊。
严世蕃费力侧过身子,提起茶壶,把滚烫的茶水激进严嵩手边的茶盅內,碗底菊受热气苞徐徐展开,隨著茶水漫过侧壁锦鸡,锦鸡渐渐抬起头,茶水漫到距离杯口还有两分处,原本什么图案都没有的留白之处,竟平白生出一轮红日!
此为“雄鸡叫白”。
父子二人不敢提嘉靖遭刺的事。
严世蕃笑道:“这茶的喝法传闻是寧王创得呢。”
严世蕃口中寧王,是太祖皇帝朱元璋的第十七子朱权,朱权封地大寧,手下有战力强劲的朵顏三卫。燕王朱棣意欲谋反,唯独忌惮自己的十七弟,以哭诉求援之策入大寧,把寧王与自己绑在一起,又暗中收买朵顏三卫,等到进京勤王时,寧王的兵马改旗易帜成了燕王的兵马。
严嵩微闭著眼。
充耳不闻。
严世蕃瞄向他爹的半只左耳,心里难受得紧。要说难受什么,反正啥都难受,最难受的还是自己说话不好使了。
以前严世蕃朝著严嵩左耳朵里吹风,三言两语便能把他爹说服,现在耳朵就剩半个,严世蕃的风再吹不进去。
天字盅底的菊已完全绽放,严嵩眼皮一动,人老了眼皮子长,第一下没睁开,稍微用手擦一下才把眼睛打开。
“德球,茶好了啊。”
严嵩拿起天字盅。
“爹,烫!再凉凉吧!”
严嵩又没听著,嘶溜喝下一口,“啊?你说什么?”
见亲爹完全没被烫著,严世蕃砸吧砸吧嘴,“没事了。”
严世蕃一拍大腿,气的嘟囔道,“什么声闻乘!全他娘的狗屁!”
“不许胡说!”
这一句严嵩倒是听到了。
严世蕃更丧气。
“爹,您都歇一冬天了,近日起復,又入阁,您是不是要把心思放在內阁上。”
严世蕃这个急啊。
去年严嵩捂著半个耳朵回府,把严世蕃嚇得够呛,严嵩整日把自己关在府內,学那郭勛闭门不出,严世蕃忍了。
可,您也不能老这样啊!
咱爷俩要上进啊!
严嵩又开始吸溜茶。
严世蕃抬高嗓门:“爹!您是礼部尚书!儿子是顺天府治中!正是你我父子二人协力並进之时!您得想想辙了啊!”
严嵩被儿子吵得皱眉,“想辙?想什么辙?”
“还不是在內阁!”严世蕃坐不住了,跳到地上,蹲在严嵩身前,苦口婆心道,“王杲靠漕运在內阁站住脚!之前的王廷相靠清军役站住脚!甘为霖自不用说,一兴土木,银子如流水从他手上过!咱也得整出个事啊!
咱不想出个事折腾,哪来的钱?哪来的权?
儿子说句不好听的,这么懒怠,入阁也白搭!”
严嵩吸溜一口茶,水线掉到壁中,没有茶水漫过,红日渐渐转白,又消失不见。
搭下眼皮瞧著大胖儿子,“照你这么说,新任兵部尚书刘天和入阁又是怎么回事?”
嘉靖十九年换了两任兵部尚书,张瓚和王廷相。
嘉靖二十年的新任兵部尚书竟轮到刘天和。
刘天和何许人也?
吏部给事中周怡当日弹劾的三人,便是李如圭、张瓚和南京户部尚书刘天和。
刘天和本是京中兵部右侍郎,立功后,明升暗贬,弄到南京混吃等死去了,这在官场上是政治死亡,与发配没区別。
可不知刘天和是不是祖坟冒青烟,又被陛下亲口调回北京任兵部尚书。
严世蕃小眼珠乱转:“这还用说?嘉靖十五年,刘天和可是击退吉囊的三边总督”
“击退吉囊四万兵马的是飞將军周尚文。”严嵩似对儿子的说法不满,纠正道。
“哎呀,这不是一回事吗?刘天和是总督,周尚文是大將,品秩在这摆著呢,是周尚文击退了吉囊,但周尚文功劳断不能比刘天和大啊!”见亲爹又听不见了,严世蕃噎住,“得,被您扯远了,刘天和入阁的事清楚得很。守边唄!嘖嘖,可是挣银子的大买卖啊!有军屯,有商屯,盐法、粮食牵藤扯蔓,这得挣多少?!”
严嵩两手捧著茶盅,抬起手一饮而尽,茶盅內水被喝尽,杯壁没水,不光太阳落了,连大锦鸡都把头垂下。
见茶盅空了,严世蕃忙起身倒茶。
严嵩用手掌盖住茶盅,“不必再倒。嗯夏言呢?夏言在內阁立足靠得是什么?”
严世蕃一正色:“天支著呢。”
爷俩半晌功夫没言语,严世蕃又道:“儿子恨夏阁老,却敬佩夏言。做到这份上我是不行。爹,夏言是受气的媳妇儿啊,您想想,媳妇儿再一无是处,家里能没媳妇儿吗?陛下对他是”
“圣旨到!!!”
黄锦尖锐的嗓音从府外传来,严嵩和严世蕃惊愕对视一眼。
严世蕃心思百转,圣旨这时候到是啥意思?!
严世蕃再厉害也没嘉靖厉害,当然把不住嘉靖的脉。
严嵩父子忙迎出去,黄锦著斗牛服,手中没圣旨,是口諭。
走到严嵩面前,严嵩和严世蕃早躬身接旨。
黄锦学著嘉靖的口气,“严嵩你好大的胆子!官者,国之重器也!你应再去读读《左传》!再敢言此事,你这礼部尚书也不要做了!”
严世蕃听得一头雾水,官者,国之重器?又说《左传》。与这句话能联繫的,便只有书中那句“器与名,不可以假人。”
严世蕃浑身肥肉一哆嗦,被他亲爹嚇懵了!
严嵩颤声道:“臣接旨。”
黄锦笑著上前扶起严嵩:“严大人,快进屋吧,传完口諭,咱家也要回宫了”
。
“黄公公何不多坐坐?”
“咱家就不坐了,陛下身边不能没个人照应,咱家不去,別人不就钻空子,顶上去了吗?”
严嵩正色道:“您公忠体国,严某佩服,德球,快去送送黄公公。”
严世蕃將心中震惊压下,將黄公公送走,不免又是打点一番。
没一会儿,严世蕃迫不及待返回,“爹!您!”
严嵩淡淡道:“不是你说的吗?想在內阁立住脚,要找些事做。”
“可这事也太大了!”严世蕃“大”字喊得破音。
“大吗?”
严嵩看向天字盅垂头的锦鸡。
有话便长,无话便短。
嘉靖遇刺的事传遍天下,翊国公案才结束没几天,锦衣卫没閒著,转头又查指使宫女刺杀的背后真凶。
还真被锦衣卫查到了!
是几个与翊国公有关的勛贵暗中指使,也算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若没人指使,宫女怎敢刺杀皇帝?
要是命比草贱的宫女敢干这事了,这天下还怎么管?
真相如何,大多时候不重要。
今日高记牙行迎来一个老朋友。
徽商何以道。
何以道舟车劳顿,一日没歇,直奔郝师爷牙行而来。
“马兄!”何以道满面笑容走进牙行。
正巧郝师爷在牙行查帐,见到何以道一愣,合上帐本,笑容满脸,“何兄!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牙行伙计高冲现在耳聪目明,顿时猜到是牙行金主之一,徽商何以道!
郝师爷不仅帮何以道挣钱,还反赚何以道不少银钱。何以道不在京城,只管把徽墨运到,郝师爷在这边卖了,卖给谁、卖了多钱,不还是郝师爷一个人说了算?
没想到,何以道一个招呼不打直接找来。
“这铺子真不错!”何以道嘆道,“马老板有本事啊。不过,何以叫高记牙行呢?”
高冲正好过来上茶,本以为郝师爷又要抓过来他,说自己姓高,郝仁淡淡笑道:“內宫监大牌子姓高。”
何以道瞪大眼睛!
他是徽商前三甲的人物,有自己的情报网,却完全查不出眼前人的背景,只能把高记和宫里的高公公对上,经郝仁亲口承认后,何以道服了。
“马兄,想到你背后之人厉害,没想到这么厉害,我果然没找错人,在下有桩大买卖和你做!”何以道神色激动。
大买卖三个字一出,郝师爷心中升起十二分警惕。
福祸相依。
收益和风险是同义词。
“去宣德楼说吧。正好也饿了。”郝仁不急著问。
“成!”牙行人多耳杂,何以道同样不愿意在这说话。
二人开了个天字號房间,自然是何以道掏钱,又叫店家送上来美酒佳肴,若不是谈事,何以道恐怕还要找来几个唱曲儿的美人。
“我来得突然,扰了马兄,先干为敬,”何以道仰头饮下美酒,“本想找几个唱曲儿的,不过京中的差些意思,若有机会,我带马兄去南京玩玩,秦淮河两岸那个叫人流连忘返啊。”
郝仁不紧不慢,夹起块鱼膾。
何以道心想:此人果然深不可测!
隨后面色一肃,重提来意,“我这有个大买卖,想找马兄一起干!”
“哦?说说。我听听是不是大买卖。”
一句话把何以道的激动浇灭大半,是啊,背靠宫內大璫,他能接触到再大的买卖恐怕也难入“马兄”眼。
不过,事还是要说。
“我与你来信时说过,老兄我是以开中起家。”
郝仁点点头,心思却无比活络。 开中?
开中法是太祖皇帝定下的盐法,因边境无人无粮,又要防备元人捲土重来,朱元璋便行开中法,叫商人往边境送粮,以此来换盐引。来回送粮成本太大,商人们想著不如就地屯田算了,此便叫商屯。屯田后能换个盐引,商人拿著盐引於是有了卖盐的资格,自然,商人卖盐挣的钱还得要交盐税。
简单来说,开中法为民制、官收、官卖、商运、商销。
官府出售卖盐资格,不必顾及销路和运输成本,还能充实边境屯田。
商人哪怕要屯田、要交税、要运输,损耗成本颇大,但盐业实在太暴利,仍有大赚头。
好政策。
朱元璋不愧为雄主,行这开中法,在大明初期让盐税直接飆至上千万两。
开中法日进斗金,瞧得皇帝身边的皇室、勛贵、太监、后宫一眾肉食者眼馋,纷纷朝皇帝奏討盐引。
皇帝给了太监,不能不给娘娘吧,给了娘娘,不能不给宗亲吧。
久而久之,这事就被称为“占窝”,占的是已经搭好的下金蛋窝。
皇帝本来想著,商人从官府中拿盐引和从勛贵手中拿盐引没甚差別,但人的贪婪是无限的。自勛贵请下盐引,商人们从挣钱到赔本,纷纷在边境退屯,边军粮储大幅削减。
朱元璋的开中法是盐法、盐税、屯边三位一体政策,商屯崩了,导致边境跟著崩溃。
开中要死不活的存续一段日子,远不復太祖皇帝时的盛景,后来嘉靖朝的杨一清又重开商屯,结果没好多少,最后不了了之。
何以道便是在杨一清重开商屯时发家的。
何以道继续道:“我那时开中商屯没搞两年就停了,没办法,只得转到別处去,听说杨一清没弄明白此事,转眼被夺官了。要我说,不赖人家,边境是个什么德性?我比谁都清楚!
我了大价钱拿下盐引,卖盐要交税,囤的田还要交税,更不用提对上下的打点,嘶就这样,还能挣到钱呢!马兄,你说这盐有多大的利吧!”
盐税是大明財政的重头。
不过,自开中法后,再没搞起来过一个像样的盐法,商人对开中法早已失去信心,照比开中初行的盐税,嘉靖年只能收上三分之一。
盐税都到哪去了?
不知道。
嘉靖想搞钱,绝不会忘记盐税。
郝仁不紧不慢的喝下一碗鲜亮鸭汤,宣德楼做鸭子是一绝,鸭子身上的每一处都能用上。
鸭腿、鸭胸包上蜂蜜烤。
鸭翅、鸭掌搭上香料卤。
鸭肝、鸭肾浇上黄酒酱。
鸭架再取来熬汤,非把这鸭子吃干抹净。
见一直搔不到马兄痒处,何以道直言道:“马兄,开中法又將重启!”
这句话够份量!
郝仁放下汤碗,“我在京中都不知道,你又是何处来的消息?”
“哎呀,马兄,你有所不知啊。旁的事是京中来得快,这事是边境传出来的,一有信我便急著入京,恐怕京中现在没人知道!
新官上任三把火,新任兵部尚书不是又换了吗?总得整点事出来。边境已清户了,预备出田地商屯呢。
“6
何以道的话半真半假,这与其对朝中势力一知半解有关。
郝师爷还是听出了巨大的信息量!
新任兵部尚书刘天和要屯边备战,这事引得全天下的支持,刘天和一上任便得了势。
为何刘天和如此得势呢?
还不是因为前两任兵部尚书。
张瓚蠹空了九边,引得韃子打穿辽东府,再不重整九边,等著再来一遍土木堡?
王廷相清军役清的太过,屯边守备,把清军役的势头压一压。
总之,於公於私,刘天和现在提出守边很得人心。
“清户?这也能搞?”
见总算稍微说动马兄,何以道起劲,喝了口茶水润润嗓,“这算啥啊?只是边境的老百姓苦,年前被韃子抢了一遍,年后又要被清户,清户是为腾出土地,留著做商屯。当官的都吃人啊!唉!”何以道说得咬牙切齿,可一想到盐法带来的大利,眉飞色舞,“您想,都搞出这么大动静了,这次的开中法定是要做下去!”
郝师爷点头。
何以道哎呦一声,“马兄,这鸭子要趁热吃啊,先得填饱肚子,你快尝尝。”
何以道分出鸭腿拿到郝师爷面前,郝师爷抬手示意不吃,何以道苦笑:“知道你平日吃的是山珍海味,唉,这鸭子差了些。”
郝师爷:“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你想在开中法正式推行前,先討个盐引。”
“您高!我就是这意思!”
“此事京中一点风声都没有,我还要再探探,至於能做不能做,再说。”
“自然!自然!”
“至於这鸭腿嘛,轮不到我吃。”郝师爷扫过鸭子,拿起一个鸭翅,“我吃这就行。”
何以道愣住,恍然会意,夹起鸭肝,笑道,”哈哈哈哈,那我吃这个!”
二人再不提开中的事,吃过鸭子后,何以道恭声道:“我在这屋住著。”
“知道了,有消息我来找你。”
何以道取出一厚沓银票,“马兄,上下打点难免用到这个,少了你来找我。”
郝师爷上手一捏,最少八千两。
老何是真有钱啊!
那话怎么说的?事就怕琢磨,啥事琢磨一辈子总能琢磨出来,老何琢磨了一辈子挣钱,还真让他挣著了。
收好银票,郝师爷笑了,”我多去打听打听,儘快来找你。”
何以道四处张望,没什么能拿出手的东西啊,突然看到自己的金玉扳指,忙卸下,”马兄,我来得匆忙,这个你先收著。”
“你我兄弟这是何必呢?”
“收著!收著!等我在京中转转,再给你添个宅子。”
郝仁严肃:”我有住的地方。”
“唉!”何以道贱兮兮的眨眼,“你这就年轻了不是,多个宅子金屋藏娇嘛”
郝仁眉开眼笑:“明日午时我再来找你。”
“好嘞!”
为何是午时?
到吃饭点了。
银票咋就这么好呢?
一揣进兜里,比啥都舒坦。
郝师爷出了宣德楼,直奔夏府,他从不走正门,七拐八绕到后门进去,还要没人看到他时他再进去。
郝师爷掩上后门,顿时有两个小傢伙扑到郝师爷身上,夏敬生的一对儿女,姐姐夏念巧,弟弟夏朝庆。
“唉唉唉!你俩下来!”
姐弟顺著郝师爷的腿爬到后背上,郝师爷吃得身子壮实不少,要是刚进京那阵,两个孩子他都背不住。
郝师爷怕她俩摔了,在后背隨便抓起一个,抱在身前,另一个则背著,”丫头,你们怎么知道我要回来啊?”
后背的弟弟嘶溜一下鼻涕,“我们等了一天呢!”
听到嘶溜鼻涕声,郝仁眼皮一跳,侧头一看,蜀麻衣肩膀处已经沦陷了,“来,我给你擤擤鼻涕吧。”
郝仁无奈道。
放下两个孩子,郝师爷蹲在夏朝庆身前,轻捏住他鼻子,“来,擤!”
“哼,噗!!!”
“再擤。”
“噗!!!”
“擤乾净没?”
夏朝庆点头。
郝师爷啪一甩,甩掉手中鼻涕,又摘片叶子蹭蹭手。
郝师爷从怀中取出两个包好的鸭腿,”你俩別抢啊,我去找老爷。”
夏言极宠爱这对龙凤胎,姐弟在夏府什么没吃过,但郝仁从外面给他们带回来鸭腿,让姐弟俩开心得不行。
见姐弟俩吃得满嘴流油,郝师爷竟笑了,不是往日掛在脸上的冷笑、嘲笑,而是发自內心的笑了。
郝师爷察觉到自己嘴角上扬,忙收起笑容。
“老爷。”郝师爷在东暖房找到夏言,天已渐暖,火盆和地炕全撤了。
“哦?你来了。”夏言正想找郝仁说话,“锦衣卫抓到犯人了,是牵涉到郭勛案的人不满,指使宫女刺杀。”
“呵呵,不奇怪。”
夏言笑道:“看来我又要惨了。”
郝仁稍愣,回过味来。
“老爷,我给您倒茶。”
夏言惊讶的看了郝仁一眼,“黄鼠狼拜年,没安好心,臭小子,直说要干嘛。”
郝仁委屈:“老爷,我就不能是心疼您吗?”
夏言哈哈大笑:“別扯!快说。”
“好吧,”郝仁还是倒了茶,“老爷,我听到个事,听说九边正清户,要再开商屯了?”
“你这牙行开得不错,消息很灵通啊。”夏言本来心情不好,但看到臭小子郝仁,鬱气舒缓不少,“是有这事。”
“那这,清军役就停了?”
嘉靖费尽心机弄出的清军役,只清出成国公朱希忠一营,別说是边军了,十大营都没清乾净。
“能清出一营已是不错了,你以为是种地呢?种了就有收成。”夏言眼睛一暗,“再说,清出一营已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