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上，追光灯圈出的那片区域，空气仿佛凝固了。
火爆昙那句“所以，我的评级是？”像一颗冰冷的石子，投入死寂的湖面，漾开的却是无形的、巨大的压力波纹，层层叠叠地推向评委席。
韩琛握着话筒的手指，几不可查地收紧了一下。他纵横娱乐圈多年，习惯了练习生们在他面前或紧张、或讨好、或畏惧的姿态，却从未遇到过如此……平静的逼问。没有情绪，没有祈求，只是单纯地索要一个结果，反而让他准备好的那些关于“平衡”、“成长性”的套话，全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眼角余光能瞥见旁边陈默导师欲言又止的表情，能感受到身后观众席上传来的、越来越清晰的骚动。直播镜头正对着他，记录着他脸上每一丝细微的变化。
不能再拖了。
韩琛清了清嗓子，努力维持着权威的腔调，目光却下意识地避开了舞台上那双过于清澈的眼睛：
“基于综合考量，尤其是……舞台的兼容性与情感表达的普适性方面，还有提升空间。”他顿了顿，终于吐出了那个早已决定的字母，“你的初次评级是——b级。”
“b级？！”
这两个字像一道惊雷，劈在了演播厅上空。
短暂的死寂后，是轰然炸开的哗然！
后台候场区，f班的女孩们全都惊呆了，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和愤怒。
“b级？凭什么？！”
“韩老师他……”有女孩气得眼圈发红，为火爆昙感到无比委屈。
林薇薇先是一愣，随即嘴角难以抑制地向上弯起，她连忙用手捂住嘴，但那眼底的快意却遮掩不住。
观众席上，更是直接炸了锅。
“黑幕！”
“听不懂人话吗？这表现是b级？”
“韩琛耳朵不要可以捐了！”
喧哗声、抗议声、口哨声混杂在一起，几乎要掀翻录制棚的顶盖。
直播弹幕更是瞬间被海量的问号和愤怒的言论淹没，刷屏速度快到根本看不清字：
b？？？？？？？？
我他妈直接笑死，韩琛是懂怎么让节目出圈的。
这都不a？那a的标准是林薇薇那种流水线产品？
资本的力量牛逼！
守护最好的火姐！垃圾节目组！
路转粉了，这姑娘太惨了，实力强反而被针对。
而处于风暴中心的火爆昙，在听到“b级”的瞬间，脸上甚至连一丝意外的神色都没有。她只是极轻微地眨了一下眼，仿佛接收到了一个无关紧要的数据。
她没有质问，没有争辩，更没有像其他人预想的那样崩溃哭泣。她只是平静地对着评委席方向，微不可查地点了一下头，像是在确认某个信息。
然后，她转身，步伐稳定地走下了舞台。那身灰色的训练服在混乱的背景中，显得格外遗世独立。
她经过后台通道时，所有选手，无论来自哪个班，都下意识地给她让开了一条路。目光复杂地聚焦在她身上——有同情，有敬佩，有忌惮，也有林薇薇之流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火爆昙没有看任何人，径直走回f班的角落，重新坐下，闭上了眼睛，仿佛外界的一切喧嚣都与她隔绝。只有放在膝盖上、微微蜷缩的手指，泄露了她并非全无感知——那是一种对“不公”和“愚蠢”的本能生理反应，而非情绪波动。
录制在一种极其怪异和压抑的气氛中勉强继续。但所有人都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失控了。
传播最广的，是现场观众用手机偷录的、火爆昙表演的直拍视频。
没有节目组的魔鬼剪辑和垃圾运镜，只有她一个人，在镜头里完整地展现了那场颠覆性的表演。从冷静的开场，到充满力量感的舞蹈改编，再到最后那一段石破天惊的《鹤唳》吟唱。
这则直拍视频，成了点燃全网怒火的汽油桶！
这唱功！这改编！这气场！你告诉我这是b？
把火姐和林薇薇的直拍放一起，简直是公开处刑林薇薇。
我宣布，这才是内娱偶像应有的实力天花板！
节目组防爆得太难看了！
韩琛，给实力派道歉！
无数音乐博主、舞蹈博主下场分析这段直拍，从技术层面将她夸上了天，反过来更加印证了评级的不公。甚至有专业的声乐教授转发视频，称赞其“喉腔结构与共鸣方式异于常人，极具研究价值”。
火爆昙的个人社交媒体账号，粉丝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暴涨。之前因为“合同工”言论和救人事件关注她的人，此刻彻底被她的实力折服，凝聚成了第一波坚挺的“火种”。
“火种”们自发组织起来，在各个平台为火爆昙正名，用数据和理性分析对抗水军和黑子。他们制作了详细的对比表格，将火爆昙与几位a班选手在vocal、dance、舞台表现力等维度进行量化对比，结果自然是碾压式的。
民意，如同沸腾的火山熔岩，以前所未有的凶猛姿态，反噬着节目组和韩琛。
节目组后台，总导演看着监控屏幕上爆炸的舆情数据和还在不断响起的、来自广告商和平台方的质问电话，焦头烂额，脸色铁青。
“压不下去！根本压不下去！”宣传组长几乎要哭出来，“热搜撤了又上，话题封了又开，网友像疯了一样！”
韩琛把自己关在休息室里，烦躁地扯开领带。他刷着手机上那些对自己铺天盖地的嘲讽和辱骂，气得差点把手机砸了。他从业以来，从未受过如此大规模的质疑和攻击。
“都是那个火爆昙！”他咬牙切齿。
而始作俑者林薇薇，看着火爆昙非但没有被踩下去，反而因为这次不公获得了巨大的同情和关注，人气不降反升，甚至远远超过了自己，她气得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回到宿舍就摔碎了一个水杯。
城市另一端，星辰娱乐总裁办公室。
顾云深靠在宽大的办公椅上，面前的平板电脑正播放着火爆昙的那段直拍视频。他反复拉动着进度条，尤其是在最后那段《鹤唳》吟唱的部分。
视频播放完毕，他抬起眼，看向垂手站在一旁的助理，语气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断：
“舆论已经证明了她的价值。星耀文化那边，不必再浪费时间周旋了。”
“联系我们的法务团队，评估她的合同，准备强制解约方案。”
“我不希望看到，一颗注定要闪耀的星辰，被埋没在垃圾堆里。”
“是，顾总。”助理心中一凛，知道总裁这是要动真格的了。为了一个尚未正式出道的练习生，直接动用顶级法务团队进行强制解约，这在星辰娱乐的历史上极为罕见。这无疑向外界传递了一个强烈的信号——星辰娱乐，乃至顾云深本人，对火爆昙势在必得。
深夜，选手宿舍早已熄灯。
一片黑暗中，火爆昙躺在硬板床上，没有入睡。她能清晰地听到隔壁床铺传来其他f班女孩压抑的、为她不平的啜泣声，也能“感知”到网络上那如同海啸般涌向她的、炽热的支持与愤怒的能量。
这种庞大的、纯粹的“民意”，对她而言，是一种陌生而奇特的体验。它不像仙力那样可控，却蕴含着某种惊人的、足以改变规则的力量。
就在这时，她藏在枕头下的、经过特殊加密的手机，屏幕微弱地亮了一下。
一条来自文心竹的信息弹了出来：
可以啊天上飞的，一段直拍搅动风云。凡人的怒火……还挺带感的嘛！需不需要姐们儿再给你添把火？比如把韩琛跟他小情儿的聊天记录挂出去晒晒？
信息的末尾，还附上了一个链接。
火爆昙点开。
里面是韩琛与节目制片人，关于如何通过剪辑和评级“合理”压制她，以确保林薇薇地位的几段加密通讯记录摘要。
火爆昙看着这些记录，冰冷的眼眸里，第一次掠过了一丝类似于“了然”的情绪。
原来，这就是“人性”中，名为“不公”与“算计”的部分。
她纤细的手指在屏幕上敲击，回复依旧简洁：证据已存档，暂无需扩大化，民意，已是最好的杠杆。
放下手机，她重新闭上眼睛。外界汹涌的民意，枕边无声的证据，以及体内那丝若有若无、与这沸腾情绪格格不入的仙元，在她冷静的心湖里，共同勾勒出了一幅全新的、属于这人世间的，复杂而有趣的棋局。
评级b？
这或许，正是她将这潭死水，彻底搅浑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