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之上,风云变色。
那渊霆宗真传弟子面容冷峻如铁,眉心雷霆道纹炽亮如星,他将毕生修为与所有决绝意志,尽数灌注于手中雷剑剑尖!
“轰隆隆——!”
天空骤然阴暗,厚重的黑云无端汇聚,低压海面,云层中电蛇狂舞,雷声沉闷如巨兽咆哮。
狂暴的天地雷灵之气被疯狂牵引而来,在他剑尖凝聚成一颗直径逾丈、刺目欲盲的雷霆光球,毁灭性的气息弥漫开来,令远处观战者无不色变。
他剑指许自修,眼神如万年寒冰,再无丝毫波动,只有最纯粹的杀意。
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这绝非切磋,而是生死决绝的一击!
感应到这股毫不掩饰的恐怖气机,原本还在外围逡巡,试图浑水摸鱼的其他宗门修士与散修们,脸色骤变,毫不犹豫地急速后退!
天水珠再好,也得有命享用!
卷入两个仙宗真传的生死搏杀,尤其是其中一方明显要动用禁忌杀招时,那便是自寻死路!
许多人心中暗骇,他们本以为只是寻常争夺,结下梁子也有限度,万没想到竟会演变成如此不死不休的局面。
而在那毁灭雷球的遥遥锁定之下,许自修持剑而立,衣衫猎猎,脸上却无半分惧色,唯有眼神沉静如深潭。
他的思绪,在生死压力下,反而异常清晰,瞬间飘回了前往拒魔城之前,与师尊谢却澜的那场促膝长谈。
那时,他并未领悟“者”字诀玄妙,谢却澜并未多言,只将一杯清茶推至他面前,素手轻拂,杯中茶水无风自动,竟自行升腾,化作万千细微水剑,于方寸之间演绎无穷变化,最终又归于平静一杯水。
“修者,驭物,剑者,驭心。驭物之极,万物皆可为剑,驭心之极,一念便可斩魂。” 谢却澜声音清冷,“真正的剑,不在形,而在意。浮云无定,聚散随心。”
那一天,谢却澜亲自传授了他《浮云剑法》的总纲与核心剑意。
此剑法并无固定招式,重在一个“意”字,讲究心境与天地万物的感应,驾驭与转化。
许自修不知自己剑道天赋究竟如何。
但他记得天穹秘境时,李燕归的出剑。
记得第一波魔潮遮天蔽日时,那道洞穿苍穹魔物的剑光。
更记得荡魔战场上,许送染手持度天尺,犁出分隔阴阳的浩然剑沟。
桩桩件件,皆让他心神往之。
他,也当有属于自己的一剑!
心湖之中,枯荣真意忽然自行流转,一股生灭轮转,盛极而衰,衰极复生的古老道韵沛然勃发,与《浮云剑法》“聚散随心、变幻无方”的剑意,以及“者”字诀“万物灵力,任我接洽”的掌控之力,在此刻生死一线的压迫下,产生了玄妙的共鸣与交融。
许自修缓缓闭上眼,复又睁开。
眸中,再无纷杂情绪,唯有一片映照着云起云灭,枯荣流转的澄澈剑光。
他双手紧握山河剑,剑尖并非指向敌人,而是虚虚点向下方奔流不息的海面,仿佛在感应地脉,又似在接引某种更磅礴的力量。
“云起——”
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战场,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
双手骤然发力,由下至上,将山河剑猛地向上一扬。
并非直刺,而是划出了一道圆满、流畅、蕴含着某种天地至理的半月弧度。
“龙骧!”
“嗡——!!!”
剑吟声仿佛自九霄云外传来!
随着这一剑扬起,众人眼中出现了极其诡异的一幕——以许自修为中心,方圆百丈内的光线、气流、乃至空间都仿佛发生了扭曲与加速!
时光的流逝感变得极不稳定,仿佛有浪花在刹那间涌起又平复了轮回。
一道玄灰色中流转着枯黄与新绿奇异光华的半月剑气,自山河剑尖迸发而出。
它初时不过丈许,却在脱离剑尖的刹那,迎风暴涨,仿佛吸收了周遭“加速流转”的时光与“枯荣生灭”的道韵,化作一道横亘天地,首尾难见的恢弘剑罡。
没有雷霆万钧的声势,却带着一种润物无声又无可阻挡的沛然莫御之感。
与此同时,对面渊霆宗真传的杀招也已蓄势到顶点。
他嘶声厉喝,剑尖那颗刺目雷球轰然爆发!凝聚成一道水桶粗细,色泽暗红如血的恐怖雷霆光柱,以撕裂虚空之势,朝着许自修暴射而来!
所过之处,空气都被电离成焦臭的真空通道!
一道是蕴含着时光枯荣,聚散由心的浮云龙骧剑气。
一道是凝聚毁灭雷霆,不惜血祭的血印寂灭雷光。
两道截然不同,却都代表着双方此刻巅峰意志与力量的攻击,在无数道惊骇目光的注视下,于半空中,轰然对撞!
“嗤——轰!!!”
两股力量接触的刹那,发生了奇异的侵蚀与湮灭。
血色雷霆带着毁灭一切的狂暴意志,疯狂撕扯着枯荣剑气,试图将其中的“生”意彻底摧毁,让一切归于“死寂”。
然而,枯荣剑气却如同最坚韧又最柔软的浮云,聚散无常。
那蕴含着时光流转与生命轮回的道韵,仿佛对“毁灭”有着天生的包容与转化能力。
雷霆的毁灭之力冲入剑气之中,并未能势如破竹,反而像是陷入了时光的泥沼与生命的轮回,被不断分化,消磨,甚至有一丝丝被那“枯极复荣”的意境悄然转化吸收!
在众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那原本不可一世的暗红毁灭雷霆,竟在枯荣剑气的包裹与侵蚀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萎缩、节节败退!
“不可能!!!”
渊霆宗真传弟子目眦欲裂,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吼,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你只是登楼境!这不可能!这是什么鬼剑意?!”
他无法理解,自己不惜损耗本源,引动天象的搏命一击,为何会被对方那看起来并不如何暴烈的剑气所消融!
极致的惊怒与不甘涌上心头,他猛地一咬牙,舌尖喷出一口心头精血,尽数洒在雷剑之上!
“以我精血,祭雷祖之威!给我破——!!!”
得到精血加持,那原本萎靡的血色雷光陡然回光返照般再次炽亮了一瞬,威力暴涨数成,硬生生将枯荣剑气逼退了三尺!
许自修浑身剧震,如遭重击!
他脸色瞬间血色尽褪,闷哼一声,嘴角溢出血丝。
体内原本就急速消耗的灵力,在这突如其来的压力反噬下,如同决堤般疯狂倾泻,瞬间见底!
经脉传来撕裂般的痛楚,握住山河剑的手臂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整个人都在剧烈颤抖,仿佛下一秒就要被这反扑的雷霆彻底吞噬。
“自修——!” 远处,被数名敌人死死缠住的秦箫余看到这一幕,心胆俱裂,美眸赤红,剑势疯狂,却一时无法突破重围。
盛长风、远乘致等人亦是心急如焚,怒吼连连,却被对手拼死拖住。
眼看许自修就要支撑不住,败亡在即!
就在这千钧一发、所有人都以为胜负已定的刹那——
一直静静蛰伏于许自修心湖深处、冷眼旁观的姼嫴,美眸之中骤然掠过一丝冰冷的算计。
她红唇微启,一缕无形无质却直指神魂本源的天魔惑神之气,顺着许自修与枯荣剑气之间那玄妙的联系,如同最狡猾的毒蛇,悄无声息地蔓延而出,跨越空间,精准无比地钻入了那正全力催动精血,心神与雷剑紧密相连的渊霆宗真传弟子的识海之中!
“呃啊——!”
那渊霆宗真传弟子浑身猛地一僵,脸上瞬间露出极度茫然与错乱的神情,仿佛正在运转的思绪被强行掐断,神魂核心遭到了莫名的干扰与侵袭!
他与雷剑之间那牢不可破的联系,出现了致命的一刹那空白与紊乱。
对剑的掌控,失去了。
虽然只有短短一瞬,但对生死相搏的巅峰对决而言,这一瞬,便是生死之别!
“许自修!” 姼嫴清冷急促的声音在心湖炸响,“杀了他!趁现在!”
许自修虽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对战斗时机的把握已成本能。
在那股锁定自己的恐怖雷霆之力出现紊乱衰减的瞬间,他眼中厉芒暴涨。
体内最后残存的元阳灵力与阴阳调和之气轰然爆发。
“嗖——!”
他身形骤然从原地消失,以近乎瞬移般的速度,穿越了那因失控而威力大减的残余雷光与正在消散的枯荣剑气,鬼魅般出现在了那尚处于神魂紊乱中的渊霆宗真传弟子身侧。
手中山河剑的虚影虽然黯淡近乎透明,但剑尖那一点凝聚了许自修全部杀意与决心的锋芒,却锐利无匹。
“住手——!!!”
远处正与盛长风激战的赵擎煌瞥见这一幕,惊怒交加,厉声暴喝,想要救援却已不及。
许自修对他的喝止充耳不闻,眼神冰冷如万载玄冰。
手臂挥落。
山河剑虚影,带着枯荣轮转的未尽剑意,轻描淡写却又快如闪电地,从那渊霆宗真传弟子的脖颈间,一掠而过。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
只有一声仿佛布帛被利刃划开的轻响。
那渊霆宗真传弟子僵直的身体猛地一震,眼中的茫然迅速被无边的惊恐与难以置信取代。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气流声。
一道细密的血线,自他脖颈浮现。
这,还不是结束。
许自修左手早已捏拳印,拳锋之上,一头淡蓝色的猛虎煞气虚影咆哮凝聚——正是元阳韵道诀·龙虎交会中的虎煞之力,专伤神魂。
在对方头颅将落未落,神魂即将离体遁逃的刹那,许自修这一记虎煞碎魂拳,已携着崩山裂石之势,狠狠轰在了其天灵盖上!
“砰——!”
闷响声中,那渊霆宗真传弟子的头颅终于与身躯分离,冲天而起。
而其眉心处,更是肉眼可见地崩裂开数道蛛网般的黑色缝隙。
那是元神遭受重创、濒临彻底溃散的征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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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其残魂本能地想要逸散或施展秘法遁逃的瞬间——
一只由纯粹魔念与高阶天魔神通凝聚而成的紫色纤手,如同早已等候在侧的幽灵,自许自修心湖方向探出,于现实世界惊鸿一现,快、准、狠地一把攫住了那缕即将消散的破碎神魂。
是姼嫴!
“滋滋”
紫色魔手与残魂接触,发出轻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侵蚀声。
那残魂甚至连最后一声哀嚎都未能发出,便在魔气侵蚀下,化作点点光尘,被那魔手彻底吞噬,点滴不存。
从许自修暴起近身,到一剑枭首,再到补拳碎魂,最后姼嫴闪电出手吞噬残魂所有动作在电光石火间完成,一气呵成,狠辣决绝的根本不像许自修。
待众人回过神来——
那渊霆宗真传弟子,已然身首异处,神魂俱灭,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仿佛彻底从这世间被抹除。
海风呼啸,卷起浓重的血腥味。
战场,出现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狠辣到极致的反杀与彻底的“形神俱灭”结局,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许自修,一个登楼境修士,竟然在正面搏杀中,以近乎同归于尽的惨烈姿态,最终逆斩了一位万象境观星阶的渊霆宗真传!
并且,连对方转世重修的机会都彻底断绝!
这份狠辣,这份深不见底的底牌,让所有旁观者,心底都冒起了一股森然的寒气。
赵擎煌脸色铁青,死死盯着许自修,眼中除了暴怒,更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忌惮。
而始终闲庭信步般的舒双玮,也抑制不住的咽了咽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