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敢应答。
奥马尔的尸体还在地上冒着热气呢,这个时候当出头鸟,他们可不想自己的脑袋也开个窟窿。
“怎么?没人反对?”
“既然没人反对,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沈长庚将手从枪套上移开,目光再次扫过大殿。
就在这时,大殿侧后方的一架屏风突然发出了一声响动。
“谁?”
沈长庚的反应快得惊人,那把刚刚归鞘的左轮手枪再次出现在手中,黑洞洞的枪口直指屏风方向。
“别别开枪!”
阿努沙汗惊呼出声,猛地从宝座上站了起来。
屏风后,一个瑟瑟发抖的身影缓缓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少女。
约莫十六七岁的年纪,穿着一身绣满金线的墨绿色长裙,脸上蒙着薄纱,但那一双露在外面的眼睛,却如同沙漠中最清澈的泉水,此刻正盛满了惊恐。
她是阿努沙汗最宠爱的小女儿,阿茨莎公主。
因为好奇大明使节的模样,她偷偷躲在屏风后窥视,却没想目睹了刚才那血腥的一幕,吓得碰倒了身边的花瓶。
沈长庚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番,随即枪口垂下,嘴角翘起。
“哟,汗王,你还有个女儿啊。”
“啧啧,这丫头不错。”
沈长庚转过身,看向脸色铁青的阿努沙汗。
“陛下宫里正好缺几个端茶倒水的异域侍女。这丫头,我看行。”
“送去南京,伺候陛下吧。”
“你说什么?!”
阿努沙汗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天灵盖。
那是他的掌上明珠!是希瓦汗国的公主!
这个明国人,竟然要让她去当侍女?
“沈大人!你不要欺人太甚!”
阿努沙汗咬着牙,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她是公主!不是奴隶!”
“公主?”
沈长庚嗤笑一声。
“汗王陛下,你似乎还没搞清楚状况啊。”
“在萨马兰已经被我大明天兵拿下,布哈拉的三万骑兵已经变成了烂肉。如果你觉得希瓦的城墙比萨马兰更坚固,或者你的脑袋比奥马尔更硬,那你大可以拒绝。”
“至于公主”
沈长庚语气骤然变冷。
“亡国之君的女儿,那是战利品,是玩物。到时候,她会被赏赐给最下等的马夫,在马厩里度过余生。”
“而现在”
他指了指阿茨莎。
“本使是在给你机会。让她去南京,那是去享福,是去沐浴天朝的恩泽。只要把陛下伺候好了,随便封个才人答应,那也是你们希瓦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这叫——天朝的恩赐。”
“懂吗?”
阿努沙汗浑身颤抖。
他看着沈长庚那张不可一世的脸,又看了看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女儿。
但他能怎么办?
拒绝?
然后等着明军的火炮轰碎希瓦的城墙,把他也像奥马尔一样一枪崩了?
大殿内针落可闻,所有的大臣都低下了头,不敢去看汗王的眼睛。
良久。
阿努沙汗颓然倒回宝座上,整个人像是瞬间苍老了十岁。
“谢谢天朝恩赐。”
几个字艰难出口,每一个都像是带血的刀片,割裂着他的喉咙。
沈长庚满意地笑了。
他走过去,拍了拍阿努沙汗的肩膀。
“这就对了嘛。”
“识时务者为俊杰。”
“既然是一家人了,那借道的事,还有出兵的事,想必汗王也不会推辞了吧?”
阿努沙汗闭上了眼睛。
“希瓦愿为大明前驱。”
沈长庚大笑一声,转身向殿外走去。
路过阿茨莎身边时,他脚步未停淡淡丢下一句:
“收拾收拾,明天一早随军出发。”
看着那个嚣张跋扈的背影消失在门口,阿努沙汗终于忍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父汗!”
阿茨莎哭喊着扑了上去。
希瓦汗国,这个屹立在沙漠中数百年的国度,在这一刻,脊梁骨彻底断了。
浩罕汗国,费尔干纳盆地。
这里是中亚最富饶的谷地,四周高山环绕,易守难攻。
浩罕汗国凭借着这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再加上与布哈拉的盟约,向来不把周围的势力放在眼里。
但今天,浩罕城的西门外,却迎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十几匹战马,扬着漫天的尘土,停在了城门前。
为首一人,身穿大明正三品文官补服,但那衣服穿在他身上却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他领口敞开着,露出一截古铜色的胸膛,腰间别着的不是文人的折扇,而是一把左轮手枪和两枚挂在腰带上的铁疙瘩。
他叫张萧。
大明礼部行人司行人。
当然,这是他目前明面上的身份。
更多的时候,他更喜欢别人叫他朝廷的鹰犬,皇帝的走狗。
“这就是浩罕?”
张萧勒住缰绳,眯着眼睛打量着眼前这座土黄色的城池。
“还没我家后院的猪圈大。”
身后的一众锦衣卫狂热分子,闻言哄笑起来。
“大人,咱们进吗?”一名随从问道。
“进?怎么进?”
张萧翻了个白眼,指了指紧闭的城门和城头上那些张弓搭箭的浩罕士兵。
“人家都没开中门迎接,咱们要是就这么灰溜溜地钻进去,岂不是丢了陛下的脸?”
他深吸一口气,冲着城头大吼一声:
“上面的听着!”
“大明天使驾到!让你们那个什么汗王,立刻滚出来迎接!”
这一嗓子,中气十足,在空旷的城门前回荡。
城头上的浩罕守军都听傻了。
十几个人,就敢在浩罕都城门口叫骂?还要汗王滚出来迎接?
这人是疯了吗?
很快,城门打开了一条缝。
一名浩罕将领带着一队骑兵冲了出来,指着张萧怒喝道:
“大胆狂徒!竟敢侮辱汗王陛下!我看你是活腻了!”
“侮辱?”
张萧掏了掏耳朵,一脸无辜。
“本使是来救你们命的,怎么叫侮辱?”
“布哈拉的奥马尔脑袋都烂了,希瓦的阿努沙正忙着送女儿。你们这个什么汗王,难道比他们还尊贵?”
他猛地一拉缰绳,战马人立而起。
“告诉那个叫艾尔贝伊的家伙!”
“本使今天就在这儿等着!”
“他要是不亲自出来给本使牵马坠镫,这浩罕城,本使就不进了!”
“不仅本使不进,等裴将军的大军到了,你们想求着我们进,那也晚了!”
那名将领气得浑身发抖,手里的弯刀都快捏碎了。
但他不敢动手。
萨马兰大屠杀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整个中亚。
那支能喷火的魔鬼军队,已经成了所有中亚人的噩梦。
他只能咬着牙,调转马头回去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