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透过窗纱，温柔地洒在苏云书安静的睡颜上。
顾青禾凝视着她，方才与许知年那场沉重的对话，此刻化作无声的涟漪，在她心底漾开。
她没忍住，顺着许知年的痛苦，极其短暂地、假设般地，想了一下如果苏云书不在了……
只一瞬。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骤然攥紧，呼吸凝滞，无边无际的黑暗与虚无感如潮水般灭顶而来。
几乎立刻得到了答案：她会随她而去。
她经历过一次死亡，比任何人都更明白生命的脆弱与宝贵。
所以穿越而来，即便开局再艰难，她也从未有过轻生的念头，只想好好活着。
可是现在……如果怀里这个人不在了……
和姐姐一同度过的这些日子，像温暖的阳光，一点一点浸透了她的魂魄。
顾青禾无比清晰地意识到：她无法忍受，无法忍受没有苏云书的世界。
更何况，她于此世间，本就无甚牵挂。
她低下头，鼻尖轻蹭着苏云书温热的发丝，汲取着那令人安心的、独属于她的气息。
顾青禾伸出手，指尖轻轻捏了捏苏云书睡得微红的脸颊。
睡梦中的人只是无意识地皱了皱鼻子，完全没有醒来的意思，反而又往她怀里钻了钻，发出一声满足的鼻息，贴得更紧了。
顾青禾无声地笑了。
那笑容里带着一丝释然，更多的是盈满心口的、沉甸甸的暖意与满足。
她收拢手臂，将人更紧地拥住，下巴轻抵着苏云书的发顶，阖上了眼。
翌日清晨，天光透过窗棂，将室内照得透亮。
顾青禾早已醒了，却懒洋洋地没起身，只枕着一只手臂，好整以暇地看着苏云书低着头，将那身轻薄得近乎透明的纱衣一件件换下。
晨光勾勒着她流畅的肩背线条和纤细的腰身，她的脸颊上还带着被闹醒时亲昵过的淡淡红晕，动作间透着点温软。
“快点起床了哦。”苏云书系好衣带，看着那个还赖在床上一脸惬意的人，抿唇笑道。
“马上马上！”顾青禾笑眯眯地应着，这才慢吞吞地坐起身。
两人一同去了厨房，很快准备好了简单的早饭。
苏云书还特意熬了一小锅醒酒汤，盛了一碗晾着。
将剩下的半碗递给顾青禾时，她语气温柔却带着不容置喙：“你也喝一点。”
顾青禾立刻夸张地摇头晃脑，神采奕奕：“姐姐，我清醒的很，完全没事！”
“喝了总归稳妥些，别等会儿头疼。”苏云书不由分说，将碗凑到她唇边，语气温柔却不容拒绝，“特地多煮的，快喝。”
“好好好，我喝。”顾青禾就着她的手，一口气将温热的汤饮尽，咂咂嘴，“这下放心了吧？”
苏云书接过空碗，眼中漾开笑意，又吩咐道：“去瞧瞧知年醒没醒？汤要趁热喝，再吃点东西。”
轻轻推开客房门，只见许知年已经醒了。
她穿着皱巴巴的中衣，坐在床沿，背挺得笔直，目光却有些空茫地望着地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听见声响，她才缓缓抬起头。
“知年，你醒了？”顾青禾放轻声音问道。
“嗯。”许知年扯动嘴角，努力挤出一个显得有些生硬的笑容，声音带着宿醉后的沙哑。
“不好意思，姐，昨晚……我喝多了，打扰你和苏姐姐了。”
“说这些干什么，没事。”顾青禾摆摆手，观察着她的脸色，“头疼不疼？给你煮了醒酒汤。”
“还好，不太疼。多谢姐，我收拾一下便来。”许知年低声应着，已撑着床沿站起身。
一夜醉眠，她似乎已将昨日那溃堤般的痛苦重新敛起，藏进了心底最深的角落，面上又恢复了往日那份腼腆而沉稳的模样。
顾青禾也不多问，只点点头：“好，那我们在外面等你。”
许知年从客房出来时，已将自己收拾得整整齐齐。
她换上了顾青禾提前放在床边的干净衣衫，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
脸上的憔悴被冷水勉强压下去几分，只是眼底的红血丝和微肿的眼皮，依旧泄露了昨夜的痕迹。
“顾姐姐，苏姐姐。”她走到堂屋门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平稳。
“快来，正好吃饭。”苏云书温声招呼，将一碗晾得温度刚好的醒酒汤递给她，“先把这个喝了，胃里会舒服些。”
许知年低声道谢，端起碗，小口却很快地喝完了。
温热微酸的汤汁滑入胃中，带来些许熨帖。
饭桌上有些安静。
只偶尔响起碗筷轻碰的声响，或是苏云书与顾青禾轻声劝菜的话语。
她们默契地收敛了平日饭桌上那些亲昵的、带着笑闹的小动作和眼神交流，生怕任何一点细微的甜蜜，都会刺痛对面那个悲痛着的人。
许知年默默吃完，放下碗筷，再次郑重地道谢：“昨夜叨扰，今晨又劳烦两位姐姐准备这些，实在过意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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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她便提出了告辞。
“这么快就要走？不多待一会儿？让青禾带你去街上转转散散心也好。”
苏云书柔声挽留，眼中是真切的关怀。
许知年摇摇头，脸上努力维持着一个得体的、带着点歉意的笑容：“不了，再不回去，家里长辈该担心了。”
“行吧，”顾青禾起身，走到她身边，用力拍了拍她的肩膀，力道带着安抚和支持。
“那你记着，有啥事随时过来找我们，别一个人扛着。”
“谢谢你们。”许知年看着她们，目光在两人脸上停留了片刻，那里面有感激，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对她们之间那种安稳氛围的眷恋。
她深深地鞠了一躬，再直起身时，眼底的情绪已敛得干干净净。
然后转身，迈着与来时截然不同的、沉稳而坚定的步子，走出了小院，一步步融入门外渐渐喧闹起来的市井晨光里。
顾青禾站在门口，望着那个年轻人逐渐远去的、挺直却略显孤清的背影，在晨光里慢慢变小。
苏云书走到她身边，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姐姐，”顾青禾轻声说，语气里有感慨，也有笃定的祝愿，“她们以后，一定会很幸福的。”
苏云书侧头看她，目光温柔，与她十指相扣。
“是。”她的目光也追随着那个远去的身影，温柔而坚定地应道，“一定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