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倒闭的,姐姐。” 顾青禾放柔了声音,看着难过的苏云书她脑子转动的格外快。
“对了!我们可以限量售卖啊!”
“限量售卖?” 苏云书疑惑地重复。
“对!” 顾青禾兴致勃勃地开始解释,“就是每天只卖出固定数量的玩偶。比如,大号的每天只卖五个,小号的每天只卖十个,这样一来……”
她掰着手指头,一条条分析给苏云书听。
首先,店铺里每天都能保证有货品陈列,不至于让客人进来,连店铺是卖什么的都弄不清楚。
其次,这种限购反而能制造出一种稀缺感和紧迫感,让买到的人觉得更珍贵,让没买到的人更期待,口碑反而更容易传播
她越说思路越清晰,苏云书听着,眼中最初的焦虑和茫然渐渐散去,被一种豁然开朗的明悟所取代。
“所以,”顾青禾最后总结,握住苏云书微凉的手,笑容温暖而笃定。
“咱们的稚趣园不会倒闭,反而会因为这个,变得更特别,更让人惦记。”
看着顾青禾眼中闪烁的自信光芒,听着她条理分明、充满希望的计划,苏云书心中那块沉甸甸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她反握住顾青禾的手,轻轻点了点头,唇角重新漾开温柔的笑意:“嗯,我听你的。”
“那现在,可以回家吃饭了吗,我的苏大掌柜?”
顾青禾笑嘻嘻地问,伸手拿过她手中的针线,小心地别在绣架上。
“好。” 苏云书这次应得干脆,任由顾青禾拉着自己起身。
两人吹熄了内室的灯,锁好店门,夜幕已然降临,星子初现。
走在回家的路上,晚风拂面,吹散了白日的疲惫与焦虑。
前路或许仍有挑战,但她们手握着手,心中却充满了共同面对、一起解决的踏实与暖意。
第二天一早,稚趣园的墙上便贴出了新的告示,白纸黑字写明了每日限量的规则。
前来碰运气的书迷和顾客们看了,虽有些遗憾不能随心所欲地购买,但大多表示理解。
于是,每日的景象便成了:先去墨香斋碰运气抢新书,再来稚趣园看看今日有无缘分买到一个玩偶。
顾青禾看着绣工们在里间飞针走线,外面店铺的存量依旧少的可怜。
她托着下巴,目光在绣工们专注的动作间游移,忽然灵机一动。
“姐姐,”她凑到正在检查半成品的苏云书身边,压低声音道。
“你看,咱们现在是每人负责从头做到尾。我在想,能不能不同的人负责不同的部分,每个人只反复做最熟悉的那一小部分,是不是能更快、更熟练?”
苏云书闻言,眼睛微微一亮,她略一思索,便点头道:“此法可行。我去与她们商议,重新分派活计。”
新的分工方式立刻被采纳并实施。
起初绣工们还有些不习惯,但很快,专注于单一环节带来的熟练度便显现出来。
缝头的针脚愈发流畅均匀,做身体的拼接更快更准,绣五官的更是将悟空那机灵的神态把握得越发传神。
整体速度果然提升了一截。
顾青禾靠在门边,看着这条初具雏形的流水线,她的目光落在那些缝制完成、等待填充的玩偶躯壳上。
“或许……还可以再找个人,专门负责填充棉花和最后的收口缝合?”
她自言自语般嘀咕道,“这样绣工们就能更专心在缝制和刺绣上,不用分心做塞棉、整理形状这些后续活了。”
她声音不大,但里间一位正在低头缝制虎皮裙的坤泽,约莫二十四五岁,恰好听见了。
她手上动作未停,却抬起头,语气带着点试探,对顾青禾道。
“顾东家,我家里有个妹妹,今年十六了,女红还算熟练,人也仔细。就是……性子有点闷,不太爱说话。您看,能让她来试试这塞棉花的活吗?”
顾青禾闻言,看向苏云书,苏云书对她微微颔首,示意可以见见。
“行啊,”顾青禾爽快应下。
“刘姐,那你明天带她过来瞧瞧,不过话先说在前头,这活计工钱肯定比不得诸位做绣活的。”
刘娘子脸上立刻露出感激的笑容:“哎!多谢东家!我晓得的,挣多挣少都是贴补家用,总比没有的强。”
事情就这么说定了。
第二天,稚趣园的生产线上,便又多了一个沉默却手脚麻利的少女刘萍。
她的活计不多,每天还能有不少空闲,便主动去前面店铺里帮忙。
她会将新做好的玩偶按照大小、神态摆放到货架上最合适的位置,会用软布轻轻擦拭玩偶身上可能沾到的棉絮或浮灰。
内院里的流程逐渐磨合顺畅,店铺中每日也都能依靠这条小小的流水线,稳定补充进新的玩偶。
因为限量销售的策略,非但没有打消顾客的热情,反而让稚趣园的玩偶显得更加紧俏。
每日开门前,总有熟客或新面孔等在门外,期待着能否有缘买到一个。
顾青禾隔三差五便会买些时兴的糕点或甜甜的蜜枣回来,分给忙碌的绣工们,权作犒劳。
刘萍每次接过时,总是红着脸,声音细如蚊蚋地道谢。
当然,核桃酥依旧稳稳地被排除在分享的范围之外。
日子便在这般有条不紊的忙碌与温馨中滑过。
这天傍晚,夕阳将街面染成金红色,街上有行人三三两两地议论着院试。
“院试是不是今天就考完了?”一个路人问着同伴。
“是啊,总算考完了!就等着放榜看成绩了,也不知道咱们县今年能出几个秀才。”
同伴答道,语气里带着市井百姓对读书人天然的几分敬意与好奇。
“哎,我听巷口老张头说,他家小子在书院打杂,听夫子们提过一个姓许的学子,都说她这回准能考上!”
另一个凑过来的汉子插嘴道。
“许知年!”立刻有人接上话头,语气肯定,“是听说这后生行!用功,人也踏实。”
与此同时,谢府那深深宅院之内,大家都喜气洋洋的忙碌着。
谢月遥的脚伤经过这些时日的将养,已勉强能扶着东西缓步走动。
她借口在院中活动筋骨,一步步,状似无意地朝着通往外院的月亮门挪去。
还未走近,一个身影便从门边闪出,恭敬却不容置疑地拦在了她面前。
“大小姐,”那仆役垂着眼,声音平板,“大人吩咐了,请您在屋中好生休养,不宜过多走动。”
谢月遥停下脚步,抬眼看他,声音平静:“连外院也不能去么?”
“抱歉,大小姐。”仆役头垂得更低,话语却无转圜余地,“请您……别为难小的。”
谢月遥静静看了他片刻,脸上没什么表情,终于缓缓转过身,扶着廊柱,一步一步,又挪回了内院的方向。
其实,即便真出了这内院又能如何?
即便出了这谢府的大门……府邸周围,明里暗里,父亲也早已加派了人手看守。
她这只暂时折翼的鸟,飞不出这精心编织的牢笼。
父亲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已决心在她那位心上人从府城归来之前,就将她嫁出去。
时间,像一把悬在头顶的钝刀,正一寸寸,不容抗拒地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