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禾先在院中架好小炉灶，把风口、柴火都调到最顺手的位置，这才抱起那坛浊酒。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地将酒沿着壶口倒进那上窄下宽的铁壶里，唯恐洒出一滴似的，铁壶一次性大概能倒进三分之一的量。
接着，她将精心打造的壶盖扣上，反复摸了几圈，确认每一处都密合得严丝合缝，才将引流管的出口稳稳接入准备好的小陶罐。
苏云书安静地站在一旁，看着顾青禾在灶下生起文火，橘色的火焰温柔地舔舐着壶底。
待壶中传来咕嘟声响，顾青禾急忙用湿布缠紧引流管，又在旁边备好一盆凉水。
“姐姐，你帮我盯着这湿布，隔一阵就要更换。”她一边照看灶火一边解释，“酒气遇冷才能凝成液，这步很关键。”
苏云书郑重地点头，搬来小板凳坐在一旁，专注地履行起自己的职责。
约莫一炷香后，引流管内壁开始凝结细密的水珠。
渐渐地，一滴、两滴清澈的液体从管口滴落，初始缓慢，随后连成细线，潺潺流入陶罐中。
与此同时，一股浓烈醇厚的酒香在院中弥漫开来，远比之前的酒酿更加霸道醉人。
成了！姐姐你闻到了吗？顾青禾压低声音，眼中闪着兴奋的光。
苏云书轻轻掩住口鼻，这香气浓郁得让她有些晕眩。她看着清澈的液体不断流出，眼中满是惊叹。
顾青禾用小木勺接了一滴蒸馏出的液体。凑近细闻，刺鼻的酒气中已不见原先的霉味和土腥气，取而代之的是纯粹浓烈的酒香。
她估算着这第一道蒸馏该有三十多度，再蒸馏一次就能得到五六十度的高度酒，正好适合制作大蒜素。成功的喜悦在她脸上绽开来。
苏云书凝视着顾青禾被汗水与烟灰点缀的脸庞，那专注发亮的眼神让她心软成一片。
她取出帕子，轻轻为顾青禾拭去额角的汗珠，动作温柔又细致，顾青禾在手帕下露出一个傻笑。
夕阳的余晖将小院染成暖金色时，顾青禾终于结束了第一天的蒸馏工作。
她擦了把汗，将炉火掐灭，把铁壶和工具都收拾得整整齐齐。
“姐姐，剩下的十斤明天再弄吧，今天太迟了，我们先吃饭！”顾青禾甩甩手，整个人轻松下来。
“好。”苏云书应着，和她一起将东西往回拿着。
“今天我还在镇上买了些新鲜的猪肉和豆腐，”顾青禾抱着陶罐，脸上写着兴奋，“晚上可以吃顿好的！”
空气里还残着那股烈得发晕的酒香。她闻了闻，眼睛一亮。
“姐姐，你能喝酒吗？晚上我们庆祝一下如何？”她兴致勃勃地提议着。
穿越以来滴酒未沾，这亲手蒸馏的成果怎能不尝一尝？虽然度数偏高，兑些蜂蜜水稀释便好。
“从前偶尔会小酌几杯。”苏云书浅笑颔首，“就喝你做的这个？”
她眼中漾起期待，整个下午，她都好奇着这奇异装置产出的酒会是何等滋味。
“对，就尝这个。不过得兑些蜂蜜水，直接喝怕是难以下咽。”顾青禾笑着说。
两人合作着张罗出一桌丰盛晚餐。夜色下，顾青禾举起酒杯。
“干杯！为我们的宏图大业。”瓷杯轻碰着发出清脆的声响。
顾青禾浅尝了一口，呃，好难喝！辛辣酒气混着甜腻蜂蜜，味道着实怪异。
她赶紧抬头偷瞄了苏云书一眼，果然见她也微微皱起眉头，顾青禾立即起身。
“我去倒杯水给你，这个别喝了。”她边向厨房走边交代着。
这种酒果然更适合做药用，味道一点也不好，或许冬日驱寒也不错，此刻她便已觉胃里暖融融的了。
待她端着水回来，却看到苏云书的酒杯……空的。
嗯？倒掉了吗？不像啊，姐姐一向不浪费的。
“姐姐，你的酒呢？”顾青禾将水递过去，问道。
“喝完了。”苏云书小口喝着水，语气慢吞吞的。
顾青禾一怔，那杯酒分量可不少，她加了不少蜂蜜水以为能当饮料喝的，结果还是很难喝。
“不是让你别喝了吗？”她蹲到苏云书身旁仔细端详。
见对方面颊微红，眼神倒还清明，应当无碍。
“这是青禾做的，我想喝完。”语速依旧有点缓慢。
“可味道并不好，而且你干嘛一次性喝完了？”顾青禾既感动又无奈，一口气喝完总感觉容易醉。
“喝得慢，青禾就不让喝了呀。”苏云书轻声反驳，语气温软。
顾青禾闻言失笑，确实如此，这般难喝的酒，她怎舍得让姐姐多饮。
“可有头晕？”她伸手轻触那发烫的脸颊。
“无碍的。从前也常小酌，不会醉的。”苏云书轻轻推她，“快回去用饭吧。”
顾青禾顺从地坐回座位，整顿饭都不忘留意对方状态。
见苏云书只是动作比平日缓慢一点，神思依旧清明，这才彻底安心，看来姐姐的酒量确实不错。
碗筷收拾妥当，顾青禾正准备拿去清洗，却见苏云书仍安静地坐在原处，眼神轻飘飘的，像在发呆。
她伸手在姐姐眼前轻轻挥了挥：“姐姐？”
苏云书这才慢慢回神，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立刻抱着碗筷站起来要去厨房。
“诶！别别别。”顾青禾急忙接过她手中的碗碟，她本只是想确认姐姐是否清醒，可不是要叫醒她来干活。
此刻她才注意到，苏云书起身时脚步虚浮，身形微晃。
看来她要收回刚才觉得姐姐酒量不错的评价了，不过姐姐的酒品确实挺好，安安静静的，不吵不闹。
她牵起苏云书的手走向水盆，仔细冲洗着指尖沾染的油渍。
将皂荚搓出细腻的泡沫，用自己的手包裹住那双纤柔的手，轻轻揉搓着。苏云书温顺地任由她摆布，像只收起所有尖爪的猫。
洗净擦干后，顾青禾将人扶进卧房，按在床沿坐下。
“我去洗碗，你在这里乖乖坐着别动，等我回来，记住了吗？”她柔声叮嘱。
苏云书仰起脸，乖巧地点头。
“重复一遍，我要你做什么？”顾青禾不放心地追问。
“坐着不动……等青禾。”她答得缓慢而认真，每个字都带着柔软的尾音。
顾青禾心头一暖，唇角不自觉扬起。俯身在那泛着红晕的脸颊上轻啄一下：“真乖。”
喝醉的姐姐，真是温顺得让人心都要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