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又恢复了寻常的温馨。顾青禾每天继续伏案写着《西游记》,笔下的文字一行行铺开。
而苏云书的兔毛还没处理好,便时而缝缝补补,做几个“秃头悟空”;时而翻看顾青禾新写的稿子;时而和她分享兔子的新变化。
村民口中念叨的小白菜,也在这平静的日子里悄悄的生长着。
十一月的末尾,一直零零散散下着的雪,终于在一个夜晚变成了真正的漫天大雪。
顾青禾睡得正沉,感觉有人轻轻推她,耳边传来苏云书压低的声音。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见苏云书半撑着身子,便伸手将人揽进怀里,脸颊在她肩头蹭了蹭,嗓音带着还未睡醒的沙哑:“怎么了姐姐?”苏云书被迫躺下,无奈轻笑:“快看窗外,好大的雪。”
顾青禾稍微清醒了些,抬头望去。月光下,不再是往日细碎的雪沫,而是饱满的雪片密密匝匝地坠落,簌簌作响,织成一张铺天盖地的白纱。
“这雪也太大了。”顾青禾揉揉眼睛,瞬间清醒过来,“走走走,去看看大棚,这么大的雪,得赶紧扫一遍。”如此雪势,不出一个时辰就能积起厚厚一层。
两人哆哆嗦嗦的裹上最厚的衣裳,戴上帽子和手套,全副武装着。
出门前,她们先清扫了自家小棚顶的积雪,雪应该是刚下不久,积得还不厚,很快便收拾妥当。
提上门口的灯笼,点上蜡烛,两人踏着月色默默向大棚走去。
远远地,就见黑暗中晃动着几点昏黄的光。顾青禾会心一笑,果然如她所料,早有村民赶来了。她牵着苏云书走向人较少的一个大棚,加入扫雪的队伍。
或许是夜太深或许是雪太冷,大家都沉默的干着活,没有平日的谈笑,但每一个人却又格外专注。动作轻柔地推扫积雪,既不让它压垮棚顶,也小心不刮伤棚布。
这个大棚很快清理完毕,相视一笑间,众人默契地往回走。回去的路上,又有着村民往这里赶来,等着清理积攒起来的雪,大家默契无比的轮换着。
走到一半时,顾青禾忽然看见苏云书的帽子上也有了薄薄的雪。忽然想起曾看见过的那句“今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她轻轻拉住苏云书。
苏云书停下脚步,疑惑的看向她,眼中带着询问。顾青禾展颜一笑,为她拂去帽上的积雪:“沾了雪。”幸好,我们不必借风雪白头。我们可以真真切切地,并肩走到白发苍苍。
苏云书眉眼弯弯,也抬手轻拂过她的头顶。
两人回到屋里,掸去一身寒气,相拥着沉入暖融融的被窝。
第二天清晨,顾青禾推开门,风雪已停,门外积雪厚厚地覆了满地,一脚踏进去,竟没过了小腿。
“这么深的雪,正好堆雪人!”顾青禾回头笑道,眼里闪着孩童般的雀跃。
“是啊。”苏云书走到她身旁并肩而立,蹲下身轻轻捧起一捧雪,她捏了个雪团在掌心把玩,眼角弯起温柔的弧度。
吃过热腾腾的早饭,她们先仔细清扫了院里小棚的积雪。
顾青禾拉开棚门查看,但见绿意葱茏,鲜嫩的白菜叶上还挂着晨露,已有几棵长得圆润饱满。“中午摘些来吃,”她回头对苏云书笑,“尝尝今冬的第一口青菜。”
随后她们又去了村里的大棚,帮着清理完最后几处积雪,这才回到自家小院,正式开始堆雪人。
院子里回荡着清脆的笑声,两人一边笑闹一边滚着雪球。积雪在阳光下闪烁着细碎的金芒,清冽的空气吸入肺腑,带着干净凛冽的味道。
即便隔着手套,顾青禾也能感受到那股深切的凉意,指尖冻得发麻,心头却像燃着一簇火,让她舍不得停下片刻。
“青禾,这个雪球太大了,我推不动了。”苏云书扶着腰微微喘气,脸颊泛红,呵出的白气在冷风中袅袅散开。
“那就一起!”顾青禾小跑过去,从她身侧伸出手,两人肩抵着肩,一同用力向前推。雪球在她们合力下缓缓滚动,表层被压得坚实光滑,在日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
当两个一大一小的雪球稳稳叠在院中时,她们相视一笑,脱力般向后仰倒,一同摔进蓬松的雪地里。
雪沫飞溅,落在头发上、眉睫上、衣领间,瞬间将两人染白。她们陷在柔软的雪毯中,像是被冬日温柔地拥入怀中。
顾青禾微微侧过头。苏云书正仰望着湛蓝的天空,胸脯因方才的嬉闹而轻轻起伏着,白皙的脸颊透出淡淡的绯红,不知是因寒冷还是热气。
她微张着唇,呵出的气息在空气中凝成薄薄的白雾,又缓缓散开。这样的姐姐,褪去了平日的温婉沉静,展现出一种鲜活的、蓬勃的生命力,美得让顾青禾移不开眼。
砰砰,砰砰。心脏在胸腔里擂鼓,一声响过一声。
似是察觉到身旁专注的视线,苏云书也转过头来。四目相对的瞬间,她眼底漾开笑意,如同春水破冰,清澈而温暖,直直地撞进顾青禾心里。
一股难以抑制的冲动涌上心头。顾青禾倏然从雪地中支起身,带着几分雪花的清凉,轻轻覆上苏云书的唇,将她未尽的喘息与微凉的气息一同封缄。
世界霎时安静,只余下彼此交织的呼吸与擂鼓般的心跳。直到感觉身下的人身体发软,呼吸急促,她才依依不舍地退开少许。
两人在洁白的雪地中静静相拥,雪花如同无声的帷幕,将这一刻的悸动与温情温柔包裹。
等喘息平复,她们才笑着起身,拍拍身上的雪,继续完成那未竟的“大作”。
顾青禾从屋檐下捡来两块乌黑的木炭,小心翼翼地嵌在雪人圆滚滚的脸庞上。
霎时间,那雪白的面孔便仿佛有了灵魂,憨直的目光愣愣地望过来,带着几分天真。苏云书则取出早已备好的一小截红萝卜,稳稳地为它安上一个俏皮的尖鼻子。
“围着这个,就不冷了。”她轻声说着,将一条褪了色的旧围巾轻柔地绕在两个并肩立着的雪人颈间,将它们连在了一起。
顾青禾左右看看,又寻来两根形态恰好的枯枝,在雪人身体两侧妥帖地插好,如同叉腰的双手,为这憨厚的形象平添了几分神气。
她后退两步,挽住苏云书的胳膊,偏头端详着她们在冬日阳光下的共同作品:圆润的身体,炭黑的眼,红红的鼻,围巾带着旧日的温度,枯枝手臂仿佛要拥抱这凛冽而温柔的冬天。
“完美。”她轻声叹道,嘴角扬起心满意足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