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两人便早早起身。顾青禾将户籍文书、婚书并一些散碎银两仔细收好,正要出门,猛地一拍额头,转身又冲回屋里,将那叠《西游记》的书稿也塞进了行囊。
“差点又把它给忘了。”她舒了口气,笑着对苏云书说。
驾着驴车,车轮碾过清晨湿润的泥土,一路轻快地向县城行去。
抵达县城后,顾青禾已是熟门熟路,径直将车赶到县衙附近停好,与苏云书一同走了进去。门口的官差见了她们,竟也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两人顺着东边走廊,再次来到那间挂着户房牌子的房间。
“钱书吏,劳烦您,我们过来办理合籍。”顾青禾笑着上前,将早已准备好的户籍与婚书双手奉上。
“是你们啊,好,我看看。”钱书吏笑呵呵地接过文书,先是验看了婚书上的保人签押与指模,确认无误。
翻开官方的记录册和顾青禾的户籍文书,在顾青禾的名录之下都添上了苏云书的信息。
写罢,他取出户房那方沉甸甸的官印,在朱红的印泥上按了按,随后端端正正地盖在了这行崭新的记录旁边。
“啪”的一声轻响。
顾青禾与苏云书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目光紧紧追随着那枚落下的朱印。
直到印信抬起,留下一个清晰无比的鲜红印记,两人才仿佛被解除了定身法,不约而同地轻轻吁出了一口气,随即相视一笑,眼中都带着难以言喻的激动与安心。
“好了,”钱书吏将更新后的户籍册递还给顾青禾,脸上也带着成全好事的笑意。
“从此刻起,二位便是我县在册的妻妇,是名正言顺的一家人了。恭喜!”
“多谢钱书吏!”顾青禾接过已然不同的户籍,紧紧握在手中。
苏云书也深深一福,声音微颤却清晰:“多谢钱书吏。”
离开户房,走出县衙大门,外面阳光正好,遍洒长街。顾青禾牵着苏云书的手,两人指节交扣,感受着彼此掌心传来的温度与微微的湿意。
“姐姐,”顾青禾侧过头,笑容灿烂得如同这晴好的天气,“我们现在,是真正的家人了。”
苏云书回望着她,眼中水光潋滟,是喜悦,亦是尘埃落定的圆满。她用力回握顾青禾的手,无比郑重的点头。
两人并肩悠闲地走在县城街巷间,顾青禾的声音里是按捺不住的雀跃:“姐姐,我们先去墨香斋把书稿交给沈怀舟,然后就去找牙人看房子,好不好?”
“好。”苏云书微笑应声,语气里也带了几分期待。
来到墨香斋,时辰尚早,店里只有一个年轻的伙计正手脚麻利地整理着书架上的书籍。
见有客人上门,她忙放下手中的活计迎上前:“两位姑娘早,想寻些什么书?”
顾青禾目光在雅致的书斋内扫了一圈,并未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便问道:“有劳,沈掌柜今日不在么?”
伙计脸上立刻露出一丝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意,压低了些声音回道:“这……我们东家她在里间歇着呢。”那位天蒙蒙亮才一身酒气地晃来,一来就扎进里间补觉去了。
东家?顾青禾闻言,眉梢微挑,原来沈怀舟不止是掌柜,还是这墨香斋的主人。
她随即对伙计摆了摆手,体贴道:“无妨,让她歇着。我们正好去别处逛逛,晚些时候再来。”
“好嘞,您二位慢走。”伙计松了口气,热情地将她们送至门口。
走出书斋,顾青禾自然地牵起苏云书的手,语调轻快地说道:“姐姐,那咱们就先去看看房子吧。”
两人依照指引,很快在县衙附近找到了一间挂着安宅牙行招牌的铺面,听说这是在官衙备过案的官牙,不会坑人。
一位约莫四十岁、穿着整洁棉袍、面相看着颇为稳重的牙人接待了她们。
听闻她们想在县城买一处小院,陈牙人便仔细询问起来:“不知二位姑娘对院落有何要求?比如大小、位置、预算几何?”
顾青禾昨晚已与苏云书商量过,此刻便条理清晰地答道:“院子首要清静,邻里关系简单。位置离市集远些无妨,但求不临主街,免受车马喧嚣。”
她顿了顿,看向苏云书,声音柔和了些,“最重要的是,采光定要好。”
说到最关键的价格,她略一沉吟:“我们预算在八十两左右。这个价钱,若能寻个合适的两进院子自然最好,若是不能,一进的也请牙人您帮着留心。”
陈牙人一边听,一边默默记下要求,在心中迅速过滤着手头的房源。
他沉吟片刻,抬眼道:“依姑娘所言,眼下倒有两处院子颇为符合。一处在新华巷,一进院;一处在榆林巷,是两进的。若二位得空,现在便可前去相看。”
“有劳陈牙人带路。”顾青禾压下心中激动,与苏云书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期待。
先看的是新华巷的小院。 这院子离主街不算远,拐进巷子便觉安静了不少。
是处标准的一进院,坐北朝南,青砖灰瓦,看着有些年头,但维护得还算齐整。院中有口甜水井,用水便宜,房顶墙壁也似是新近修缮过。
“此处售价六十八两。”陈牙人报出价格。
顾青禾与苏云书低声商议了几句,觉得此处虽好,但院子确实狭小了些,便道:“且容我们看看另一处再定。”
随后几人便转道榆林巷。 这处院子位置更深,需穿过几条安静的巷弄方能抵达。
甫一走近,便觉周遭绿树成荫,环境极为幽静。是个规整的两进院落,虽不算大,但布局极为合理。
前院有倒座房可作待客之用,穿过一道精巧的月亮门,后院便是完全的私密天地,正房与东西厢房俱全,彼此独立又相互连通。
前后院都洒满阳光,院中空地开阔,一角有口小井,将来种些花草菜蔬都极为便宜。美中不足的是,房子空置久了,显得有些荒芜,梁柱窗棂的漆面需得重新打理。
顾青禾一眼便相中了这里,几乎能立刻想象出未来在此生活的图景。她下意识看向苏云书,只见她唇角微扬,眼眸亮晶晶的,显然也极为中意。
“陈牙人,这处院子作价几何?”顾青禾按下心中喜爱,平静问道。
“不瞒姑娘,此等规制的两进院,寻常售价总要一百一十两上下。”陈牙人语气诚恳,“此处因位置稍偏,且空置已久,东家愿以九十五两的价格出手,已是诚心之价了。”
顾青禾心知这价格算得上公道,但她们还需留出银钱修葺房屋、添置家当。
她略作思忖,开口道:“此院我们确是喜爱。只是您也瞧见了,这修缮打理,又是一笔不小的开销。九十两,若您能做主,我们今日便可下定,后续手续也全权委托贵行办理,如何?”她语气温和,却带着笃定。
陈牙人闻言,捻须沉吟片刻。他看得出这两位姑娘是诚心要买,行事也爽快。
这院子空了许久,九十两虽比东家预期略低,但若能快速成交,倒也省去许多麻烦。
“也罢,”陈牙人终于展颜,拱手笑道,“姑娘是个爽快人。九十两就九十两,这桩生意,咱们就算成了!请随我回牙行立下草契,老夫即刻便为二位操办一应文书。”
几人回到牙行,陈牙人拿出一份空白的草契文书,将房屋坐落、价格、买卖双方等条款一一写明。
“按照规矩,请二位先付定银五两,此院便为二位留定,他人不得再买。五日之内,请携剩余房款至牙行,我们一同去官府办理红契过户,届时银货两讫,如何?”
顾青禾与苏云书相视一笑,点头应下:“合该如此。”
她当即点出五两银子作为定银,陈牙人清点后,在草契上注明定银已收,双方各自按了手印。
“如此,这榆林巷的院子,便是二位姑娘的了。”陈牙人将一份草契交给顾青禾,笑容满面,“恭喜二位,觅得佳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