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清理杂碎(1 / 1)

指节上那一点冰凉柔软的触感,像一颗投入死寂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远比李土预想的要持久,且难以捉摸。

自那夜走廊突兀的相遇后,一种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近乎怪异的情绪,如同悄然滋生的藤蔓,缠绕上他的意识。

他依旧会冷哼,会投去挑剔而轻蔑的目光,会在心里刻薄地评价千织那苍白脆弱的模样和几乎不存在的存在感。

一个次品,一个累赘,一个不该出现在玖兰家完美画卷上的污点。

但有些东西,终究不同了。

比如,当他偶然(他坚持这么认为)路过千织房间附近,听到仆从低声汇报小少爷又未动餐食时,他会不自觉地蹙起眉头。

那烦躁感来得又快又猛,几乎带着一股戾气。

“废物。”

他低声咒骂。

可脚步却自有主张地转了方向。

他挥退试图跟随的仆从,独自踏入那间总是过分安静、弥漫着空落落气息的房间。

千织站在落地窗前,穿着那身过于宽大的白色睡衣,黑发垂落,背对着他,望着窗外一成不变的、属于夜晚的浓稠黑暗。

小几上的水晶杯里,暗红的液体表面已经凝了一层极薄的膜。

李土猩红的眼眸扫过那杯被冷落的“食物”,又落回那道单薄得仿佛能被夜风轻易吹散的背影上。

一股无名的火窜了起来,混合着某种更深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深究的焦躁。

他大步走过去,靴子踩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打破了房间死水般的寂静。

千织似乎听到了,肩膀几不可察地动了动,转过头来。

李土停在他身后半步远的地方,充满侵略性的气息如同实质的墙壁,将窗前那小小一方空间完全笼罩。

他能闻到千织身上那股奇特的气息,微弱的纯血芬芳之下,是更浓郁的、空洞而干净的味道,像雪后初霁的森林,冰冷,了无生气,却又很……好闻。

“看来有人不仅脑子不好,连最基本的生存本能都丢了。”

李土开口,声音刻意压得低沉而冷硬,带着惯有的嘲弄,

“还是说,你以为绝食这种幼稚的把戏,能引起谁的注意?”

青绿色的猫瞳在室内昏暗的光线下,映着窗外一丝微弱的夜光,清澈得近乎透明。

千织看着李土,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他的沉默和无动于衷,像一捧油,浇在李土心头的火上。

李土不再废话,猛地伸手,一把攥住千织纤细得惊人的手腕。

触手的肌肤冰凉,骨骼脆弱得仿佛稍用力就会折断。

他直接不由分说的把人抱了起来。

千织很轻,抱在怀里几乎感觉不到什么重量,像一捧即将融化的新雪,带着凉意和那股奇异的、干净的微甜气息。

李土的动作算不得温柔,甚至有些粗暴,但手臂的力道却稳定而牢固。

千织似乎对这种突如其来的搬运没有太多抗拒,只是安静地待在他怀里,青绿色的眼睛眨了眨,目光掠过李土紧绷的下颌线,又飘向走廊上方飞速掠过的浮雕天花板。

“既然这里的‘食物’不合你高贵的胃口,”

李土的声音里淬着冰,

“那就带你去挑点别的。”

他没有去主宅的公用血库,而是径直走向自己专属的私人区域。

墙壁由特殊材质打造,镶嵌着一个个独立的冷藏格,里面分门别类储存着来自不同渠道、不同品质的“贡品”,从最顶级稀有的纯血,到各种特殊体质人类的血液,应有尽有。

这里是李土的私人珍藏。

他把怀中轻飘飘的人放了下来,随意地挥了挥手,几个冷藏格无声滑开,露出里面盛放在水晶器皿中、色泽或鲜艳或沉郁的液体。

“选。”

李土靠在门边,双臂环胸,猩红的眼眸紧盯着千织,带着一种审视和……不易察觉的期待。

他想看看,这个对标准供给都排斥的“废物”,面对这些珍品会是什么反应。

千织站在冰冷的房间中央,微微仰头,目光缓缓扫过那些散发着诱人气息的“藏品”。

他看它们,就像看窗外那些沉默的树木,看房间里华丽的摆设,看空气中漂浮的尘埃。

然后,他摇了摇头。

“不要。”

声音很轻,却清晰地落在寂静冰冷的空气中。

李土额角的青筋跳了跳。

他几步上前,随手取过离他最近的一杯,也不认真去看手上拿着的血样是否珍贵,满脑子都是人必须喝。

“由不得你。”

李土的声音低沉危险,他捏住千织的下颌,力道控制着不至于捏碎骨骼,却足以让他无法挣脱。

另一只手将水晶杯抵到千织唇边,

“喝。”

千织被迫仰着头,长长的睫毛颤了颤,青绿色的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李土,只有一丝极淡的困惑,不理解对方为何如此执着。

冰凉的杯沿碰到他的嘴唇,赤色的液体沾染了一点上去。

他抿紧了唇,眉头微微蹙起,是明显的抗拒。

李土眯起眼,猩红的眸底暗流涌动。

他不再犹豫,手上微微用力,迫使千织的唇齿分开些许,然后将那杯血液缓缓倒了进去。

千织的身体细微地颤抖了一下,喉结滚动,被动地吞咽着。

一些液体从他的嘴角溢出,划过苍白得近乎透明的皮肤,留下湿痕,有种诡异而脆弱的艳丽。

一杯见底。

李土松开手,后退一步,看着千织。

少年呛咳了几声,脸色似乎更白了些,眼眶微微泛红,嘴唇被液体润湿,呈现出一种柔软的湿润。

他抬手用手背擦了擦嘴角,青绿色的眼睛看向李土,莫名的让人觉得委屈。

“……难喝。”

千织小声说。

李土定定地看了他几秒,忽然嗤笑一声,转身朝外走去。

“难喝也得喝,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挑三拣四了?”

他的声音消失在门外,留下千织独自站在冰冷的藏品室中央,周围是浓郁的血腥气息。

千织低下头,看着自己手腕上的红痕,又抬手摸了摸喉咙。

胃里沉甸甸的,伴随着更深的不适感。

他不太明白李土为什么要这么做。

大概是犯病了吧。

下次离远一点好了。

相较于李土那种强硬乃至粗暴的“关照”,悠和树理的陪伴则像春日的午后,和煦而温柔。

天气晴好的傍晚,悠和树理会一起来邀请千织去花园。

那里栽种着大片即使在夜间也馥郁芬芳的玫瑰与夜来香,还有几株古老的、亭亭如盖的树木。

悠通常会带上一本厚重的诗集或历史典籍,选一张树荫下的白色雕花长椅坐下。

树理则拉着千织坐在她身边,递给他一块轻薄柔软的毯子盖在膝头,尽管千织从不觉得冷。

“今天读济慈的《夜莺颂》,怎么样?”

悠的声音总是平稳温和,带着良好的教养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对弟弟妹妹的纵容。

他翻开书页,清晰的诵读声在寂静的花园里流淌,混合着晚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

千织大多时候只是安静地听着,目光没有焦距地落在远处摇曳的花丛,或是天上稀疏的星辰。

树理会在一旁,用一把精致的玳瑁梳子,耐心地梳理千织长而柔软的黑发。

她的动作极其轻柔,仿佛对待最珍贵的丝绸。

有时她会编起复杂的发辫,将几缕长发缠绕成精致的形状,点缀上从花园里摘下的、最小最柔嫩的白色花朵。

千织的发质极好,光滑如缎,任由树理摆弄,从不反抗。

“看,千,这样是不是很漂亮?”

树理编好一条细辫,将末端系上浅绿色的丝带,捧着一面小银镜让千织看。

镜子里映出一张精致却缺乏生气的脸,黑色的发辫垂在颊边,衬得皮肤更加苍白,青绿色的眼睛静静地回望。

千织看了几秒,最终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他其实无所谓漂不漂亮,但树理很高兴。

悠从书本上抬起眼,看着树理兴致勃勃地给千织变换发型,看着千织那张被精心打扮后更像一个完美人偶的脸,眼神温和中掠过一丝极淡的无奈。

作为被家主承认、带回玖兰本家的子嗣,哪怕血脉存疑,身体孱弱,千织也无法永远躲在房间。

社交,是纯血贵族圈中无法回避的一环。

一场由某个历史悠久的旁系家族主办的晚宴,发来了正式的邀请函。

悠和树理对此忧心忡忡。

他们太清楚那些舞会、宴席是怎样的场合。

华丽的衣香鬓影下,涌动着审视、攀比、试探与无声的刀光剑影。

千织的沉默,他的格格不入,他过于出众又过于脆弱的容貌,都极易成为焦点,或是……靶子。

但他们无法推拒。

这是规矩。

他们还不够强大。

宴会当夜,悠和树理早早等在千织的房间门外。

两人都换上了正式的礼服,悠是剪裁完美的深黑色燕尾服,衬得他愈发挺拔俊朗;树理则是一袭珍珠白色的长裙,栗珀色的长发挽成优雅的发髻,点缀着细碎的钻石。

门被无声地推开。

装扮好的千织出现在他们面前。

一瞬间,连见惯了他样貌的悠和树理,呼吸都下意识地屏住了。

仆人显然用了心。

千织穿着一身与他眸色隐约相呼应的墨绿色丝绒礼服,剪裁合体,领口和袖口镶着精致的黑色蕾丝与细小的墨绿宝石。

过于苍白的肤色在深色丝绒的映衬下,显出一种易碎的瓷器感。

黑色的长发被仔细梳理过,并未过多装饰,只是柔顺地披散在肩头,额前几缕碎发下,那双青绿色的猫瞳,在走廊壁灯的光线下,宛如沉淀了岁月的幽深湖泊。

他的唇上似乎被极淡地抹了一点润泽的膏脂,让那总是缺乏血色的唇瓣,有了一丝柔软的生气。

精致,漂亮,像一个被匠人倾注心血雕琢出的、即将被送入展览柜的绝美人偶。

树理上前一步,轻轻握住千织微凉的手。

“千,今晚……跟紧我和悠,知道吗?”

她的声音有些发紧。

千织看着她,又看了看悠,缓慢地点了点头。

悠也走过来,温和地拍了拍千织的肩膀,将他一丝不乱的衣领理了理,动作轻缓。

“不用怕,”

他说,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却带着安抚的力量,

“我们都在。”

宴会厅恍如白昼,巨大的水晶吊灯折射出璀璨冰冷的光华。

光滑如镜的大理石地面,缠绕着新鲜玫瑰与金银丝带的廊柱无一不透着浮夸。

李土早已到场。

他斜倚在远离主舞池的一根廊柱旁,手里端着一杯色泽暗红近黑的血酒,漫不经心地晃动着。

周围聚拢着几个平日与他有些来往的、同样出身高贵但性情骄纵的年轻纯血,正低声谈笑着某些猎场趣闻或风流韵事。

李土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猩红的眼眸半阖,视线懒散地扫过衣香鬓影的人群,心底那点自出门起就盘亘不去的烦闷并未因宴会的热闹而消散,反而因这虚假的繁华而更添一层躁意。

直到入口处传来一阵细微的、不同于寻常寒暄的骚动。

他抬眸望去。

悠和树理,牵着千织走进了大厅。

几乎是瞬间,大厅里至少有一半的目光,或明目张胆,或隐晦含蓄地投注了过去。

惊艳、好奇、审视、评估、以及一些更深沉、更晦暗的视线,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笼罩向三人,尤其是被护在中间的那个少年。

李土握着酒杯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

水晶灯过分明亮的光线,让千织的脸色看起来比平时更加苍白透明。

那身墨绿色的丝绒礼服将他衬得愈发纤细挺拔,却也像一层华丽的茧,包裹着内里空洞的灵魂。

他微微垂着眼,长睫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似乎不太适应这强烈的光线和密集的注视,任由悠和树理牵着他,走向相对僻静些的休息区。

李土的视线落在千织脸上,眉头不自觉地皱起。

即使隔着一段距离,他也能看出,那家伙的脸色,似乎比之前见面的时候还要差些。

是一种更接近玉石或雪的、毫无生命暖意的白。

是不喜欢这种场合吗?

他心底那股莫名的烦躁又翻涌起来,比之前更甚。

这时,旁边一个平时以口无遮拦、善于逢迎李土喜好着称的年轻贵族,顺着李土的目光望去,脸上露出了然又带着几分猥琐的笑意,压低声音凑近道:

“哟,李土大人,您看那边……那就是传闻中,家主大人从外面带回来的那个……嗯,‘次品’?”

他故意在“次品”二字上加了重音,语气轻佻,

“皮囊倒确实是顶尖的,精致得跟人偶似的,就是不知道……”

他舔了舔嘴唇,声音压得更低,

“……尝起来的滋味,是不是也这么特别?”

旁边另外两个同伴发出心照不宣的、低低的嗤笑声,目光在千织身上逡巡,带着评估货品般的放肆。

他们或许以为,这番言论能迎合李土平日表现出的、对千织的轻蔑与不屑。

然而,下一刻——

李土甚至没有转头。

只是猩红的眼眸微微一动,眼尾的余光,像淬了冰的刀锋,极轻极淡地,扫了说话那人一眼。

一股庞大、森冷、纯粹到令人灵魂战栗的纯血威压,如同无形的海啸,以李土为中心,精准地、毫不留情地碾压向那开口的年轻贵族及其身旁两个附和的同伴!

那三人脸上的笑容甚至还没来得及转变,瞳孔骤然缩成针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被扼住呼吸般的怪响。

他们周身的空气仿佛瞬间被抽干、凝固,皮肤下的血管不正常的凸起、发黑,身体像被无形的巨手攥住、挤压——

仅仅是一个呼吸不到的瞬间。

三具刚才还鲜活的躯体,如同被狂风掠过的沙雕,悄无声息地化作了三小撮灰黑色的烟尘,簌簌飘落在地毯上,连一丝血腥气都未曾留下。

他们手中端着的酒杯“啪嗒”几声掉落,暗红的酒液泼洒在昂贵的地毯上,晕开几团污渍。

周围瞬间死寂。

音乐声、谈笑声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掐断。

附近所有注意到这一幕的宾客,全都僵在原地,脸色煞白,连呼吸都屏住了。

空气中弥漫开一股冰冷的恐惧,比任何血腥场面都更令人胆寒。

李土这才缓缓转过头,猩红的眼眸如同最上等的红宝石,冰冷地扫过周围噤若寒蝉的几张脸。

他的声音不高,甚至算得上平淡,却清晰地穿透了这片死寂:

“再怎么说——”

他顿了顿,目光掠过远处似乎并未察觉这边变故、正被悠轻声安抚着的千织。

“——他姓玖兰。”

李土的嘴角勾起一丝极其冰冷、毫无笑意的弧度。

“议论他?”

他的视线重新落回眼前那些惊恐的脸孔上,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看蝼蚁般的漠然。

“你们,也配?”

剩余的几个刚才还聚拢在李土身边的年轻贵族,此刻腿肚子都在打颤,冷汗浸湿了华服的内衬。

他们的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生怕下一个瞬间,自己也会步上那几个自以为是的家伙的后尘。

李土不再看他们,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拂去了几点碍眼的灰尘。

他重新将注意力投向手中的酒杯,仰头将剩余的血酒一饮而尽。

浓烈的滋味滑入喉咙,却无法压下心底那片愈发扩大、连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阴郁与躁动。

他的目光,再次不受控制地,飘向休息区。

灯火辉煌,衣香鬓影,一切都华美得不真实。

而那个少年,像误入盛大舞台的幽魂,安静地坐在那里,与周遭的一切格格不入。

李土舔了舔尖牙,莫名的觉得有些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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