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天理昭昭(1 / 1)

或许是因为成为“花魁”的过程过于轻易,仅仅是用金钱堆砌出的一个名头,背后充斥着某人的暗箱操作。

所以千织对此并未产生任何排斥心理。

于他而言,这更像是一个新的、需要稍微投入些注意力的“身份”或“游戏”。

他甚至因此萌生了几分罕见的“事业心”,开始认真钻研起作为花魁理应精通的技艺之一——琵琶。

因为只有这个不会了。

他还是藤原家主的时候,曾有一段时间为了解闷专门玩了好长一段时间的插花。

是连教习先生都夸的有天赋。

所以如今有了新的学习目标之后,他让人寻来了各种琴谱与指法书籍,抱着那把妈妈桑献宝似的送来的、材质做工皆属上乘的琵琶,对着谱子,一点一点,极有耐心地研究、练习。

纤长的手指在琴弦上生涩地拨动,起初只能发出零散不成调的音符,连成的曲子听着有些艰难。

但他并不气馁,只是专注地重复着,调整着角度与力道。

无惨对于自家千织这突如其来的“事业心”以及因此导致的“不着家”,哪怕千织大部分时间依旧在无限城,只是偶尔需要去花街“履职”,但他的内心依旧是极其复杂的。

一方面,他当然希望千织永远只待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另一方面,看着千织难得对某件事物流露出如此专注的神情,他又不忍心强行打断。

最终,鬼王陛下只能无奈地表示理解。

他自我安慰道:

大不了自己多往花街跑几趟,反正有他亲自坐镇,加上梅那丫头片子寸步不离地守着,料想也不会出什么岔子。

毕竟,无限城内部再怎么争风吃醋、关系复杂,一旦有外人胆敢牵扯进千织的事情,他们向来是枪口一致对外的。

于是,千织便这样在花街“长住”了下来。

当然,这个“长住”是相对而言。

他偶尔也会觉得花街过于喧闹,便会通过鸣女,回到无限城小住,或是应童磨的邀请,去极乐教那边住上一阵子。

去极乐教时,他总会顺道去看看琴叶和她的儿子伊之助。

小家伙一天天长大,正是精力旺盛、对一切都充满好奇的年纪。

他似乎格外喜欢千织,每次见到他,都会咿咿呀呀地伸出胖乎乎的小手,要千织抱抱。

千织通常会顺从地将他抱起,小家伙便心满意足地窝在他带着冷冽梅香的怀里,乌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千织。

有时,伊之助会好奇地伸出小手,抓住千织一缕垂落下来的、光滑如缎的墨色长发。

然后毫无预兆地就往嘴里塞。

用还没长齐的小乳牙啃咬,仿佛在品尝什么新奇的食物。

千织对此也并不恼怒,只是有些无奈地、动作轻柔地将自己的头发从小家伙的口中解救出来。

然后他就摸摸伊之助毛茸茸的小脑袋,算是小小的惩戒与安抚。

每当这时,在一旁安静做着手工或是整理衣物的琴叶,总会抬起头,看着这温馨和谐的一幕,脸上露出温柔而满足的笑容。

极乐教提供的安稳生活,童磨大人看似不着调实则周到的庇护,以及千织大人偶尔来访带来的宁静与善意,都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她只希望这样的日子能一直持续下去,让伊之助平安快乐地长大。

然而,平静的日子被打破了。

这一日,极乐教外传来一阵喧哗吵闹声。

负责守卫的教众试图阻拦,却没能挡住两个气势汹汹闯进来的人。

一个满脸横肉、眼神凶狠的男人,和一个颧骨高耸、嘴唇刻薄的老妇。

他们正是琴叶那个嗜赌如命、动辄对她拳脚相加的丈夫,和那个势利眼、总是苛责她的婆婆。

两人一进来,便指着闻声出来的琴叶,开始大声控诉,污言秽语不绝于耳,颠倒黑白地说琴叶攀上了高枝后就抛弃丈夫、不赡养婆婆,行为无耻,罔顾人伦。

这通贼喊捉贼的无耻行径,将性情温婉的琴叶气得浑身发抖,脸色苍白。

她紧紧抱着被吓到的伊之助,想要反驳,却因愤怒和长期被压迫的恐惧而一时语塞。

她不想给收留她的童磨大人和时常来看望她的千织大人添麻烦,心中甚至生出了些许退缩的念头,打算私下里想办法与这两人做个了断,哪怕付出些代价,只求他们不要再纠缠。

就在她心绪纷乱、准备上前理论时,一只微凉的手轻轻按住了她的肩膀。

是千织。

他不知何时已站在了她身后,目光平静地看向那两名正叫嚣得唾沫横飞的不速之客。

那双青绿色的眼瞳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是淡淡地扫过两人那从面相上就透出的贪婪与猖狂。

“你们要多少钱?”

他开口,声音清冷,直截了当地点出了他们心中最渴望的心思。

“千织大人!”

琴叶在他身后,满眼的不赞同与愧疚。

怎么能让千织大人为她破费,处理这种污糟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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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织微微侧头,递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示意她不必多言。

那对母子听到千织的话,尤其是那直接谈钱的架势,浑浊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彼此交换了一个贪婪的眼神。

那男人眼珠子一转,立刻狮子大开口道:

“五百金!少一个子儿都不行!”

五百金,对于普通人家而言,是一辈子都难以想象的巨款。

千织闻言,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挑。

他没有立刻回应,而是将目光转向了不远处。

只见童磨正摇着他那把标志性的金色铁扇,慢悠悠地踱步过来,脸上依旧挂着那副灿烂却没什么温度的笑容。

千织与他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童磨心领神会,手中的扇子“啪”地一合,轻轻拍了拍手掌。

立刻有两名身材魁梧的教众,抬着一个沉甸甸的木箱走了过来,当着那对母子的面,“哐当”一声打开。

箱子里,是码放得整整齐齐、金光灿灿的金锭!

那耀眼的光芒,几乎晃花了那对母子的眼。

“现在,”

千织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意,

“拿着钱,滚。”

“再敢来骚扰琴叶,这拿钱的手,就别要了。”

那男人和老妇顿时满脸堆笑,欺软怕硬在两人的身上具象化,所有的凶狠和刻薄都被巨大的贪婪取代。

他们几乎是扑了上去,一左一右,费力地抬起那箱沉重的金子。

也顾不上再骂琴叶了,嘴里不住地说着“算你们识相”,便迫不及待、抬着箱子脚步踉跄地离开了极乐教,仿佛生怕对方反悔。

看着他们消失的背影,琴叶心中没有丝毫轻松,反而充满了给两位大人惹来麻烦、还让他们破费巨款的深深自责,眼眶泛红,几乎要落下泪来。

“没事。”

千织转过身,看着泫然欲泣的琴叶,轻声安慰道,语气依旧没什么波澜,却奇异地带着一种安抚的力量,

“人渣的又不是你。”

一旁的童磨也把玩着扇子凑了过来,七彩琉璃眸中闪过一丝冰冷的讥诮,接话道:

“千织说的是。况且,他们未必真占了便宜。”

他顿了顿,手中的扇子“唰”地展开,遮住了他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带着笑意的、却毫无温度的眼睛,慢悠悠地补充道:

“这钱,他们有命拿,怕是没有命花。”

话音落下,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消散在极乐教温暖的空气中。

琴叶微微一颤,似乎明白了什么,但她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将怀中的伊之助抱得更紧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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