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城的日子,自从多了几位新成员后,便彻底告别了往昔死水般的沉寂,变得“热闹”非凡。
美好的一天,通常从童磨哭唧唧的告状开始。
千织正窝在他最喜欢的那个靠窗的软榻上,身上盖着无惨不知从何处寻来的、触感如云朵般柔软的绒毯,手中捧着一卷古籍,安静地翻阅着。
窗外是无限城模拟出的、永恒不变的月色,室内灯火温暖,熏香袅袅,构成一幅宁静的画面。
然而,这宁静很快就被打破了。
一道带着香风的身影如同受了天大委屈的幼兽,直直地朝着他这边扑了过来,动作熟练得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千织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在那身影即将撞上他之前,习以为常地抬起一只手,让人扑进怀里之后,精准地按在了对方的头顶。
然后开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柔地顺着那头白橡木色的发丝。
动作自然得像是在安抚一只躁动的猫咪。
“千织——”
童磨拖长了调子,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显而易见的委屈,他将一张俊美妖异的脸凑到千织眼前。
指着自己光洁如玉、连个红印都没有的脸颊,控诉道:
“你看猗窝座阁下!他下手太狠了!我这漂亮的脸蛋差点就要留疤了!他肯定是嫉妒我的容貌!”
千织闻言,终于从书卷上抬起眼,青绿色的眼瞳平静地“仔细端详”了一下童磨指着的、完美无瑕的脸颊。
然后淡定的伸出手,再次摸了摸他的头,语气平淡地陈述事实:
“鬼的愈合性很好,不会留疤。”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带着对猗窝座的了解,
“而且,狛治有分寸的。”
他相信猗窝座下手自有轻重,不会真的造成无法愈合的损伤,更多的是一种……
嗯,惩戒?
他不太理解他们之间的暗潮涌动,只当是一群小孩子们之间的玩闹。
但童磨显然不会就此罢休。
他才不管什么事实不事实,他要的是千织的关注和安抚。
他立刻哼哼唧唧地开始撒娇,身体像没了骨头似的往千织身上靠。
用那双七彩琉璃般的眼眸泫然欲泣地望着千织,嘴里嘟囔着“可是真的很痛嘛”、“千织你都不心疼我”之类的话。
一通矫揉造作的表演之后,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仆从刚端上来、放在千织书案旁的一碟晶莹剔透的糖果。
他立刻像是找到了什么战利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出手,精准地拈起一颗最漂亮的,飞快地塞进自己嘴里,还对着千织眨了眨眼,仿佛在说:
这是安慰品!
千织看着他这孩子气的举动,没什么反应,只是重新将目光落回手中的书卷上。
然而,童磨这“偷糖”的行为,却触动了另一位存在的神经。
这糖果,并非普通仆从准备的。
而是黑死牟,那位沉默寡言的上弦之壹,在某个不经意间察觉到千织似乎对甜食略有兴趣后,便开始每日亲自挑选、有时甚至是亲手制作,然后默默放在千织触手可及之处。
这几乎成了他表达关心的一种隐秘方式。
童磨这厮,不仅整天缠着千织大人,竟然还敢动他精心准备的糖果?!
几乎是糖果被叼走的下一秒,一道高大沉默的身影便如同鬼魅般出现在童磨身后。
黑死牟眼眸冰冷地注视着童磨,甚至没有多余的话语,直接伸出手。
如同拎小鸡一般,揪住童磨的后衣领,将人毫不客气地从千织的软榻旁拖开,径直朝着训练场的方向走去。
显然,又是一场以“指导武艺”为名的单方面教训即将上演。
“啊啊啊——黑死牟大人!我错了!糖我还给你!千织救命——!”
童磨的哀嚎声逐渐远去。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鬼舞辻无惨,此刻正悠闲地坐在不远处的主位上。
他手中把玩着一只精致的酒杯,红色的眼瞳将这场闹剧尽收眼底,唇角甚至还带着一丝愉悦的、乐见其成的弧度。
他乐得看到有人替他教训那个整天围着阿织打转、矫揉造作的小鬼。
黑死牟和猗窝座,在这方面倒是深得他心。
不过,无论是黑死牟的“指导”,猗窝座的“切磋”,还是其他任何原因导致的冲突,无限城内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被所有鬼心照不宣地遵守着
——无论被打得多狠,教训得多惨,在出现在千织面前之前,都必须将自己清理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
绝不会有人血糊拉兹、衣衫褴褛、带着一身血腥气和狼狈出现在千织面前。
就像刚才的童磨,哪怕前一秒可能在训练场被猗窝座揍得再惨……
跑来告状前,也一定会迅速愈合伤口,换好整洁的华服,打理好发型,确保自己依旧是那副精致漂亮、我见犹怜的模样,才会扑到千织身边。
他们似乎达成了共识
——生怕那血腥污秽的一幕会脏了千织的眼,或是惊吓到那位纯净如同琉璃般的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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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千织本人可能对此毫不在意,甚至未必能理解他们这么谨慎到底为何,但他们依旧固执地维持着这份小心翼翼。
………
在一片鸡飞狗跳之中,鸣女抱着她的三味线,安静地坐在角落,如同一个置身事外的观察者。
她每天看着这群上弦鬼们上演着差不多内容的剧目:
而他们那位屑老板,则永远高高在上地看戏,偶尔推波助澜。
整个无限城,仿佛只有她一个人在认真地、兢兢业业地执行着无惨最初下达的、也是最重要的命令
——寻找青色彼岸花。
她利用自己的能力,穿梭于无限城与现世之间,搜寻着一切可能的线索,排查着渺茫的希望。
有时候,她看着那群为了一点芝麻小事争风吃醋、打打闹闹的同僚,再看看那位心思明显不在正事上的老板,会感到一阵无言。
就在这时,一份精致小巧、造型别致的和果子被推到了她面前的矮几上。
鸣女微微一怔,抬起头。
只见千织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正站在她面前。
那双青绿色的眼瞳平静地看着她,然后指了指那碟和果子,用他那一贯没什么起伏,却莫名认真的语调说道:
“女孩子应该会喜欢这些甜甜的东西,所以给鸣女。”
他似乎是注意到了鸣女总是独自一人,沉默地弹着三味线,或是忙碌地穿梭于空间之中。
看上去带着点不合群的孤独。
于是他便将自己桌上那份每次都做的很好看的甜点,分享给了她。
说完,千织便转身,又窝回了他的软榻,继续看他的书去了,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很自然的小事。
鸣女看着桌上那碟晶莹可爱、散发着淡淡甜香的和果子,又看了看千织安静看书的侧影。
心中那点因为同僚不靠谱和老板屑而产生的无奈与烦躁,忽然间就消散了大半。
她默默地拿起一块和果子,小心地咬了一口。
甜而不腻,口感细腻,确实……
很不错。
算了。
鸣女心想。
看在千织大人这么可爱的份上,这群吵闹的同僚和屑老板,她再忍忍吧。
至少,在这片日益喧嚣、暗流涌动的无限城里,千织大人所在的那方角落,依旧是唯一不受污染的宁静净土。
而她,愿意为了守护这片净土,继续去搜寻那希望渺茫的青色彼岸花。
因为,他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