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涛哪能让他父亲陪着去医院，那不一准露馅？他摆了摆手，语气有气无力：“让我缓缓，我给朋友打个电话，让他开车来接我。你们俩就别跟着了，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到时候我妈再哭天抢地的，我这儿实在没精力顾着你们。”
又缓了好一阵，他才撑着劲儿摸出手机，拨通李立恒先前特意给他留好的号码，声音沉得发哑：“喂，我是陶涛，你现在就开车来我家一趟，送我去医院。”
陶母向来自私自利，遇事总爱无理搅三分，可陶涛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先前长子没了，如今陶涛便是她唯一的指望，这份母子骨肉情摆在这儿，她心里哪能半分不在意？只是这份在意里，掺着几分慌乱，几分怕事，倒没全然露在脸上。
看着陶涛坐进朋友车里扬长而去，陶母心口堵得发闷，脸色沉得难看。陶父站在原地，重重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无奈：“孩子他妈，你就听我一句劝，往后别再跟孩子胡搅蛮缠了。你瞧瞧，陶涛这身子，分明是被你气狠了！依我看，他能把自己顾周全就够不容易的了，你安安分分消停些，我的退休金，够咱们祖孙仨省着过日子了。咱这小儿子，本就不是那无情无义的性子，以前手头宽裕时，哪回没往家里贴补？你如今这般步步紧逼，跟杀鸡取卵有什么两样！”
陶母气呼呼地说：“我胡搅蛮缠？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为了咱那没了的老大！我不跟他要，难不成眼睁睁等着喝西北风？他现在出息了就想甩开咱们，门儿都没有！”
“你倒好，胳膊肘尽往外拐！我做这些还不是为了你，为了这个家？他是我生的，我跟他要点儿怎么了？难不成让他自顾自好过，看着咱们老两口可怜巴巴过日子？”
我刮扯他？我养他一场，临了跟他提几句难处都成我的不是了？你就会说风凉话，退休金够嚼用，够什么够？往后遇事哪样不要钱？我不盯着他，将来咱俩老了动不了，谁来管？”
“我不是胳膊肘往外拐，是实在看不得你这般折腾。老大家的事已是定局，咱揪心也没用，眼下守着小儿子好好过日子才是正理。他心里有数，从不是凉薄人，你这般日日念叨着要钱，反倒把人往远了推。我那退休金省着些花，吃喝不愁，真遇着难处，你好好跟他说，他能不管？凡事别揪着不放，给孩子也给咱自己留些余地。”陶父耐着性子劝解陶母，语气里满是疲惫却又压着分寸：“你消消气，别钻牛角尖。我何尝不惦记这个家？可强拧的瓜不甜，陶涛心里本就装着事儿，老大走后他也难，你再步步紧逼，他身子垮了、心凉了，咱往后更没着落。退休金虽不算多，但够咱仨安稳度日，不求大富大贵，只求一家子平平稳稳的。你对他松快些，母子间哪有解不开的疙瘩，他自然会念着家里。”
“咱过日子得往长远看，不是争这一时的长短。你为家的心没错，可法子不对。他是咱儿子，疼还来不及，哪能总跟他置气要钱？他如今在外打拼不易，以前也没少贴补家里，这份心意咱得记着。我退休金够支撑家用，你安安稳稳守着家，少些计较，陶涛但凡有空，自然会常回来，这日子才能过顺了，总比闹得鸡飞狗跳强。”
总而言之，陶父好话说了三千六，把道理掰开了揉碎了说给陶母听，陶母总算没有继续再闹。
陶涛被李立恒安排的人送抵住处，脚步虚浮地往里走，李立恒早已在客厅等着，一见他这苍白模样，立刻起身迎上前，紧声追问：“阿涛，情况怎么样？家里那边没露破绽吧？你脸色这么差，是方才又受了难为？”
陶涛也是被母亲气狠了，之前在父母面前的那番表现也不完全是在表演，他说，“唉，我母亲真是没救了，如果换一个人跟我这样，我立马就跟他断绝关系！”
他把大致情况跟李立恒说了一遍。
李立恒啧了一声，“你母亲比我奶奶还难缠！不是我挑拨你们母子关系啊，你真应该跟你母亲拉开距离，不然她不可能让你安生地生活。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有一种病叫做‘自恋型人格精神障碍’，简称npd，其中有几点完全符合你母亲的状况，
‘存在明显的权利感，惯于不合理地期待特殊优待，或期待他人自动顺从自己的意愿。
在人际关系中惯于剥削他人，为了自身利益会毫不犹豫利用身边人。
缺乏共情能力，不愿也无法识别或认同他人的感受与需求。’
你看看这几点是不是跟你母亲的情况特别相符？”
陶涛惊讶地说，“还有这种病？我一直以为是我母亲性格不好呢。那我现在可怎么办？不瞒你说，有时候，我被我母亲搅和得死的心都有过！她可太能折磨人啦！”
李立恒同情地看着陶涛，“没有办法，那样的人是不会改的，唯有远离。我跟你说，我奶奶也是那样的人，我小时候，她为了从我母亲手里抠钱，拿捏我们，挟持了我，差一点儿把我害死！还有一次，她趁我家没人，跑我家里翻东西，不小心把我家房子点着了，烧成一片灰烬！大冬天的，我母亲带着我们兄妹仨无家可归，住进我母亲单位新竣工的家属房，从零开始……从那之后，我们就基本不跟我奶奶来往了，日子清净多了。”
陶涛听了李立恒的话，特意去图书馆查了这方面的文献资料，了解到这是一种病态，他也打消了继续跟母亲沟通的念头，觉得在空间上远离母亲，以后有事情就直接跟父亲联系，让父亲也明白这件事的关键所在。在体谅母亲的同时，也产生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唉，他在心里暗下决心，要努力赚钱，在经济上也好多给父母一些资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