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丽娜去杨家的时候,陶涛也回了父母家。
虽然陶涛对父母没有什么期待,他知道父母不会为自己操办婚事,更不会奢望父母会为自己准备婚房,但是,婚期定下来了,他也不能不跟父母说一声。
陶母一听陶涛要把婚房定在李丽娜家,她二话不说,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说陶涛这是在打父母的脸!她的意思是,陶涛婚后可以住在任何地方,但结婚当天必须住在家里 不然亲戚朋友街坊四邻看着不好看
陶涛僵在原地,脸上的神色说不清是无奈还是漠然,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攥了攥,又松开来。他早料到父母不会痛快应下,却没猜着陶母会闹到这般地步,哭声尖利,一下下扎在耳边,惹得他太阳穴突突地跳。
“妈,你这是干什么。”他声音沉了沉,上前两步想扶,又被陶母猛地挥开手臂。地上的凉意该是浸人的,陶母却像浑然不觉,拍着大腿往地上蹭了蹭,哭声又拔高几分,街坊邻居家的门窗隐约有动静,想来是被这声响引了注意。
“我干什么?陶涛你说说你干什么!”陶母抹着一把鼻涕一把泪,嗓子哭得失了调,字字句句都往脸面上去,“养你这么大,临了结婚,连个落脚的屋子都没个自家的样,还得往女方家凑!你让我和你爸出去怎么见人?亲戚问起来,街坊闲唠起来,我们的脸往哪儿搁?”
她喘着气,手指着门外,又戳了戳陶涛的心口,语气里满是焦灼的难堪:“我不是不让你婚后住那儿,丽娜家条件好,你住着省心,我和你爸还能少操心。可结婚当天不一样!你得从咱家走,得在咱家拜了天地认了亲,再去接人,再回这儿歇一宿!不然人家得说我们陶家窝囊,养的儿子倒插门,说我们老两口没本事,连给儿子备个婚房的能耐都没有!”
陶涛喉间发涩,想说我本就没指望你们备婚房,想说日子是我和丽娜过,旁人说什么碍不着,可话到嘴边,看着陶母哭红的眼和鬓角几根显眼的白发,又咽了回去。他知道母亲这辈子好强,最看重的就是旁人的眼光,街坊邻里的一句闲话,都能让她辗转好几天。
“我和丽娜商量的是,婚房拾掇利索了住着方便,那边离我俩上班的地方都近。”陶涛放软了语气,却没松口核心,“结婚的规矩该走的都走,该请的亲戚也都请到,我从咱家出门去接亲,流程不少一项,旁人能说什么?”
“那能一样?”陶母立刻拔高声音,哭声稍歇,眼底满是执拗,“婚房没在咱家,就是不一样!人家一看你婚后根儿不在这儿,就得嚼舌根!陶涛,妈别的不求,就求你争这口气,结婚头天你必须住家里,新房哪怕回头空着,也得是咱家的地儿!不然这婚,我就不认!”
陶涛站在那儿,只觉得浑身乏力。他知道这场拉扯才刚开头,母亲的执拗,父亲还没开口的态度,还有那些甩不开的人情脸面,都成了挡在面前的坎。婚期近了,他没想着要多风光,只求顺顺利利,可眼下,这点简单的指望,似乎都要被这摊脸面官司缠上。
陶涛回到李丽娜家,李丽娜也是刚从杨家回来,眉目舒展,一看事情就很顺利。聊了几句,果然,杨父杨母都是非常通情达理的人,不但没有难为李丽娜,还处处替她着想。
陶涛叹息一声,“唉!我妈若是有杨伯母一半通情达理,我就知足了。”
李丽娜实在想不出来陶母会怎样难为陶涛,不用他们出钱,也不用他们出力,也不住他们家房子,他们还能怎样难为陶涛?难道是他们不想出席婚礼?
陶涛说,“我妈一定要咱们把婚房定在家里,说是不然怕别人笑话他们儿子是倒插门。”
李丽娜笑了,“我还当是啥事呢,不就是结婚当天住在婆家吗?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又不是一直住在那里。”
但是以陶涛对他母亲的了解,绝对不是这么简单的问题。
果然,陶涛第二次去跟父母说,婚房可以在父母家,陶母伸手就跟他要钱布置婚房,还一伸手就要一万元!
陶涛盯着母亲伸过来的手,愣神的功夫里,心一点点往下沉。他早该料到的,母亲哪会只满足于一个空场面,绕来绕去,终究还是落了实处。
“一万块?”他的声音发紧,带着几分不敢置信,又掺着早有预料的疲惫,“妈,你知道我和丽娜攒点钱有多难,婚服、酒席、回礼哪样不要花钱,哪儿拿得出这么些?”
“我不管你们怎么凑。”陶母把手往他面前又递了递,语气硬邦邦的,半点转圜余地都没有,“要办就得办得像样,不然还不如不办!这屋子光秃秃的,墙得刷,地得扫,新的床架、衣柜、被褥哪样能少?街坊邻居来瞧,总不能让人家看见咱家新房寒酸,再戳着脊梁骨说闲话!”
“就刷个墙添两床新被褥不行吗?”陶涛试着退一步,声音放得更低,“一万块在这会儿不是小数目,我俩工资加起来一个月才多少,真拿不出来。”
“不行!”陶母斩钉截铁,眉眼竖了起来,方才哭天抢地的委屈劲儿全换成了执拗,“要么就凑齐钱,把新房拾掇得里里外外都像样,结婚风风光光的;要么你就别扯着婚房在这儿的话,省得外人看笑话,说我陶家娶媳妇,连个新房都置不起,还要沾女方的光!”
她顿了顿,又往陶涛心口戳,语气里添了几分刻薄:“你媳妇家条件好,她能不在乎这点,你可不能跟着糊涂!这钱你要么自己凑,要么跟丽娜家开口,总之婚之前,这一万块得摆到我面前,新房得按我说的拾掇好,不然这婚,别想顺顺当当从这儿出门!”
陶涛站在原地,只觉得一股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他看着母亲笃定的脸,知道这话是说死了,没有商量的余地。他没再争辩,嘴唇动了动,最后只憋出一句沉得发哑的话:“我再想想。”
转身往外走时,脚步都带着重,他心里明镜似的,这一万块是道坎,跨不过去,这婚期前的安稳日子,就别想有了。更难的是,他该怎么跟丽娜开口说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