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握着那块温润而神秘的木牌,陈芸和阿禾告别了神出鬼没的狗娃,依照王睿地图上简陋却明确的标记,朝着后山最深处、被称为“禁地”的区域进发。他们的脚步在踏入那片土地的一刻起,便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所注视,每向前一步,空气中的凝重就加深一分。
随着他们不断深入,周遭的环境开始发生剧变,以一种令人心悸的方式。起初只是偶尔出现的异样植被逐渐取代了原本熟悉的草木,仿佛大地在这里悄悄改变了规则。树木的枝干不再向上生长,而是如同痛苦挣扎的手臂般扭曲盘结,树皮呈现不自然的暗紫色或灰黑色,布满了瘤状凸起,有些甚至还渗出粘稠的汁液,在朦胧的光线下泛着诡异的微光。树叶稀疏,即便在晨光下也泛着一种缺乏生机的墨绿,边缘蜷缩,质地厚韧得不似凡木,摸上去竟带着一丝凉意,仿佛触摸的是冷血动物的皮肤。
地面不再有松软的腐殖土,而是覆盖着一层滑腻湿冷的、颜色深绿的苔藓,踩上去无声无息,却让人心底发毛。偶尔踩到隐藏在苔藓下的枯枝,那细微的断裂声在这片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仿佛是对这片宁静的一种亵渎。
一股沉重、粘滞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那不是寻常山林的清新,而是一种压抑得让人呼吸不畅的氛围,仿佛空气本身都有了重量,带着一种淡淡的、难以言喻的腥甜与腐朽混合的怪味。每一次吸气,都感觉有微凉的、令人不适的东西顺着鼻腔钻入肺腑,甚至在喉咙深处留下若有似无的铁锈味。武4墈书 庚薪嶵筷
更令人不安的是无声。踏入这片区域后,所有属于山林夜晚的寻常声响——虫鸣、夜鸟的啼叫、小兽穿梭灌木的窣窣声——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绝对的、令人心慌的死寂,仿佛这片土地上的所有活物都已逃离,或已死亡,只剩下这些扭曲的植物在寂静中缓慢地腐烂。偶尔,从很远的地方会传来一声模糊的、无法辨认来源的响动,但转瞬即逝,反而更加深了这片区域的诡谲气氛。
陈芸背后的符文,从踏入禁地边缘开始,便持续传来低沉而有力的悸动,仿佛与这片土地深处沉睡的某个庞然巨物产生了强烈的共鸣。那悸动不再是单纯的灼痛或预警,更像是一种指引,一种同源力量之间的相互呼唤与牵引。每一次搏动都似乎在陈芸的血液中激起涟漪,让她既感到不安,又莫名地被一种古老的力量所吸引。
连熟悉山林的阿禾,此刻也显得格外紧张。他紧握着手中的柴刀,指节微微发白,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周围每一处阴影,脚步放得极轻,仿佛怕惊醒什么沉睡的恐怖。他对这片区域的了解显然也仅限于传说和远远的观望,亲身踏入其中所带来的压迫感远超预期。他时不时地回头确认陈芸的位置,目光中除了警惕,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按照地图我们需要穿过前面那片”阿禾低声说着,手指向前方,声音压得极低,仿佛生怕被什么不该听到的存在察觉。
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更深处,一片终年不散、厚重如墙的乳白色浓雾,如同巨大的帷幔,将前方的山峦、林木乃至天空都彻底遮蔽。雾气缓缓翻滚,却凝而不散,即使在渐亮的天光下,也看不到其后的任何景象。那雾气仿佛有生命一般,在缓慢地流动和呼吸,边缘处偶尔泛起珍珠般的诡谲光泽。那便是地图上标记的、通往“山之眼”必须经过的浓雾区,站在它的面前,人能感受到一种几乎实质化的阻力,仿佛那雾气不仅是水汽,更是某种意志的具象化。
浓雾沉默地横亘在前方,如同通往未知深渊的最后屏障,散发着比周围死寂山林更加浓郁的不祥与神秘。它吞噬一切声音,吞噬一切光线,也仿佛能吞噬一切闯入者的勇气与希望。陈芸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的木牌,那温润的触感在此刻成了她唯一的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