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木的军靴碾过满地碎牙,发出“咔嚓”的脆响。这座废弃的粮食磨坊已被改造成活体碎骨车间,巨大的石磨还在转动,磨盘间嵌着无数人类的牙齿,犬齿像碎石般凸起,臼齿的珐琅质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冷光,磨槽里流淌着混着骨渣的浆液,像稀释的牛奶。墙壁上的挂钩挂着整排下颚骨,牙龈组织尚未完全剥离,随着石磨的震动微微颤动,有的臼齿间还卡着未嚼碎的肉块,苍蝇在上面嗡嗡盘旋。
“磨坊深处的‘噬骨魔’靠啃食骨骼存活,”老陈的声音从防菌耳麦传来,带着牙齿摩擦的“咯吱”声,“它们的胃酸能溶解钙质,千万别被唾液溅到!”
阿木握紧了手中的骨碎机,这是用医院废弃的骨科钻头改造的武器,钻头还沾着上一个怪物的齿垢,混着血丝结成硬块。他侧身躲到石磨的支架后,支架的缝隙里卡着半副儿童牙床,乳牙的牙根还很稚嫩,其中一颗松动的门牙他认得——是楼下早餐铺老板的小儿子,那孩子总爱用这颗牙咬面包边,上周还笑着说要换恒牙了。
“石磨转速在加快!噬骨魔要进食了!”老陈的声音陡然绷紧,“它们把‘原料’从传送带给送过来了!”
阿木猛地探头,只见传送带正将一具被铁链捆住的躯体送往石磨,那躯体的双臂已经消失,断口处的骨骼被啃得参差不齐,露出里面的骨髓腔,像被掏空的芦苇。当躯体靠近石磨时,一只长满倒刺的舌头突然从磨盘下方伸出,舔舐着断口处的骨髓,舌尖的倒刺刮下带血的骨膜——阿木认出那是社区保安老李,他左眉骨上的疤痕还清晰可见,是年轻时见义勇为被歹徒打的。
一只噬骨魔从石磨阴影里爬出来,它的头颅是放大数倍的人类颅骨,下颌骨能张开到九十度,臼齿像磨盘般布满纹路,牙龈外翻,暴露着充血的毛细血管。它的四肢是由股骨和胫骨拼接而成,关节处缠着筋腱,每走一步都发出骨骼碰撞的“咔哒”声。看到阿木的瞬间,它猛地张开嘴,喷出一股淡黄色的唾液,落在地上的碎牙上,让那些牙齿瞬间冒起白烟。
阿木启动骨碎机,钻头旋转的轰鸣惊得周围的下颚骨剧烈晃动,他迎着噬骨魔冲过去,钻头精准地刺进对方的臼齿缝隙。“咔嚓”一声脆响,臼齿碎裂的同时,噬骨魔的牙龈喷出腥臭的血液,溅在阿木的面罩上,顺着玻璃流下,像一道道血泪。他趁机侧身,躲开对方咬来的利齿,骨碎机顺着下颌骨的缝隙向上挑,将半边颅骨硬生生撬开,露出里面缠绕的神经束,像泡在血里的白线。
另一只噬骨魔从侧面袭来,用股骨制成的手臂横扫过来,阿木矮身躲过,对方的“手”砸在石磨的支架上,将那副儿童牙床震落在地,乳牙散落的瞬间,他看到其中一颗的牙冠上有个小缺口——是那孩子自己用铅笔戳的,当时还哭了好久。怒火瞬间烧穿理智,阿木转身将骨碎机插进这只噬骨魔的眼眶,钻头搅碎脑组织的声音像在碾磨核桃,淡黄色的脑浆混着碎骨溅在磨槽里,与骨渣浆液融为一体。
磨坊深处传来更多的骨骼摩擦声,十几只噬骨魔从黑暗里走出来,有的颅骨上还套着安全帽——那是建筑工人的遗物,其中一顶的帽檐上,阿木认出了瓦工张叔的名字,他总说这顶帽子救过他三次命。
“噬骨魔的巢穴在地下仓库!”老陈的声音带着哭腔,“那里堆着至少四十具骨架,有的还在抽搐,骨髓被当作营养液储存着!”
阿木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想起张叔的小孙子,那个总戴着爷爷安全帽玩耍的小家伙,笑声像铜铃一样脆。骨碎机在他手中疯狂旋转,钻头切开噬骨魔的股骨手臂,白色的骨碴混着骨髓喷溅而出,落在地上的安全帽里,积起一小滩乳白的浆液。他抓起地上一根断裂的肋骨,肋骨的断面还很新鲜,上面的软骨组织微微颤动,他将肋骨狠狠插进最近的噬骨魔的鼻腔,那怪物的颅骨剧烈震颤,从鼻孔里涌出的血液带着未消化的骨渣,像掺了碎石的泥浆。
地面突然塌陷,露出底下的仓库入口,一股浓烈的腥臭味扑面而来。阿木探头望去,仓库里果然堆着如山的骨架,有的保持着蜷缩的姿势,指骨深深抠进地面的水泥,有的则被啃得只剩半截脊椎,椎管里还残留着脊髓的痕迹。最靠近入口的是具儿童骨架,小小的颅骨上套着半顶安全帽,正是张叔的小孙子,颈椎处的骨骼有明显的咬痕,像是被生生扯断的。
“别下去!它们在骨髓里产卵!”老陈的嘶吼几乎要震破耳麦,“巢穴中央的‘骨母’能控制所有噬骨魔,它的心脏是用三十个儿童的脊椎拼接的!”
阿木已经听不清老陈的话了,他的世界里只剩下骨骼碎裂的脆响和血液滴落的声音。他顺着塌陷的缺口跳下,骨碎机的钻头在黑暗中划出银弧,每一次落下都砸碎一颗颅骨,搅碎一腔骨髓。噬骨魔群涌上来,腥臭的唾液像雨点般落下,他的作战服被腐蚀出无数小洞,皮肤传来灼烧般的剧痛,但他像感觉不到似的,只是机械地挥舞着武器,直到在巢穴中央看到那团蠕动的血肉——骨母的心脏果然是用细小的脊椎拼接而成,每节脊椎上都还连着小小的椎间盘,像串起来的珠子。
“就是现在!砸烂它的心脏!”老陈的声音带着最后的希望。
阿木纵身跃起,骨碎机的钻头直指那团血肉。骨母突然张开无数张小嘴,喷出浓稠的骨髓浆液,他被浆液浇了满身,皮肤像被强酸腐蚀般冒泡,但他没有停下,任由钻头贯穿心脏的瞬间,三十节脊椎同时发出断裂的脆响,像三十个孩子同时发出的呜咽。
噬骨魔群瞬间瘫软,颅骨纷纷落地,发出沉闷的响声。阿木跪倒在儿童骨架旁,用手轻轻拂去安全帽上的灰尘,小家伙的指骨还保持着握拳的姿势,仿佛还在紧紧抓着什么。他将自己的军牌塞进小小的掌骨间,金属的冰凉透过骨缝传来,像某种迟来的告别。
当老陈将阿木拖出磨坊时,石磨已经停止转动,磨槽里的骨渣浆液凝固成块,像块巨大的奶酪。阿木的半边脸被腐蚀得面目全非,露出底下的颧骨,但他的手里始终攥着那半顶安全帽,帽檐上的名字被血水浸透,却依然清晰。
“结束了……都结束了……”老陈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手里的急救包掉在地上。
阿木没说话,只是望着仓库塌陷的方向,那里传来骨骼相互摩擦的轻响,像无数亡灵在低语。他摸了摸口袋里那枚松动的乳牙,牙冠上的小缺口硌着掌心,带来尖锐的痛感——这场用碎骨和齿龈铺就的复仇,只要还有一根骨头记得被啃噬的滋味,他就会继续走下去,直到把所有藏在牙齿缝隙里的罪恶,都碾成齑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