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木的军靴陷进隧道的腐殖土里，发出“咕叽”的挤压声。这条废弃的下水道早已沦为活体寄生巢，洞壁覆盖着厚厚的粘膜，表面布满了凸起的血管，像某种巨型生物的肠道内壁。头顶垂下无数条肉色的触须，末端挂着半消化的人类残骸，有的还能看出完整的轮廓，四肢被消化液腐蚀得只剩白骨，随着气流轻轻晃动。
“主巢穴在隧道尽头的污水处理池，”老陈的声音从防毒耳麦传来，带着粘液滴落的“啪嗒”声，“热成像显示有‘脓浆蚓’在活动，它们的消化液能溶解骨骼，千万别被喷到！”
阿木握紧了手中的链锯矛，矛尖还沾着上一个怪物的脓浆，凝固后像层淡黄色的蜡。他侧身躲到一根锈蚀的水管后，管壁上的裂缝里钻出细小的肉蛆，正蠕动着爬向隧道深处。突然，脚下的腐殖土剧烈翻涌，一条手臂粗的脓浆蚓破土而出，灰白色的躯体上布满了吸盘，前端的口器张开，露出环形的牙齿，咬向阿木的脚踝。链锯矛劈砍的瞬间，躯体破裂的声音像撕开湿棉絮，黄绿色的脓浆喷溅而出，落在水管上蚀出密密麻麻的小孔。
“九点钟方向！三只成年脓浆蚓！它们在拖‘食物’！”老陈的声音陡然绷紧。
阿木猛地抬头，只见三条水桶粗的脓浆蚓正缠绕着一具人类躯体往深处拖拽，那躯体的半个身子已经被消化液腐蚀，露出里面的内脏，却还在微弱地蠕动——阿木认出了他的邻居张婶，她脖子上总戴着的银项圈还挂在残骸上，项圈上的铃铛随着拖拽发出细碎的响声。
其中一条脓浆蚓突然转向，躯体在地面上拖出长长的粘液痕迹，前端的口器喷出一股黄绿色的液柱。阿木侧身翻滚躲开，液柱落在隧道壁上，粘膜瞬间溶解，露出底下的钢筋，发出“滋滋”的腐蚀声。他启动链锯矛，锯齿旋转的轰鸣惊得周围触须剧烈摆动，他迎着怪物冲过去，矛尖刺穿脓浆蚓躯体的瞬间，一股恶臭的气体喷涌而出，混杂着未消化的骨渣，溅在他的作战服上，烧出一个个焦黑的小洞。
另一条脓浆蚓从侧面袭来，躯体像鞭子般抽向阿木的腰，吸盘牢牢吸住他的作战服，试图将他拖向口器。阿木反手抽出腰间的军用镐，镐头砸向对方的体节连接处，躯体断裂的瞬间，黄绿色脓浆像喷泉般涌出，其中还混着半块人类的颅骨，天灵盖上的弹孔是上周巡逻警的标配枪伤。
隧道深处传来更多的“嘶嘶”声，十几条脓浆蚓从阴影里钻出来，有的躯体上嵌着人类的肋骨，有的口器里卡着破碎的警徽——其中一枚警徽的编号，阿木认得是他警校同学的，那人上个月还在同学群里晒过刚出生的女儿。
“处理池里泡着至少二十五个人！”老陈的声音带着哭腔，“它们的身体被当作脓浆蚓的孵化器，心脏还在给幼虫供氧！”
阿木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想起同学女儿的满月照，照片里孩子穿着小小的警服连体衣。链锯矛在他手中疯狂旋转，锯齿切开脓浆蚓躯体的同时，也被不断涌出的脓浆糊住，转速渐渐慢了下来。他抓起地上一根断裂的钢筋，钢筋上还挂着半块脊椎，狠狠插进最近的脓浆蚓口器，那怪物的躯体剧烈抽搐，吸盘喷出的粘液溅在阿木的面罩上，让玻璃蒙上了一层浑浊的膜。
地面的腐殖土突然塌陷，露出底下的污水坑，里面漂浮着无数具人类骸骨，有的还保持着站立的姿势，骨骼间缠绕着细小的幼蚓，像白色的丝线。阿木低头，看见坑底沉着一张熟悉的脸——是他的警校教官，双目圆睁，嘴巴大张，里面塞满了幼蚓，正从喉咙里不断涌出，顺着下巴滴落在污水里。
“别靠近污水坑！幼蚓会钻进皮肤！”老陈的嘶吼几乎要震破耳麦，“处理池的闸门开关在左侧的控制台！”
阿木咬碎了后槽牙，链锯矛劈开面前的幼蚓群，腐殖土在他身后不断塌陷，露出更多的骸骨。一只体型巨大的母脓浆蚓突然从隧道顶部坠落，躯体足有十米长，表面覆盖着密密麻麻的眼睛，都是从人类身上剥离的，此刻正同时眨动，望向阿木的方向。
它的口器张开，喷出一股浓稠的黄绿色液柱，阿木举盾格挡的瞬间，盾牌被腐蚀出一个大洞，液柱擦着他的胳膊飞过，作战服瞬间溶解，露出里面被灼伤的皮肤，像被强酸泼过一样外翻。他忍着剧痛将链锯矛掷向母脓浆蚓的口器，锯齿卡在环形牙齿间，怪物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嘶鸣，躯体疯狂扭动，撞得隧道顶部不断掉落碎石，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处理池的轮廓终于出现在眼前，巨大的池子里灌满了墨绿色的污水，水面上漂浮着二十五具人类躯体，胸口都插着一根肉色的管状物，连接着池底的肉质基座，管状物随着呼吸微微搏动，将白色的幼虫输送进躯体。其中一具躯体穿着医生的白大褂，阿木认出了他的表哥，那人的手指上还戴着求婚时买的银戒指，戒指上的钻石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微弱的光。
“快关闸门！母脓浆蚓在召唤幼虫！”老陈的声音带着绝望，“控制台的密码是受害者的入职日期！”
阿木冲向控制台，母脓浆蚓的躯体突然横亘在面前，堵住了去路。他抽出军用镐，顺着躯体上的眼睛缝隙狠狠凿下去，每一次挥动都带出一团腥臭的脓浆，那些眼睛在被刺穿的瞬间纷纷爆裂开，流出红色的液体，像在哭泣。
链锯矛的轰鸣声从母脓浆蚓体内传来，它的躯体突然剧烈痉挛，口器里喷出大量的幼蚓，密密麻麻地扑向阿木。他用军用镐在面前划出一道屏障，幼蚓被劈成两半，体液溅在地上，腐蚀出冒烟的小坑。趁怪物抽搐的间隙，他终于冲到控制台前，手指按动密码的瞬间，闸门开始缓缓下降，将处理池与隧道隔绝开来。
母脓浆蚓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躯体疯狂撞击闸门，金属板被撞得凹陷下去，发出刺耳的扭曲声。阿木抓起地上的炸药，拉开引线扔进怪物张开的口器，爆炸声响起的瞬间，他转身冲向处理池，用链锯矛斩断表哥胸口的管状物，将他从污水里拖了出来。
当阿木抱着表哥冲出隧道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老陈的越野车停在入口处，引擎盖还在发烫，显然是刚撞开堵路的杂物。他将表哥轻轻放在后座，自己靠在车门上剧烈喘息，胳膊上的灼伤处传来钻心的疼，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腥臭味。
“他……还有救吗？”阿木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老陈没说话，只是指着表哥的手指。那根戴着银戒指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戒指上的钻石反射着晨光，像颗微小的星辰。
阿木望着隧道入口冒出的黄绿色烟雾，里面传来幼蚓的嘶鸣，像无数根针在刺着耳膜。他摸了摸口袋里从张婶残骸上摘下的银项圈，铃铛还能发出细碎的响声——这场用腐肉和脓浆铺就的复仇，只要还有一只脓浆蚓活着，他就会继续走下去，直到把所有被寄生的罪恶，都连根拔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