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奕察觉薛绾绾的异样,低头看她:“怎么了?”
“没、没什么……”
薛绾绾象是一头受惊的小鹿,仓促间别过脸去,躲避他的注视。
不过,那从耳根一路蔓延至小巧耳垂的、火烧云般的红晕,却将她此刻的心事暴露无遗。
“嘿嘿。”
楚奕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那笑意如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漆黑的眸底漾开浅浅涟漪。
他忽然伸手,轻轻捏住了薛绾绾微凉的下颌,迫使她抬起头来。
四目猝然相对,这位小娘子只觉得呼吸猛地一窒,周遭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
“薛老师……”
楚奕刻意压低了嗓音,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磁性。
“你今日……特别美。”
说话间,他温热的指腹,似有若无地摩挲着她下颌处那片细腻柔滑的肌肤。
薛绾绾的脸颊瞬间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慌乱地颤动了几下。
她声音又轻又软,带着一丝羞赦的嗔意,细若蚊呐:“楚郎取笑妾身,妾身今天可连妆都未曾上。”
“这般素面朝天,怕是要丑死了……”
“谁说的?”
楚奕的拇指依旧流连在她肌肤上,动作带着一种珍视的意味,力道轻柔却坚定。
他凝视着她水光潋滟的眸子,一字一句道:
“这样最好看。”
他缓缓低下头,俊朗的轮廓在略显昏暗的光线中愈发深刻。
薛绾绾的心跳快得几乎要跃出胸腔,她顺从地闭上了双眼,紧张地微微颤动着。
那嫣红的唇瓣,如春日初绽的花苞,不受控制地微微启开一线缝隙,无声地等待着即将落下的触碰。
可就在两人温热的气息即将交融的刹那——
“哐当!”
马车车轮猝不及防地碾过路上的一个深坑,整个车厢剧烈地颠簸摇晃!
“啊!”
薛绾绾惊呼出声,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般,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去,结结实实地撞进了楚奕坚实宽阔的怀抱里。
楚奕反应极快,手臂瞬间收紧。
那强有力的臂膀,直接环住了她纤细的腰肢,借着这股冲势,两人一同向后倒去,深陷在铺着厚厚软垫的车厢座椅上。
一时间,天旋地转。
等薛绾绾惊魂稍定。
她才发现自己整个人正趴在楚奕身上,鼻尖几乎与他高挺的鼻梁相碰。
两人急促的呼吸,近在咫尺地交缠在一起。
她双手慌乱地撑在他硬朗的胸膛上,试图拉开一点距离,却只觉得掌心下的心跳沉稳有力,一下下撞击着她的指尖。
她抬起水光迷朦的眼,正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眸中。
那里面翻涌着她熟悉的、逐渐加深的,如暗夜深海般危险而灸热的暗色旋涡。
“楚、楚郎……”
薛绾绾的声音象是浸了蜜糖又裹了丝线,带着一丝轻颤和难以言喻的酥软,几乎不成调。
楚奕的大手稳稳地扣在她纤细的腰后,掌心传来的热度隔着衣料灼烧着她的肌肤。
他非但没有松手,反而缓缓收紧手臂,将她更密实地嵌在自己怀里。
两人就以这样暧昧的姿势,在车厢的颠簸渐息后,依然维持了片刻的亲密。
过了好一会儿。
薛绾绾才感觉到腰间的力道略松。
楚奕喉间溢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目光扫过她红得不象话的脸颊。
“薛老师,过些时日,我要南下。”
“此番不止为整顿江湖势力,更要清理那些盘根错节、尾大不掉的地方豪族。”
“江南、岭南、巴蜀……这十数年来,多少所谓的世家大族,不过是借江湖之名,行割据之实,鱼肉乡里,藐视朝廷。”
“是时候算一算总帐了。”
薛绾绾抚平衣襟的动作瞬间顿住,指尖停在精致的盘扣上。
她倏然抬起头,方才脸上的羞赦绯红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被一种凝重而锐利的肃然之色取代。
“楚郎是说此番南下,是要动那些真正的地头蛇?”
“不错。”
楚奕眼中寒芒一闪,指尖叩击膝盖的节奏不变,发出笃笃的轻响。
“江湖门派,不过是浮在水面上的皮。真正支撑起这乱象的筋骨,是那些根深蒂固的地方门阀。”
“第一盟能在江南坐大,只手遮天,背后若无当地豪强世家暗中支持,源源不断地输送钱粮、包庇罪证、提供庇护,他们断无今日之势。”
“这次下去,我要做的不是修剪枝叶,而是要斩草除根,掘其根基!”
他的目光沉沉地落在薛绾绾脸上,那眼神深邃如渊,仿佛要将她吸进去:
“此行凶险异常,龙潭虎穴,我身边需得有绝对得力的臂膀。”
“薛老师,你心思缜密如发,手段灵活机变,更难得的是深谙各地人情世故。”
“我要薛老师先挑选一批最精干的心腹,秘密南下洛阳,为我铺好前路。”
“待我料理完京城这摊子事,你便随我一同启程。”
薛绾绾静静地听着,眸中光影流转,如月下幽潭,迅速权衡着利弊与使命。
“楚郎既以重任相托,信重妾身,妾自当竭心尽力,万死不辞。”
“只是此番南下,不比在京中,那些地方豪族,多是经营了数代甚至十数代,关系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
“他们在地方上势力庞大,耳目众多,甚至与朝中某些位高权重之人,也未必没有千丝万缕的勾连。”
“楚郎要动他们,无异于剜除积年毒瘤,须得步步为营,慎之又慎。稍有差池,恐遭反噬。”
“我明白。”
楚奕反手,温热宽厚的大掌将薛绾绾微凉的手完全包裹住,紧紧一握,传递着力量与决心。
“所以更要薛老师,先为我撬开这铜墙铁壁的第一道缝隙。”
“洛阳,便是这盘大棋的第一站!”
“我要知道江南各家豪族的底细,谁家与第一盟往来最为紧密,私下交易几何?”
“谁家在朝中树大根深,依仗何人?谁家产业最厚,根基在何处?又是谁家看似强盛,实则外强中干,弱点最是明显。”
“这些至关重要的关节,都要靠薛老师,为我一一探明,为我铺就一条直捣黄龙的通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