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尾楼内的空气仿佛被方伯身上散发的寒气冻结成了实体，每一粒尘埃都悬停在空中，静止不动。
林默抱起双臂，好整以暇的姿态与周围凝重的气氛形成了鲜明对比。
“我给你们十秒钟考虑。十秒之后，如果石头没到我手上，后果自负。”
这句轻飘飘的话语，却像一块巨石投入死寂的寒潭，激起了方伯和苏晓晓心中惊涛骇浪。
方伯那双浑浊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林默，眼中的骇然逐渐被一种更为复杂的情绪所取代——那是混杂了极度忌惮、困惑与一丝被冒犯的怒火。
作为一名a级天赋、身经百战的lv3爆楼级强者，他从未遇到过如此诡异的对手。
自己的全力一击，别说杀死对方，甚至连让对方产生“感觉”都做不到，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战斗常识。
是某种特殊的防御职业？还是他身上携带了某种品级极高的防御道具？
种种猜测在他脑海中闪过，但他不敢再轻易出手。
未知，才是最大的恐惧！
眼前这个面具人，就像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贸然探入，可能会被吞噬得连骨头都不剩。
苏晓晓的脸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
她出身优渥，从小到大都是天之骄女，何曾受过如此的威胁与屈辱。
但眼前发生的一切，让她引以为傲的身份和背景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连她最大的依仗——方伯，都奈何不了对方。
“你……你到底是谁？”她的声音因为愤怒和恐惧而微微颤抖。
林默没有回答，只是抬起手，伸出三根手指，然后缓缓收回一根。
“七。”他平静地报出数字。
这个动作，这个数字，像是一记无声的耳光，狠狠地抽在苏晓晓和方伯的脸上。无视、蔑视，以及对局势的绝对掌控。
“大小姐！”方伯沙哑地开口，身体微微前倾，将苏晓晓护在身后。
“此人深不可测，不可力敌。星陨石虽然珍贵，但您的安全才是第一位的。”
他的话语很轻，却字字清晰。这是他作为保镖的判断，也是对当前局势最理智的分析。硬拼下去，就算能耗死对方，谁知道这个怪物还有什么诡异的手段？
大小姐万一有任何闪失，他万死难辞其咎。
苏晓晓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她死死地瞪着林默，眼神中的屈辱几乎要化为实质。她知道方伯说的是对的，但让她向一个来路不明的面具人低头，把即将到手的宝物拱手相让，这比杀了她还难受。
“四。”
林默又收回了一根手指。
这声催命符般的倒数，终于压垮了苏晓晓最后的心理防线。她猛地一跺脚，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给他！”
方伯深深地看了林默一眼，没有多言，枯瘦的手一招，那块被压在水泥板下的“星陨石”便破土而出，化作一道流光飞入他的手中。
那是一块拳头大小、通体漆黑、表面布满不规则凹坑的石头，散发着微弱而奇特的气息。他将石头递给了身边早已气得浑身发抖的能量盾构师。
能量盾构师接过石头，眼神复杂地看了林默一眼，最终还是不甘地将石头扔了过去。
林默伸手稳稳接住，冰凉的触感从掌心传来，一股精纯的能量顺着手臂缓缓渗入体内，让他因发动能力而疲惫的精神为之一振。
“很好，既然这样那我也不为难你们了。”他掂了掂手中的石头，满意地点了点头。
说完，林默转身就走，步伐依旧不紧不慢，如同在自家后院散步。
他将后背毫无防备地暴露给那名lv3的爆楼级强者，丝毫不在意对方是否会暴起偷袭。
这份从容与自信，让方伯刚刚升起的一丝杀意瞬间熄灭，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忌惮。
看着那道身影逐渐消失在废墟的阴影中，苏晓晓再也忍不住，一脚踢在旁边的断墙上，怒声道：“方伯！就这么让他走了？！”
苏晓骁气得发抖，方伯可以低声提醒：“大小姐，冷静。我们这次行动是以管理局的名义备案的，但回收星陨石，不是行动范围内。”
”在这里闹太大，报告不好写，而且这种特殊时期，也会给您父亲在总部的政敌留下话柄。”
“废物！”苏晓晓怒骂道，但她也知道方伯说的是事实。她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脑海中不断回放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那种无力感、那种被绝对力量支配的屈辱感，像毒蛇一样啃噬着她的骄傲：“给我查！动用苏家所有的情报网，就算是把清山市翻个底朝天，我也要把这个面具人给我揪出来！”
林默并没有直接回家，除了提防可能存在的跟踪，更重要的是，他觉得根本没必要。
此刻的他，内心远比表面看起来要波涛汹涌，他走在凌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城市的霓虹灯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摊开手掌，静静地看着那块星陨石。
未来的路，该怎么走？
这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在他脑海中盘旋。继续按部就班地参加超凡高考？还是直接向官方展露自己的冰山一角，以一个“天才”的身份获取资源？
“高考是一条稳妥的路，但耗时太长。”林默一边走一边思索，“进入超凡大学，可以系统地学习这个时代的知识，接触到冥想法，获取修炼资源。”
“但如果不进入超凡大学，游离在规则之外，固然自由，可对我的发展限制确实也很大。”
官方的力量他已经见识过了，高效、专业，而且隐藏着像方伯那样的强者。想要在这个时代安身立命，单打独斗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就在他沉思之际，前方不远处一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里，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是他的同班同学，王磊。那个觉醒了d级“大地感知者”的男生。
他看起来有些失魂落魄，手里提着一袋啤酒和零食，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觉醒的喜悦似乎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对未来的迷茫。
两人在路灯下相遇，彼此都愣了一下。
林默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不禁有些好奇。“d级虽然弱了点，但是至少是自主觉醒的超凡者，又不是不能成长，怎么还一副这个样子？”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他并未直接说出口，而是换了一种更平和的方式。
“这么晚还没睡？”林默主动开口，打破了两人间的沉默。
王磊像是被惊醒了一样，抬起头，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啊……是林默啊。睡不着，出来随便走走。”
他晃了晃手里的啤酒：“你也一样？”
“有点事耽搁了。”林默回答得言简意赅，目光落在他身上，“你……看起来状态不太好。今天觉醒了能力，不应该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吗？”
提到“觉醒”，王磊脸上的苦涩更浓了。他自嘲地笑了笑，拉开一罐啤酒的拉环，发出一声清脆的“噗呲”声：“高兴？是啊，一开始是挺高兴的。”
他灌了一大口冰凉的啤酒，酒精的刺激让他的话多了起来：“你知道吗？刚觉醒那会儿，我觉得自己就是天命之子，世界的主角！结果呢？”
他顿了顿，眼神黯淡下来：“下午，我们被那些官方的人带去一个临时基地，做了各种各样的测试。然后一个看起来像是个小头目的人，把我们这些d级和e级的叫到一起，告诉我们，我们的天赋潜力‘有限’，未来成就‘不高’，建议我们不要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最好还是按部就班地参加超凡高考，争取考个中级的普通大学，毕业后进官方的基层部门或者去企业当个安保人员，拿一份稳定的薪水，安稳地过完这辈子。”
“他们说，像我们这样的‘量产型’觉醒者，未来每年都会出现一大批，不值得投入太多资源。资源要留给那些像张婷那样的c级，还有更厉害的b级、a级天才。”
王磊的声音里充满了不甘与无力：“d级……大地感知者，听起来就很土，不是吗？感知震动？有什么用？去当地震预报员吗？跟张婷的电，跟二班那个b级的荆棘比起来，就是个笑话。”
林默静静地听着，没有插嘴。
王磊的话，揭开了觉醒浪潮光鲜外表下的残酷现实。
天赋品级，就像一道无形的枷锁，在觉醒的那一刻，就为绝大多数人划定了未来的天花板。官方的态度很明确：精英化培养，大众化管理，d级，显然是被划归到了“大众”的那一类。
“所以，你就跑出来借酒消愁了？”林默问道。
“不然呢？”王磊又灌了一口酒。
“感觉自己就像是个游戏里随机抽到的n级角色，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努力？怎么努力？没有冥想法，没有资源，连怎么修炼都不知道。官方只发了一本《初醒者安全手册》，让我们不要随便动用能力，否则后果自负。”
他低下头，看着地面：“感觉……前路一片灰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