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油机的轰鸣声像是一记记响亮的耳光,抽在王大发的脸上。
他站在院子里,被那黑烟呛得直咳嗽,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震惊、恼怒、不甘,最后化作一抹阴毒。
“行!顾南川,你有种!”王大发扯着嗓子吼道,但在柴油机的噪音下显得苍白无力,“你私自发电,噪音扰民!还有这黑烟,污染环境!我看你能嚣张到几时!”
说完,他气急败坏地一挥手,带着那两个电工灰溜溜地走了。
顾南川看着他的背影,眼神冷冽。
他知道,王大发不会善罢甘休。
这人就像阴沟里的老鼠,咬不到人也要恶心人。
但顾南川早就给他挖好了坑。
第二天一早,柴油机还在突突突地响着,整个周家村都习惯了这个代表着“金钱”的声音。
一辆挂着县革委会牌照的吉普车,悄无声息地开进了村子。
车没停在大队部,而是直接停在了供销社代销点的门口。
王大发正坐在柜台后面,翘着二郎腿嗑瓜子,心里盘算着怎么再给顾南川找点茬。
比如举报他私藏柴油,或者说他那机器有安全隐患。
突然,几个穿着制服的人推门而入。
领头的一个中年人,手里拿着个信封,正是顾南川昨天寄出去的那个。
“你是王大发?”
王大发一看来人的装束,瓜子“啪嗒”掉在地上,心里咯噔一下:“我我是。几位领导,这是”
“我们是县纪检组的。”中年人亮出证件,神情严肃,“有人举报你利用职务之便,倒卖集体物资,中饱私囊。这是搜查令。”
“冤枉啊!我是冤枉的!”王大发腿一软,差点跪下,“这是有人陷害我!是不是顾南川?肯定是他!”
“是不是陷害,查查就知道了。”
纪检组的人根本不听他辩解,直接封锁了代销点的仓库。
不到半个小时,两名工作人员从仓库深处搬出了几个看起来有些陈旧的麻袋。
打开一看,里面全是还没入账的白糖和棉布。
更要命的是,在一个隐蔽的账本夹层里,翻出了一张还没来得及销毁的“黑市交易条”。
上面的日期,正是昨天;上面的数量,跟顾南川信里写的分毫不差。
王大发看着那张条子,浑身的血都凉了。
他怎么也想不通,昨天那条胡同里明明没人,这事儿怎么会泄露出去?
“带走!”
王大发是被押上吉普车的。
全村人都围过来看热闹。
这可是比魏清芷被抓还要大的新闻!
“乖乖,王大发也被抓了?这魏家是犯了太岁吧?”
“啥犯太岁,这是惹了不该惹的人!”
“听说是倒卖公家东西,这可是挖社会主义墙角啊,得判多少年?”
顾南川站在人群外围,手里拿着个刚做好的草编蚂蚱,神情淡漠。
沈知意站在他身边,看着那辆远去的吉普车,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震撼。
她转头看向身边的男人。
阳光下,顾南川的侧脸刚毅而深邃。
他没有落井下石的狂喜,只有一种运筹帷幄的平静。
“这就是你说的大礼?”沈知意轻声问。
“算是吧。”顾南川把那只草蚂蚱递给旁边看热闹的一个小孩,拍了拍手,“拔出萝卜带出泥。魏清芷是那个萝卜,王大发就是那坨烂泥。清理干净了,咱们的路才好走。”
王大发倒台,意味着周家村最大的毒瘤被切除了。
没了他在背后捣鬼,供销社那边很快派来了新的采购员,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办事规矩,对“外贸基地”更是客客气气。
连带着村里的供电也恢复了正常。
那台立了大功的柴油机,被顾南川擦洗干净,盖上红布,供在了牛棚的一角。
它是功臣,也是一种震慑。
接下来的日子,周家村进入了前所未有的“大生产”时期。
三百个、五百个、八百个
日产量节节攀升。
半个月后。
当那辆外贸局的大卡车开进村子,拉走整整三千套“松鹤延年”和“十二生肖”时,周大炮激动得当场放了两挂一千响的鞭炮。
“南川啊,咱们成了!真的成了!”
顾南川站在装满货物的卡车前,手里拿着外贸局结算回来的汇款单。
那上面的一串零,看得人眼晕。
但这还不够。
顾南川的目光越过欢呼的人群,投向了更远的地方。
“知意。”
“嗯?”
“收拾一下东西。”顾南川把汇款单折好,放进贴身口袋,“这批货只是敲门砖。接下来,咱们要去一趟真正的战场。”
“去哪?”
“广交会。”顾南川嘴角勾起一抹野心的笑,“我要带着咱们的凤凰,飞过香江,飞向全世界。”
就在这时,村口突然跑来一个气喘吁吁的邮递员。
“顾南川!又有你的信!加急的!”
顾南川接过信,看了一眼寄信地址,眉头微微一挑。
京城?
而且寄信人那一栏,写着一个让他意想不到的名字――【华夏工艺美术总公司】。
看来,那只凤凰引起的震动,比他想象的还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