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天,整个香港的江湖,都变得有些不寻常。
一股诡异的气氛,在暗中悄然瀰漫。
最先有反应的,是那些终日混跡於街头巷尾,靠贩卖消息为生的“地老鼠”们。
他们发现,最近关於“和”字头的传闻,突然多了起来。
而且,版本五八门,一个比一个劲爆。
新界元朗的一家赌场里。
一个和胜和的小头目,喝得醉醺醺的,搂著一个舞女,大著舌头吹嘘。
“听说了没水房的白头福,这次要扑街了!”
“他赌钱赌红了眼,把堂口的钱都亏空了,现在指望著从南洋运一批『好东西』回来翻本呢!”
“什么好东西”舞女好奇地问。
“嘿嘿,那可是掉脑袋的玩意儿!我听说,培哥都出面了,想拉著我们华哥一起入伙,我们华哥嫌风险太大,没答应!”
类似这样的对话,在九龙的麻將馆,油麻地的烟柳巷,湾仔的酒吧里,不断上演。
消息传得有鼻子有眼,细节丰富得仿佛亲眼所见。
有的说,白头福已经火烧眉毛,准备这两天就让船冲关。
有的说,崩嘴华见死不救,跟白头福因为分帐不均,差点在堂口里打起来。
还有的说,柳培想做和事佬,结果两边不討好,搞得里外不是人。
一时间,“和”字头內部不和,为了利益反目成仇的流言,传遍了整个黑道。
这些消息,自然也一字不落地,传到了十四k陈仲英的耳朵里。
他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看著手下搜集来的各种情报,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得意。
“一群乌合之眾。”
陈仲英轻蔑地哼了一声。
他本来还对“和”字头有几分忌惮。
毕竟,柳培、白头福、崩嘴华,这三个人联起手来,实力不容小覷。
可现在看来,根本就是个笑话。
一遇到点事,一牵扯到利益,马上就土崩瓦解,狗咬狗一嘴毛。
“特別是那个新冒出来的陈山,叫什么『陈四哥』”
陈仲英拿起一份关於陈山的资料,眼神里充满了不屑。
“听说柳培给了他一个『红棍』的位置,就把他当成宝了。我看,也不过是个有勇无谋的莽夫罢了。”
“现在『和』字头出了这么大的事,他这个『四哥』,连个屁都不敢放。估计是看到事情棘手,当缩头乌龟去了。”
一个心腹手下在旁边附和道:“英哥说的是!这帮本地烂仔,就是上不了台面的货色。跟我们十四k比起来,差远了!”
陈仲英满意地点了点头,他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號码。
“警司先生,是我,陈仲乙。”
电话那头,传来了格里芬懒洋洋的声音。
“有什么新情况吗,陈”
“是的,警司先生。我们收到確切消息,『和』字头內部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陈仲英將他听到的那些流言蜚语,添油加醋地向格里芬匯报了一遍。
“白头福已经等不及了,他放言,就算拼著鱼死网破,也一定要把货运进来。我估计,就是这两天晚上的事!”
格里芬在电话那头,发出了愉悦的笑声。
“很好,非常好!”
“让他们狗咬狗!等他们闹得差不多了,我们再下场收网!”
“你让你的人,把眼睛放亮点,特別是维多利亚港西边的入口,那里水深,航道复杂,最適合夜里偷渡。”
“一旦发现目標船只的踪跡,立刻通知我!”
“明白!警司先生!”
掛掉电话,陈仲英得意地靠在椅子上,点燃了一支雪茄。
他仿佛已经看到,白头福被戴上手銬,柳培和崩嘴华焦头烂额,整个“和”字头分崩离析的场景。
到时候,他们十四k,就能顺理成章地,接管“和”字头留下的地盘和生意。
他陈仲英,也將成为最大的功臣。
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美梦里,丝毫没有注意到,他手下送来的那些情报,看似来源各不相同,但仔细分析,最终的源头,都隱隱指向了同一个地方——新界。
崩嘴华的地盘。
与此同时,在和合图的堂口。
柳培正看著一份刚刚送来的报告。
“呵呵,这条鱼,咬鉤了。”
柳培放下报告,端起茶杯,脸上露出瞭然的笑容。
崩嘴华这个大老粗,平时看著咋咋呼呼,没想到演起戏来,还真有几分天赋。
他散布出去的那些流言,九分假一分真,虚虚实实,刚好挠到了陈仲英和格里芬的痒处。
让他们自以为掌控了一切,实际上,却被牵著鼻子走。
“培哥,福哥那边来消息了。”
一个手下快步走了进来,递上一张电报纸。
“船已经到达预定海域,钱先生的队伍,也已经准备就绪。他们问,何时开始行动”
柳培看了一眼墙上的掛钟。
时针,正指向午夜。
海上的风,应该大起来了。
风高浪急,正是办事的好时候。
他拿起桌上的电话,拨通了陈山的號码。
“四哥,我是柳培。”
“一切准备就绪。”
电话那头,陈山的声音沉稳而有力。
“按计划行事。”
“另外,告诉福哥的船长,换货之后,不用急著回港。”
“在外面,多兜两圈。”
柳培愣了一下,隨即明白了陈山的用意。
“欲擒故纵”
“不。”陈山在电话里笑了笑。
“是吊足他们的胃口。”
“要让猎物,自己跳进陷阱里来。”
柳培掛掉电话,心中对陈山的佩服,又深了一层。
他发现,自己每一步,似乎都在陈山的算计之中。
自己以为已经看到了全局,但陈山,却永远比他多看三步。
这种感觉,让他既感到压力,又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兴奋。
这样的“四哥”,或许,真的能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