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金蝉脱壳(1 / 1)

大西洋,公海。

“启航號”像一片孤独的叶子,在狂暴的浪涛中挣扎。

巨大的海浪,如同山峦般砸在甲板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船身在剧烈地摇晃,钢铁的结构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

霍东升死死抓住船桥的栏杆,稳住自己的身体。

海风夹杂著暴雨,抽打在他的脸上,冰冷刺骨。

这正是陈山计划中的,“不可抗力”。

在狂风暴雨的掩护下,一艘毫不起眼的远洋渔船,如同幽灵般,从黑暗中悄然靠近。

它没有悬掛任何旗帜,船身上的油漆斑驳脱落,看上去饱经风霜。

两艘船在风浪中,艰难地维持著一个危险的距离。

“行动!”

霍东升对著无线电,发出了嘶哑的指令。

甲板上,早已准备好的水手们,迎著风浪,开始操作。

巨大的起重臂,在风中摇曳,將一个个沉重的木箱,从“启航號”的甲板吊起,再小心翼翼地,转移到那艘渔船上。

每一个动作,都惊心动魄。

与此同时,“启航號”的另一侧,一场混乱正在上演。

几个穿著黑衣,蒙著面的“海盗”,手持短棍和砍刀,衝上了甲板。

他们是鬼叔手下最能打的江湖好手。

他们大声叫嚷著,故意將船上一些不重要的设备砸得稀烂,製造出被洗劫的假象。

一个船员,按照事先的约定,发出了“惨叫”,手臂上被划开一道浅浅的口子,鲜血立刻流了出来。

一切,都像一场排练了无数次的戏剧。

混乱,而又精准。

几天后,香港,维多利亚港。

香港,维多利亚港。

码头上,一切如常。货船鸣笛,吊臂缓缓移动,苦力们喊著號子,一片繁忙景象。

但在看不见的角落里,一张无形的大网早已撒开。

海关的检查人员,比平时多了一倍,眼神锐利。

码头的保安,换上了一批面孔陌生的硬汉,腰间不经意间鼓起。

远处仓库的顶楼,几个扛著测量仪器的“工人”,镜片后的目光却死死锁定著即將停靠的泊位。

詹姆斯安德森站在一辆黑色轿车的阴影里,手中端著一杯热咖啡,脸上带著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悠然。

他没有穿西装,而是一身普通商人的夹克,完美地融入了码头的背景中。

斯科特警司靠在车门上,烦躁地抽著烟。

“詹姆斯,你確定他会在这里动手”斯科特吐出一口烟圈,“这里是香港最繁忙的码头,到处都是眼睛。

在这里走私,和在警察总部门口抢劫有什么区別”

“当然有区別。”安德森的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

“抢劫,是莽夫所为。而我的这位对手,他喜欢玩聪明的游戏。”

安德森的目光,望向远方的海面。

“他以为自己布下了一个精巧的局,用谣言和假报告压低了价格,就能捡个大便宜。”

“但他不知道,从他盯上这批车床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成了我的猎物。”

安德森的计划很简单。

他要做的,不是阻止这艘船进港,恰恰相反,他要让它顺利停靠。

他要看陈山的人,如何將这批“烫手”的精密车床,从这艘船上运走。

只要他们敢动用任何一条非法的渠道,哪怕只是一个走私的苦力,安德森埋伏下的人手,就会像鯊鱼一样扑上去,顺著这条线,扯出陈山背后那张巨大的红色网络。

“启航號”的轮廓,终於出现在海平面上。

它看起来有些狼狈,船身上甚至能看到一些破损的痕跡,仿佛经歷了一场风暴。

安德森的眼神,微微一动。

“看来,路途上並不太平。”他轻声说道,语气中带著一丝玩味。

他认为,这一定是陈山为了製造混乱,故意弄出的痕跡。

船,终於靠岸。

一切都按照最正规的程序进行。

海关人员登船,检疫人员跟上,港务处的工作人员开始核对泊位信息。

安德森的耐心极好,他像一个经验丰富的狙击手,等待著猎物犯错的那个瞬间。

然而,预想中的鬼祟行动,並未发生。

第一个走下舷梯的,是船长霍东升。

他没有试图躲避任何人的目光。

恰恰相反,他衣衫不整,头髮凌乱,脸上带著一种劫后余生的惊恐和愤怒,径直朝著斯科特警司的方向冲了过来。

“长官!我要报案!”

霍东升的声音,嘶哑而响亮,立刻吸引了周围所有人的注意。

“我的船,在公海上,遭遇了海盗袭击!”

这一声喊,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

安德森端著咖啡的手,在半空中停住了。

他的眉头,第一次紧紧地皱了起来。

这不在他的剧本里。

斯科特也愣住了,他下意识地看向安德森,却发现美国人脸上的悠然自得,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说什么”斯科特厉声问道。

“海盗!”霍东升將一份航海日誌和几张照片,用力拍在斯科特面前的汽车引擎盖上,

“他们抢走了船上所有值钱的东西!还打伤了我的船员!这是证据!”

照片上,是船舱內一片狼藉的景象,还有几个船员手臂上缠著带血的绷带。

安德森的瞳孔,骤然收缩。

一种强烈的不安,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臟。

“货物呢”安德森忍不住开口问道,声音有些乾涩。

“货物”霍东升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指著船上的货仓,大声说道:“什么货物

那本来就是一批从德国买来的废铁!

我们准备运到香港的钢铁厂回炉的!

现在好了,连废铁都被那群天杀的海盗翻得乱七八糟!”

“根据规定,我们必须开箱查验,確认损失情况,好向保险公司索赔!”

安德森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死死地盯著霍东升,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一丝说谎的痕跡。

但那张脸上,只有愤怒,不甘,和一个受害者应有的一切情绪。

在霍东升的强烈要求和海关的规定下,吊臂启动了。

第一个巨大的木箱,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被缓缓吊起,放在码头的空地上。

安德森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仍然抱著一丝希望,认为这只是陈山的障眼法,真正的机器,一定还藏在某个角落。

工人们用撬棍,费力地撬开了木箱的盖子。

“哐当”一声。

木板被掀开。

没有闪烁著金属光泽的精密车床。

只有一堆堆锈跡斑斑,纠缠在一起的废铜烂铁。

码头上,一片譁然。

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看著这匪夷所思的一幕。

“打开!把所有的箱子都打开!”

斯科特下达了命令。

一个又一个木箱被打开。

结果,全都一样。

满船的,都是毫无价值的工业垃圾。

安德森的脸,从煞白,变成了铁青,最后变成了一种近乎紫色的涨红。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天大的傻瓜。

一个站在舞台中央,聚光灯下,却被所有观眾嘲笑的小丑。

他动用了中情局的情报网,调动了港英政府的警察力量,布下天罗地网,准备上演一出瓮中捉鱉的好戏。

结果,他等到最后,鱉没有出现。

他自己,成了那只被戏耍的鱉。

更让他感到屈辱的是,对方甚至没有用任何阴谋诡计。

报警,查验,索赔。

一切都在阳光下进行,一切都符合法律程序。

他被一套他最引以为傲的规则,打得体无完肤。

他甚至找不到任何发作的理由。

与此同时。

九龙城寨,一处不为人知的秘密水道尽头。

那艘看似破旧的渔船,悄无声息地靠岸。

一个个木箱被小心翼翼地卸下。

当第一个箱子被打开,那台在昏暗灯光下,依然闪烁著冰冷金属光泽的德国精密车床,出现在眾人面前时。

李国栋的眼眶,瞬间红了。

他衝上前,像抚摸失散多年的亲人一样,用颤抖的手,抚摸著冰冷的车床机身。

陈山站在高处,静静地看著这一切。

他的手中,拿著一份刚刚送来的报纸。

报纸的头条,用醒目的大字写著:

“货轮公海遇劫,港警介入调查,英资保险或面临巨额赔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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