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闯怡和洋行的船坞,无异於自杀。那里守卫森严,巡逻的警察身影,在灯光下模糊晃动。
陈山坐在后堂的办公室里,指尖轻敲桌面。他知道,这不是一场简单的械斗。
这是一场与时间和权力的赛跑。
他看向身旁的沃尔夫冈。德国人那双灰蓝色的眼睛,此刻比平时更加专注。
“沃尔夫冈先生,我需要你准备一艘大功率的拖船。”陈山的声音平静,却带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还需要切割设备,最快的。”
沃尔夫冈没有多问,只是微微点头。他明白,陈山要做的,是超越常规的事情。
紧接著,陈山又看向王虎。
“阿虎,你带一批兄弟,去另一个洋行的仓库。”
王虎眼神一亮,等待著下一步指示。
“製造一场『意外』。”陈山的声音压低了几分,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
“火光要衝天,警报声要大作。”他强调了效果。
王虎立刻心领神会。他知道,这“意外”的目的,就是为了吸引船坞的守卫和警察。
行动当晚,香港的夜色,比平时更加深沉。
远离怡和船坞的另一片区域,一个废弃的洋行仓库外,火光突然冲天而起。
乾燥的废料堆,瞬间被引燃,火舌贪婪地舔舐著夜空。
警报声尖锐地撕裂了寂静。
紧接著,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迅速匯聚。
王虎站在远处,看著火光將半边天染红。他身后的兄弟们,眼中闪烁著兴奋的光芒。
火势蔓延,浓烟滚滚。
怡和船坞內,大部分安保人员和巡逻警察,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吸引,迅速调离。
船坞的防卫,在这一刻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空虚。
维多利亚港的海面,漆黑一片。
几艘小船,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划破水面,朝著怡和船坞的深处潜入。
陈山亲自带队,他的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锐利。
海风带著咸腥,拂过他的脸庞。
船坞內,巨大的“英东號”静静地停泊著,它曾是霍家的骄傲,如今却像一头被困的巨兽。
霍东升站在其中一艘小船上,他的呼吸有些急促。这艘船,承载著他最后的希望。
陈山跳上船坞的甲板,动作轻盈。王虎紧隨其后。
切割设备的火,在黑暗中骤然亮起,发出刺耳的滋滋声。
固定“英东號”的粗重铁链,在火中一点点断裂。
每一次切割,都像在割断霍东升身上无形的枷锁。
他衝上“英东號”的甲板,凭著对船只的熟悉,在黑暗中摸索著,启动了备用发动机。
老旧的发动机,发出几声沉闷的咳嗽,隨后,开始低沉地轰鸣起来。
整个过程,惊心动魄。
巡逻队的探照灯,几次从他们头顶扫过,强烈的白光,几乎將他们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每一次光束的掠过,都让霍东升的心臟,提到嗓子眼。
他死死地盯著黑暗,生怕那光束停留哪怕一秒。
就在船坞的安保人员,察觉到不对劲,开始匆忙赶回时。
“英东號”的船身,在发动机的轰鸣声中,微微颤抖了一下。
一艘大功率拖船,如同隱藏在暗处的巨兽,悄无声息地靠近。
它用粗大的缆绳,牵引著“英东號”,缓缓驶入了黑暗的维多利亚港。
当霍东升站在自己父亲的船上,海风吹拂著他的脸颊。
他转过身,看著身后混乱的码头,火光与警笛交织,而他,已在黑暗中远去。
积压多年的屈辱与不甘,在这一刻,化作滚烫的热泪,模糊了他的视线。
他知道,自己沉寂的生命,被这个男人,重新点燃了。
“启航號。”陈山的声音,在霍东升身边响起。
霍东升猛地转过头,眼中带著一丝疑惑。
“它现在叫『启航號』。”陈山看著他,眼神中带著一种深远的考量。
“这是你和我们,共同的新起点。”
“启航號”虽然到手,但它就像一个见不得光的“黑户”,无法在任何正规码头停靠。
霍东升的情绪渐渐平復,他看著陈山,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我们成功了第一步。”霍东升的声音带著一丝沙哑。
“但是,没有航线,没有水手,没有补给。”他环顾四周,这艘船虽然巨大,却像个无用的躯壳。
“它只是一堆废铁。”他內心的不安,並未完全消散。
陈山没有立刻回答,他走到船舷边,望著深邃的港湾。
“梁文辉已经联繫了澳门那边。”陈山的声音,带著一种篤定。
“我们在巴拿马註册了几家空壳公司。”他平静地说。
霍东升的眉头微微挑起,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陈山转过身,看向霍东升。
他的目光,仿佛已经穿透了这片海域,看到了更广阔的未来。
“它將以一个全新的身份,重新回到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