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德坊,卢国公府。
“二郎快进来!”
没有预料中的困难,赵仙羆来到程家自报姓名后,很顺利就见到了上次帮过他的程咬金。
身体壮的像黑熊一样的程咬金大步走出来,抓著赵仙羆的手往院子里拉。
“二郎,你能来找我,便好,可我惭愧啊,没能去你家里为你父亲弔唁一下。
说来不怕你笑话,我也是怕皇帝怪罪,你知道的,上次他以为我带你进宫,是收了你什么好处。”
程咬金嘴里絮絮叨叨。
赵仙羆没有当真。
让一个国公爷去弔唁他那只有从五品的父亲
两人来到客厅。
一名下人为两人沏好茶后离开。
程咬金似乎想起了什么,道:
“二郎,不管怎么样,你心里不要怪陛下。”
赵仙羆没有回应。
程咬金见赵仙羆不愿谈这个话题,当即问道:
“说吧,你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
赵仙羆点头,说明来意:
“我想跟您做个交易。”
交易程咬金愣了一下,“什么交易”
赵仙羆道:“您可还记得上次我跟您说过的那两件宝物,『曲辕犁』和『』。”
程咬金神色一动,坐直了身体。
他一直在等赵仙羆跟他提这件事。
因为他自己,不好在赵家发生这种状况下主动去提。
『曲辕犁』,『』。
准確的说是『曲辕犁製作以及耕地效率改进说明』。
和『种植以及纺织工艺、织品普及,对大唐影响说明』。
这两样东西正是赵仙羆上次为救赵蕴古,临时准备的『宝物』。
程咬金上次正是听了赵仙羆详细的说明,才动心答应带著赵仙羆进宫。
隱隱明白了赵仙羆的目的,程咬金道:“二郎,你的意思是”
赵仙羆看著程咬金期待的双眼道:“不错,我正是想以曲辕犁、,以及另一件宝物,跟您做个交易。”
程咬金挑眉:“另一件宝物”
赵仙羆点头,从怀里掏出三张纸卷,在桌上摊平展开。
程咬金站起身,有些紧张的看了眼之前就已经看过的『曲辕犁』、『』。
然后他把目光落在第三张纸上面。
占城稻。
纸上详细说明了占城稻生长的地域,以及怎样引种到大唐岭南和其它可种植地区。
还说明了此稻种的培育改良方法,以及对粮食產量的影响。
看完后,程咬金双手颤抖,很是激动。
他是个喜欢为民做实事的好官,是朝廷里最没有架子的国公爷,一直觉得自己和普通老百姓没有区別,都是有血有肉的人。
这种积福积德之物是他梦寐以求的东西。
程咬金没有问赵仙羆是怎么发现占城稻这种粮食作物,又是怎么知道占城稻引种以及改良方式等等。
他眼睛火热看著赵仙羆道:“二郎,你確定要用这三样东西跟我做交易”
赵仙羆点头。
程咬金目光失神道:“可是你明明可以直接把这三样东西献给皇帝,皇帝一定会重赏你,也会重赏赵家。”
赵仙羆脸色瞬即冷漠下去。
他今天把这三张图纸交给程咬金,主要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大概率活不了多久,打算给赵家谋条后路。
同时也为报答程咬金上次带他进宫的恩情。
至於別的,尤其是李世民,他不想听到。
“既然您不愿与晚辈交易,那就当晚辈没来过。”
赵仙羆收起图纸准备走人。
程咬金急了,连忙拦住赵仙羆道:“好,你想怎么交易,你说。”
赵仙羆停下脚步,开始说出自己想要的条件。
一刻钟后,赵仙羆从程府走了出来。
他已经和程咬金达成了协议。
他把三张图纸交给程家,程家给他一座宅子,几大箱子钱和布。
当然,程家现在还没有交付。
因为程咬金觉得自己占了大便宜,那三张图纸能带给他程家的,远远不是一座普通的宅子和几箱钱帛能比的。
所以他决定好好从自己的私產里面选个好的,或者乾脆去牙行买个不错的宅子。
再准备几大箱子钱和布,一起交付给赵仙羆。
两人將时间约定在明天下午。
离开程家,赵仙羆回到人声鼎沸的大街上。
一眼望去,长街美如一张直铺天边的画卷。
可惜,他现在与这画卷格格不入,赵家也跟这画卷格格不入。
一切都因为李世民杀了赵蕴古,导致赵家人深受打击,每天活在噩梦中。
以及,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
能做的已经做了,赵仙羆了无牵掛,再次走进一家有名的医馆,准备再试试运气。
梁氏医馆。
姓梁的老郎中,听赵仙羆说完病症,同样是皱眉,嘆气,神色古怪看著赵仙羆。
“公子,你的意思是说,你已经很久没吃东西,也没喝水,可就是感觉不到飢饿口渴”
赵仙羆点头,没有把自己也没怎么休息的事情说出来。
姓梁的老郎中摇了摇头,他觉得赵仙羆在撒谎,人怎么可能这么长时间不吃不喝,还这么的有精气神。
“恕我无能无力。”
赵仙羆眼里一黯,但很快又看开了。
他放下几枚铜钱正要离开,姓梁的老郎中突然起身道:“公子不妨去寻一寻那孙神医,我听说孙神医前几日来了长安,只是他人具体在何处,我就不知道了。”
“他或许,能治好你的怪病。”
赵仙羆心里一动:“孙神医孙思邈”
梁大夫点头。
赵仙羆朝老郎中拱手告辞,离开了医馆。
赵仙羆没有急著去打探孙思邈的下落,因为今天天已经黑了,很快就要宵禁。
咚!
咚!
远处钟鼓楼传来绵密又有力的鼓声。
“快回屋,不要在街上逗留!违反禁令者,杖二十!
过亥时,凡无夜行符於城中逗留者,金吾卫可当场射杀!”
哗哗!
一队队金吾卫,或腰悬佩刀,或背著角弓,有的还扛著少见的铁蒺藜骨朵,走在长街上,督促著三三两两的行人。
赵仙羆加快脚步,衝刺在渐渐昏暗的夜色中。
穿过朱雀大街,拐过几条巷子,快到延福坊的时候,前面一群身影吸引了他的注意。
只见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正带著几名手下,满脸怒火围著地上一个蜷缩的黑影。
男人朝著血肉模糊的黑影抽鞭骂道:
“养不熟的畜牲,你竟然敢咬我!啊,你是怎么敢的你想跑哪去你能跑哪去我让你跑!让你跑!”
啪!!
地上的黑影原来是一头三个月大的小虎。
小虎虽然满身皮毛沾满了鲜血,伤口深可见骨,脖子还被一个铁叉死死锁著。
但依旧呲著牙,双目暴睁,爪子不断刨著地面,嘴里发著低沉咆哮。
啪!啪!
“你还叫!我让你叫!就当我那两百贯餵了狗,我抽不死你!”
男子执鞭不停抽打。
几名体型高大的金吾卫站在旁边,双手抱著胸,淡淡看著。
地上的小虎已经被抽的嘴里不断涌出血沫,但涣散的双眼,依旧散发著不屈的光芒。
赵仙羆心里一颤,仿佛有某个东西被唤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