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
一声轻微的、仿佛幻觉般的声响，突兀地从舰船的通讯频道中响起。
那声音很奇怪，不像是警报，不像是噪音，倒像是一声叹息。
“什么鬼声音？闹鬼了？”山猫浑身一个激灵，立刻开始检查通讯日志，“是外部信号干扰还是系统bug？”
青鸟握紧了匕首，警惕地环视四周，试图找出声音的来源。
然而，驾驶舱内一片死寂，只有山猫敲击键盘的声音。
“不”顾凡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没有去看通讯系统，而是死死地盯着声呐屏幕上那个巨大的圆形喷泉。
那声叹息，并非来自喷泉。
而是来自更深、更遥远、更恐怖的地方。
那座喷泉，不是景观。
它是一个井盖。
一个封印着某个不可名状之物的井盖。
而他们刚才，用【绝对虚无之核】的“概念对冲”，相当于隔着井盖，对着下面那个沉睡的存在，狠狠地敲了一锤子。
“嗡——”
仿佛是为了印证顾凡的猜想，一阵低沉到人类耳朵几乎无法捕捉、却能让灵魂都为之战栗的嗡鸣，从地底深处传来。
“幽灵号”的船体开始剧烈地震动起来！
但这不是被外力撞击的震动，而是一种共振！
仿佛构成船体的每一个金属原子，都在与那个恐怖的频率同步颤抖，似乎下一秒就要彻底分崩离析！
“不是攻击”顾凡死死抓住座椅，脸色在面具后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
“是祂在呼吸。”
随着顾凡话音落下，一股比之前那只武装龙虾首领强大百倍、千倍的精神威压，如同无形的深海海啸，瞬间席卷了整个驾驶舱！
青鸟闷哼一声，只觉得大脑像是被灌满了铅汞，身体重如山岳，连抬起一根手指都无比艰难。
山猫更是不堪，他双眼翻白，口吐白沫，直接瘫在了驾驶座上，嘴里胡乱念叨着：“圆周率3我是个程序员我不懂物理”
他的心智，已经被这股庞大的精神压力冲刷到了崩溃的边缘！
只有顾凡，在【方舟oa】那枚【一星铲屎官】称号附带的“1兽属性抗性”的微弱加持下，勉强维持着一丝清明。
他立刻启动了【灵性视觉】。
在视野切换的瞬间，顾凡倒吸一口凉气。
他看到了。
在归墟死城的正下方，那无尽的黑暗深渊之中，一轮“太阳”正在缓缓升起。
一轮由纯粹的、凝实的、如同黑洞般的“概念”构成的黑色太阳！
它的存在本身，就在扭曲着周围的一切。空间、时间、光线、因果所有的一切，都在被它那庞大的引力吸入、粉碎、重组成无法被理解的形态。
之前那只武装龙虾首领的概念核心，在这轮“黑太阳”面前，渺小得就像一颗尘埃。
这不是怪物。
这是一个苏醒过来的、活的“物理法则”！
是父母在留言中提到的“那个东西”！
“不可力敌！”
这个念头以前所未有的清晰度，占据了顾凡的全部思想。
碰一下那枚黑色球体，尝试利用“虚无”概念来对抗。
立刻命令山猫，驾驶“幽灵号”全速撤退！
尝试与那个存在进行精神沟通，了解它的意图。
牺牲一只宠物，利用其能量吸引那个存在的注意，为自己争取逃跑时间。
顾凡做出了他进入归墟以来，最违背他“莽夫”本性、也最正确的一个决定。
“山猫！”他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爆喝。
这声爆喝如同当头棒喝，让濒临宕机的山猫猛地一颤，恢复了一丝神智。
“老老板”
“全功率逆转引擎！最大战术规避速度！给我逃！！”
“逃？！”山猫愣住了，在他的认知里，老板的字典里从来没有这个字。
“执行命令！！”顾凡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疯狂与恐惧，“立刻！马上！！”
“是！”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山猫的双手在控制台上化作了残影。“幽灵号”的尾部喷射口爆发出刺眼的蓝色光芒，整个船体像一发掉转了方向的鱼雷，猛地向后窜去！
然而，已经晚了。
中央广场上，那个巨大的黑暗喷泉，发生了异变。
池子里那些粘稠的黑暗液体，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倒流，被吸回了喷泉中心的那个洞口。
“井盖”被彻底打开了！
“轰隆隆——”
整座城市都在剧烈地摇晃，无数建筑的碎片从上方剥落，砸向海底。
“幽灵号”刚刚提起的引擎功率，突然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速度骤然下降！
“不行啊老板！”山猫快哭了，“水！周围的海水变得像沥青一样粘稠！擎功率被抵消了90！我们被黏住了！”
这是规则层面的攻击！那个苏醒的存在，仅仅是改变了它周围一片海域的“流体粘度”概念，就让“幽灵号”这台顶级的深海潜航器，变成了一只被困在琥珀里的苍蝇！
“切换到脉冲引擎！用短点射，把我们‘炸’出去！”顾凡吼道。
“明白！”
“幽灵号”的船身两侧弹出了数个小型喷口，猛地喷射出高压气团，在粘稠的海水中炸开一个个空泡。
“砰！砰！砰！”
潜艇像是蹒跚学步的婴儿，一点一点地、艰难地向着远离中央广场的方向挪动。
也就在这时，从那已经清空的喷泉深洞中，缓缓地升起了一根东西。
一根巨大到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由纯粹的黑暗构成的触手。
它无声地升起，带着一种蔑视一切的优雅与从容，然后轻轻地、朝着“幽灵号”的方向，挥了过来。
那动作很慢，慢到仿佛是在拍打一只苍蝇。
但它所过之处，空间出现了肉眼可见的、如同玻璃碎裂般的黑色裂痕！
“规避！规避！！”山猫将操纵杆推到了底！
“幽灵号”爆发出了最后的潜力，在千钧一发之际，猛地向侧下方一个沉降！
巨大的黑暗触手，擦着潜艇的顶部掠过。
没有声音，没有撞击。
但“幽灵号”的顶部装甲，那由山猫引以为傲的“概念结晶体”混合涂层构成的、连激光都无法损伤的外壳，在被触手擦过的瞬间，就像是被高温黄油刀切过的奶酪，无声无息地消失了一大块。
一个长达二十米的、平滑无比的巨大缺口，出现在船体顶部！无数管线和结构暴露在外，疯狂地闪烁着电火花！
“幽灵号”终于挣脱了那片粘稠的海域，如同丧家之犬，疯狂地向着遗迹外围逃窜。
不知过了多久，那股足以压垮心智的精神威压终于减弱了。
青鸟第一个恢复过来，她看着船体巨大的伤口，心有余悸。
山猫则像一滩烂泥，瘫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顾凡缓缓地、僵硬地转过身，通过船尾的观测窗，望向那座城市的中央。
那根巨大的黑暗触手，已经收了回去。
取而代之的，是从那深洞中，缓缓升起的一个轮廓。
由于距离太远，光线又被扭曲，他们看不清全貌。
只能依稀看到，在那城市的废墟之上，一个仅仅是头部，就比整座“幽灵号”还要庞大数百倍的、难以名状的轮廓，正在缓缓舒展。
而在那轮廓的顶端，亮起了一点光。
一点巨大、孤独、没有丝毫感情的猩红色的光。
像一只，刚刚睁开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