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凡的血液，在那一瞬间几乎凝固。
吱呀——
那不是幻觉。
那是沉重的铁门被外力强行开启时，门轴发出的呻吟。
有人来了！
而且不是从他打通的气窗，是从正门！
顾凡甚至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做出了最本能的反应。
啪！
他瞬间关闭了手机手电筒，整个人如同一只狸猫，悄无声息地闪身躲进了一排沉重的金属书架后。
整个地下室，重新被无边的黑暗和死寂吞噬。
他屏住呼吸，心脏在胸腔里擂鼓。
冷静！
必须冷静！
他立刻在心中下令：“迷榖，开眼！”
淡绿色的光晕在他的视网膜上一闪而过。
视野里，他能看到空气中流动的尘埃，能看到金属书架上每一丝锈迹的能量轨迹。
几秒后。
两道清晰的人形轮廓，出现在了地下室的入口处。
他们的身上，没有普通人的那种驳杂能量光晕，而是一种冰冷的灰白色。
是他们！
巴别塔！
这种独特的能量特征，和永燃垃圾场那些黑衣人一模一样！
他们怎么会来这里？！
难道是巧合？
不可能！这个时间点，出现在这个被封死的档案馆，绝不可能是巧合！
哒，哒，哒。
沉稳的脚步声在寂静中响起，不疾不徐，充满了某种目的性。
两道刺眼的光柱从他们手中的战术手电射出，如同两柄利剑，在黑暗中切割扫视。
“确认，是这里。”一个低沉的男声响起，声音毫无感情，像是在念报告。
“外围的封锁被破坏了。”另一个声音更加沙哑，“有人从北墙的气窗进来了。”
顾凡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被发现了！
他进来时留下的那个洞口，被发现了！
他下意识地将身体缩得更紧，连大气都不敢喘。
“看来，有只小老鼠，比我们先到了一步。”沙哑的声音里，透出一丝冰冷的戏谑。
“清理掉。”低沉的声音命令道。
紧接着，顾凡就听到了玻璃破碎的声音。
他心中一凛。
那是特藏部的玻璃门！
他们也是冲着那些地图来的！
“图卷被动过了。”
“编号1887、1921、1955一共七卷，封印绳结全部被解开，有新鲜的指纹。”
“对方应该刚走不久。”
顾凡躲在书架后，手心里全是冷汗。
他甚至能想象到，那两人正站在他刚才待过的地方，像法医一样勘察着现场。
巴别塔的行事风格，比他想象中还要专业、还要谨慎！
“一个小时前，‘蜂巢’监测到这个节点的信息熵出现了异常波动。”低沉的声音说道，“看来，这只老鼠的能力，和信息有关。”
蜂巢？信息熵？
顾凡听着这些陌生的词汇，大脑飞速运转。
他的概念地图搜索，竟然会被对方的某个系统监测到？！
这个认知，让他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自己的上帝视角，并非高枕无忧！
“命令，回收所有图卷，然后找到那只老鼠，清除掉。”
“明白。”
脚步声再次响起。
这一次，是朝着四面八方散开。
他们开始搜索了！
不能再等下去了。
躲在这里，被找到只是时间问题。
必须走！
可怎么走？
原路返回，从那个被啃开的气窗出去？
门口那两个人，就像两尊门神，只要他一靠近，绝对会被瞬间打成筛子！
硬拼？
更是找死！
永燃垃圾场那场惨烈的追杀，还历历在目。
当康的重伤，是他心里永远的痛。
他绝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
顾凡的目光，扫过身旁的墙壁。
那是一堵厚重的主承重墙。
他心中瞬间有了决断。
既然没路，那就自己开一条路！
“土蝼！”
他在心中默念。
一道微不可查的黑光闪过，黑色小山羊无声地出现在他脚边。
“别出声，给我从这里，往隔壁啃出一条路来！”
顾凡的指令，清晰而决绝。
土蝼仿佛通晓人性，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用头上的小犄角蹭了蹭他的裤腿。
然后，它张开了嘴。
对着那面厚达半米的承重墙，一口咬了下去。
没有巨响。
没有震动。
只有一阵仿佛蚕食桑叶般的“沙沙”声。
钢筋和混凝土，在土蝼的嘴里，比豆腐还要脆弱。
与此同时，巴别塔成员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一道手电光柱，从书架的缝隙中扫过，擦着顾凡的鼻尖掠了过去。
顾凡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停了。
他一动不动，像一尊石像。
“找到了。”
沙哑的声音，突然在他右前方不到十米的地方响起。
顾凡的瞳孔，瞬间收缩！
完了？！
“这里有脚印，很新，是朝这个方向来的。”
顾凡缓缓吐出一口气，是脚印，不是他本人。
但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他焦急地看了一眼土蝼。
那小小的身躯，已经啃进墙体超过一半了！
快点！
再快点！
低沉的声音冷静地判断道，“他一定有我们不知道的脱身手段。”
“封锁所有出口，用热成像扫描。”
“是！”
顾凡听到这里，再也无法保持镇定了。
热成像！
一旦对方开启热成像，他在书架后的活人反应，将再也无所遁形！
就在这时！
“沙”
一声轻响，土蝼的半个身子，已经彻底没入了墙壁之中！
通了！
顾凡不再有丝毫犹豫。
他像一条滑腻的游鱼，在巴别塔成员调整设备的前一秒，猛地矮身，闪电般钻进了那个刚刚被啃开的洞口！
几乎就在他身体完全没入墙体的瞬间。
嗡——
一股无形的能量波动扫过整个地下室。
“发现热源！在c区三号书架后面！”
“不对，热源在移动！正在穿墙！”
“开火！”
咻！咻！
两道蕴含着恐怖能量的蓝色光束，精准地轰击在顾凡刚刚藏身的位置！
轰！！！
坚固的金属书架，连同上面上百公斤的卷宗，瞬间被汽化！
一个直径一米的大洞，出现在了那面承重墙上。
灼热的气浪，从洞口扑面而来，几乎燎着了顾凡的后背。
他回头看了一眼，心有余悸。
只差一秒！
他就会和那些书架一样，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来不及庆幸，他抱着土蝼，连滚带爬地冲进了墙壁另一侧的黑暗空间。
这里是哪里？
他不知道。
这里比刚才的档案库更加阴冷、潮湿。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纸张腐朽到极致的味道。
他不敢开灯，只能靠着真实之眼，勉强辨认着周围的环境。
这里似乎是另一个更古老的档案室。
而且是被人为封死的夹层空间！
“他们过来了！”
顾凡听到了墙壁另一侧传来的动静，立刻朝着黑暗的深处跑去。
跑了不知道多久，他被一个东西绊了一下，重重地摔在地上。
他摸索着，发现那是一个腐朽的木箱子。
箱子已经烂了，里面散落出许多东西。
他拿起一件，入手是一种皮革的质感。
是一本笔记。
一本非常古老的，用牛皮做封面的硬壳笔记本。
借着真实之眼的微光，他看清了封面上用烙铁烫出的几个字。
【巴别塔-海都支部-创始者日志】
【年份：1886】
顾凡的大脑，嗡的一声！
这是
巴别塔一百多年前的创始日志？！
他颤抖着手，翻开了第一页。
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字迹刚劲的德文。
幸好，顾凡的设计专业，让他选修过德语。
他连蒙带猜地读了下去。
“10月7日，晴。我们抵达了这座东方的新兴港口。空气中弥漫着潮湿、野蛮，以及‘神话’的腐臭味。这些被本地人称之为‘风水’、‘龙脉’的东西，不过是‘模因病毒’侵染现实后，留下的低等脓疮。”
“我们的使命是纯粹的。我们是人类理性的守卫者，是现实秩序的清洁工。必须在这些‘神话’概念彻底复苏前，找到并清除所有的‘火种’，切断它们与现实的连接。”
“巴别塔，将重新屹立于纯净的人类大地之上。届时，再无神明，再无鬼怪，唯有人类永恒的理性之光。”
顾凡一字一句地读着，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
他终于明白了。
巴别塔不是拾荒者。
他们是净化者！是灭绝者！
他们的目标，不是为了利用这些超自然力量，而是为了彻底地消灭它们！
自己，以及自己所做的一切，在他们眼中，就是最该被清除的病毒！
这是一种你死我活的意识形态冲突！
顾凡继续向后翻。
日志的后半部分，记录了他们在海都的早期行动。
他们标记地点，回收“火种”，建立一个个隐秘的据点。
突然，顾凡的目光，被日志最后几页的一张简易地图死死地吸引住了！
那张地图上，只标注了一个地点。
位于老城区黄浦江的江心岛。
卡尔用粗重的笔迹，在旁边写下了一行字。
“海都支部的‘基石’已于此地埋下。这是我们所有净化行动的原点，也是我们最终的审判法庭。待到神话复苏之日，‘基石’将升起，荡涤全城。”
“基石”？
审判法庭？
这个地点，在他之前看到的所有地图上，都没有被标记！
这是一个比所有资源点等级都更高的，巴别塔的核心秘密！
轰！！！
一声巨响，身后的墙壁被彻底轰开！
两道冰冷的身影，出现在了洞口。
“老鼠，找到了。”
顾凡猛地合上日记，死死地攥在手里。
他看着那两个一步步逼近的黑衣人，眼中没有了恐惧，只剩下一片冰冷的决然。
他知道，自己拿到了不该拿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