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鹿丸在木叶训练场边缘那片柔软的草地上,一片薯片突兀地递到鼻子底下。
“鹿丸,给,新口味!”
秋道丁次挨著银天诺——或者说,此刻占据著奈良鹿丸这具十岁躯壳的灵魂——坐了下来。阳光刺得银天诺眯起了眼,意识如同沉船。
蓝星末日最后的景象——撕裂天空的毁灭光束、脚下大地的绝望崩塌、身体在纯粹能量洪流中寸寸湮灭的剧痛这些碎片尚未完全褪去,如同顽固的潮水拍打著神经。紧接著,属於奈良鹿丸的记忆,如同强行接入的另一股庞大信息流。
鹿丸。奈良鹿丸。木叶隱村。忍者学校。十岁。猪鹿蝶。还有那个名字像一根冰冷的针,瞬间刺穿了他混乱的思绪——猿飞阿斯玛。
“嘖”一声无意识的轻哼从喉咙里逸出,带著属於鹿丸那种標誌性的、对一切麻烦事的厌倦。
银天诺抬手,指尖有些僵硬地捏住了那片薯片。油炸淀粉的触感和丁次那毫不设防的、纯粹满足的咀嚼声,是此刻最真实的存在。
他机械地將薯片塞进嘴里,咔嚓一声,咸脆的口感在舌尖蔓延开。这具身体的味觉记忆忠实地反馈著“美味”,但银天诺的灵魂深处,却尝到了另一种味道。
那是前世记忆里,属於“鹿丸”这个角色的无力感。懒散度日,隨波逐流,遇到真正的强敌就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看著那个叼著烟、总是一脸无奈笑容的阿斯玛老师,为了给他们爭取一线生机,被飞段那个疯子用最残酷的方式献祭给邪神。
阿斯玛倒下的画面,他喉咙里嗬嗬作响却再也无法点燃的香菸,井野和丁次崩溃的哭喊这些尚未发生却已烙印在银天诺灵魂深处的“未来”,比蓝星毁灭的痛楚更清晰地灼烧著他。
前世,他是银天诺,一个在末日里燃烧自己换取世界片刻安寧的普通人。这一世,他成了奈良鹿丸,一个顶著200智商却只嫌麻烦、最终只能看著重要之人死去的“天才”。
麻烦?银天诺盯著自己摊开的、属於十岁男孩的手掌。指甲修剪得很短,指腹带著一点薄茧,是练习手里剑留下的痕跡。
这双手,前世在最后关头启动了那个同归於尽的装置。现在,它们还能做点別的吗?
薯片的碎屑沾在嘴角。丁次还在认真地对付著袋子里的存货,发出满足的嘆息。阳光晒得头皮发烫。一切都平和得近乎虚幻。
“丁次,”银天诺开口,声音带著刚穿越的沙哑和一种奇异的平静。他侧过头,看著好友那张无忧无虑的圆脸,午后的阳光给那细小的绒毛镀上了一层金边,“薯片好吃吗?”
“嗯!超——好吃!”丁次用力点头,眼睛弯成了缝,毫不犹豫地把袋子又往他这边推了推,“鹿丸你今天好奇怪,是不是没睡醒?”
“大概是吧。”银天诺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鹿丸式的、懒洋洋的假笑。他拿起第二片薯片,却没有吃,只是捏在指尖。
目光越过丁次圆圆的肩膀,投向远处掩映在绿树丛中的忍校建筑轮廓。还有两年。距离毕业成为下忍,距离阿斯玛成为他们的带队上忍,距离那个死亡的任务还有整整七年。
七百三十天。对於普通人,或许只是按部就班的日常。但对於一个带著前世记忆和奈良鹿丸200智商大脑的银天诺来说,这七百三十天,是扭转命运唯一的槓桿支点。
猪鹿蝶,绝不能重蹈覆辙,成为只能依赖老师庇护、在残酷忍界战爭中打酱油的配角。阿斯玛,那个像父亲一样的男人,必须活下去!
一个计划的核心轮廓,开始在他那高速运转的大脑里急速勾勒成型。冰冷而清晰。 “丁次,”他再次开口,声音里那点残余的恍惚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冷静,“光吃薯片好像有点无聊了。”
“誒?”丁次茫然地抬起头,嘴角还沾著亮晶晶的油渍,“那玩忍者游戏?还是回去睡觉?”他理所当然地给出了鹿丸平日里最可能选择的选项。
银天诺摇了摇头,捏著那片薯片的手指微微用力。阳光落在他眼中,折射出一种不属於十岁孩童的锐利光芒。
“玩点真的吧。”他站起身,拍了拍沾在裤子上的草屑,动作带著鹿丸特有的拖沓,眼神却像出鞘的刀,“比如,试试看你能不能连续使用三次『部分倍化术』,每次间隔不超过三秒,同时保持身体平衡,別像个被戳破的气球一样乱滚。”
丁次张大了嘴,薯片袋子差点从手里滑落,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连续使用倍化术?还保持平衡?这对查克拉控制要求极高!这根本不是他认识的那个能躺著绝不坐著的鹿丸!
“鹿丸?你你是不是被太阳晒傻了?”丁次结结巴巴地问,小眼睛里全是困惑。
“大概吧,”银天诺转过身,背对著刺目的阳光,將那片薯片丟进嘴里,咔嚓一声咬碎,声音含糊却带著不容置疑的意味,“从今天起,大概会一直『傻』下去。別愣著,胖子,想不想以后吃薯片的时候,没人敢来抢?”
他看著丁次那双先是茫然,隨即被“保护薯片”这个朴素而伟大的目標瞬间点燃战意的小眼睛,心中那沉甸甸的计划,终於落下了第一个锚点。
丁次这边,算是用他特有的方式暂时“点燃”了。但说服下一个人,难度係数恐怕要直线飆升。
木叶主干道旁,空气中浮动著浓郁得化不开的甜香。各色鲜在店门口的木架上拥挤著盛放,瓣上还滚著清晨遗留的水珠,在午后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虹彩。
“山中店”的招牌朴素地掛在门楣上。银天诺——鹿丸站在店对面的树荫下,隔著一条不算宽的街道,看著店里那个忙碌的淡金色身影。
山中井野。十岁的她穿著浅绿色的无袖小衫和七分裤,扎著利落的马尾,正踮著脚,努力想把一大束刚到的深紫色鳶尾插进一个高高的青瓷瓶里。
阳光透过店的玻璃窗,给她淡金色的髮丝和认真的侧脸轮廓镀上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边。她嘴里哼著不成调的曲子,动作带著这个年纪女孩特有的轻快和一点点笨拙的可爱。纯粹,美好,像一朵未经风雨的小。
银天诺的喉咙却莫名有些发紧。眼前这幅岁月静好的画面,与记忆碎片里那个跪在血泊中、抱著阿斯玛逐渐冰冷的身体、发出撕心裂肺哭喊的少女井野,形成了过於惨烈的对比。那些绝望的眼泪,仿佛此刻就灼烧著他的视网膜。
他深吸一口气,那浓郁的香涌入鼻腔,却压不下心头的沉重。他抬脚,踏过被阳光晒得发烫的石板路,推开了店那扇掛著风铃的玻璃门。
“叮铃——”
清脆的铃声惊动了井野。她回过头,看清来人,脸上立刻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像阳光下的向日葵。
“啊啦,是鹿丸啊!稀客稀客!”她放下手中的鳶尾,拍了拍沾著粉的手,“今天没和丁次在树底下当蘑菇?还是终於开窍想来买送给谁了?”她促狭地眨眨眼,带著少女特有的狡黠。
“麻烦死了,谁会买那种东西。”银天诺学著鹿丸惯常的口吻,懒洋洋地拖长了调子,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在井野明媚的笑脸上停顿了一瞬。
这笑容,他想留住。他走到井野刚才摆弄的瓶前,隨意地拿起一支掉落在桌面的白色小雏菊,指尖无意识地捻著柔嫩的瓣。
“井野,”他开口,声音刻意压得平稳,却还是泄露了一丝不同寻常的紧绷,“別插了,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