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都打红了眼。
你一拳，我一脚，在泥地里，滚来滚去。
嘴里，还念念有词。
“这是大师赐给我的！你敢抢！”
“放屁！大师明明也赐给我了！你看！这片叶子，就在我的地界上！”
“我的地界大！我的份就该多！”
“我的地界虽然小，但我的心诚！大师肯定是看中了我这一点！”
这场面，太魔幻了。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邻里斗殴了。
这是黑石村有史以来，第一次，因为“信仰分配不均”而引发的，“宗教战争”。
而战争的导火索，仅仅是几片，被他随手扔掉的茶叶渣。
围观的村民们，也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派。
“我觉得张屠户说得对！大师的恩泽，就该雨露均沾！谁看见了都该有份！”
“凭什么？东西落在谁家地里，就是谁家的！这是规矩！赵老四没错！”
“你们都错了！大师的圣物，怎么能用凡人的规矩来衡量？这应该交给村里，大家一起供奉！”
人群，吵成了一锅粥。
每个人，都想从这“天降的福缘”里，分一杯羹。
赵铁柱感觉自己的脑袋，“嗡”的一声，像是要炸开。
他错了。
他以为，他展现了神迹，收获了敬畏，这群人，就会变得谦卑，变得平和。
但他忘了。
当敬畏，和“利益”挂钩的时候。
它，只会催生出，更加疯狂的贪婪。
他本想，让这两个蠢货，打个你死我活算了。
可是，他看到，张屠户的老婆，已经悄悄地，从家里，抄起了那把剔骨刀。
而赵老四的儿子，也举着一根锄头，正准备冲进战场。
这场“宗教战争”，眼看着，就要从“辩经”，升级到“见血”了。
赵铁柱的脸，彻底黑了。
他可以容忍这群人的愚蠢，可以容忍他们的贪婪。
但他，绝不能容忍，因为他的几片茶叶，而闹出人命。
这，也是底线！
“都给我住手！”
一声冰冷的、不带丝毫感情的呵斥，仿佛直接在每个人的脑海中响起。
那声音，不大，却像是一桶冰水，从所有人的天灵盖，浇到了脚后跟。
整个嘈杂的田埂，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扭打在一起的张屠户和赵老四，也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样，僵在了原地。
所有村民，都用一种惊恐的表情，望向了村东头，那扇紧闭的院门。
大师，生气了。
后果，很严重。
“把那些土，给我，放回原处。”
赵铁柱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还有那些茶叶，一片，都不能少。”
赵老四和张屠户，吓得浑身一哆嗦。
他们哪里还敢争什么所有权，连滚带爬地，把那些被他们视为“圣物”的泥土，哆哆嗦嗦地，往那个土坑里，回填。
那动作，比挖的时候，还要虔诚，还要小心翼翼。
“从今天起，我扔掉的任何东西，都是垃圾。”
赵铁柱的声音，冰冷而又残酷，击碎了所有人的幻想。
“谁要是再敢捡，我就把谁，当成垃圾，一起，扔到村东头的茅厕里去。”
轰！
所有村民的脑子里，又一次，回想起了那个，被“用舌头舔干净茅厕”所支配的，极致的恐惧。
一股凉气，从所有人的尾巴骨，直冲天灵盖。
“还有你们。”
赵铁柱的“目光”，落在了院门口，那堆积如山的“贡品”上。
“半个时辰之内，把这些东西，从我的眼前，拿走。”
“我的院子，不是垃圾场。”
跪在门口的钱大脚和刘婶，脸，“唰”的一下，白了。
她们精心准备的、用来攀比的“孝心”，在大师的眼里，竟然，只是……垃圾？
这一天，对黑石村的村民来说，是三观反复破碎又重组的一天。
他们先是经历了“神迹”带来的狂喜，然后陷入了“如何报恩”的内卷，接着又因为“圣物”的分配而大打出手，最后，被大师用“垃圾”两个字，给打回了原形。
那堆积如山的“贡品”，在半个时辰之内，就被各自的主人，用一种比送来时，快十倍的速度，给灰溜溜地，搬了回去。
赵铁柱的院门口，终于，又恢复了往日的清净。
整个村子，也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尴尬的、不知道该干嘛的迷茫状态。
不能送礼，不能捡垃圾，不能打架……
那我们，还能干点啥？
就在这片迷茫之中，一个新的、更加现实、也更加严峻的问题，悄然浮上了水面。
玉米。
家家户户，都堆积如山的玉米。
这些玉米，虽然被大师的神迹救了回来，没有发霉。
但是，它们，总不能一直堆在院子里当风景看吧？
得卖掉！
得换成实实在在的、能买油买盐的铜板！
这个念头，像是一颗火星，瞬间，就点燃了所有村民，那颗刚刚才被打击到熄火的、内卷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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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全新的、围绕着“销售渠道”和“市场价格”的战争，无声无息地，打响了。
第一个意识到问题严重性的，还是钱大脚。
她看着自家院子里那小山一样的玉米，心里，开始盘算。
今年，托大师的福，全村都是史无前例的大丰收。
这要是大家都一股脑地，把玉米拉到镇上的粮站去卖。
那价格，肯定得被压到地底下！
到时候，累死累活，还卖不出几个钱，那不就亏大了？
不行！
绝对不能跟这群没有远见的泥腿子，挤在一条道上！
我，钱大脚，要走一条，属于我自己的，“高端销售路线”！
她想起了自己那个在县城里，给一个大户人家当厨娘的远房表妹。
她一拍大腿，有了主意。
她花了大价钱，让村里的懒汉赵三，跑了一趟县城，给她那个表妹，送了一封信，和一小袋子样品玉米。
信里的内容，充满了钱大脚式的、精明的商业算计。
她让表妹，把这翡翠鸡吃过的、大师灵力催生过的、经历过神迹的“三合一”极品玉米，推荐给那家大户。
价格，可以比镇上粮站，高三成！
她相信，那些有钱人，最吃这一套！
什么东西，只要跟“养生”、“玄学”、“独一无二”挂上钩，他们就愿意当这个冤大头！
做完这一切，钱大脚看着自家那堆玉米，脸上，露出了稳操胜券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