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铁柱的声音,在每个村民的耳边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最终裁决意味。
“从今天起,黑石村,立下第一条,也是唯一的一条法规。”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刘婶和钱大脚,这两个一切混乱的根源。
“我称之为,《黑石村基本法》。”
这个名字,听起来就比之前的“农监会”还要正式,还要吓人。村民们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像是等待投喂的鸭子。
“第一条:财产权神圣不可侵犯。每家每户,必须在三天之内,用篱笆,将自家的田地和院子,彻底围起来!篱笆,就是你们的界线!界线之内,是你们的王国,界线之外,与你无关!”
“第二条:侵权责任无限连带。任何活物,不管是鸡、是鸭、还是猪,只要跨过了别人家的篱笆,对里面的庄稼造成了任何损失,主人,负全责!”
赵铁柱顿了顿,抛出了那个足以让所有人肝颤的赔偿标准。
“赔偿标准,很简单。毁一棵,就到对方的地里,亲手种下十棵新苗!并且,要负责照料到新苗能活为止!受害者,全程监督!”
这个惩罚,实在是太歹毒了。
这不仅仅是赔偿了,这简直就是公开处刑!跑到死对头的地里,在对方的注视下,像个奴隶一样种地,这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钱大脚和刘婶的脸,当场就白了。她们几乎可以预见到,如果自家的鸡犯了错,对方会搬来小板凳,嗑着瓜子,对自己进行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充满了精神侮辱的监工。
“第三条,也是最重要的一条!”赵铁柱的声音,变得更加冰冷,“禁止任何形式的、超越物理边界的攻击行为!谁要是再敢玩什么‘生化武器’,用烟熏,用水淹,或者用其他任何手段,去祸害你的邻居……”
他停顿了一下,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弧度。
“那么,村东头那个已经废弃了二十年的公共茅厕,就由你,一个人,负责清理干净。记住,是用你的舌头,把它舔干净。”
轰!
所有村民的脑子里,仿佛有十万个惊雷同时炸开。
他们无法想象那个画面。
那个传说中,能把野狗都熏得绕道走的、充满了陈年老屎的、地狱般的茅厕。
用舌头……舔干净?
“呕……”
王二麻子第一个没忍住,当场就扶着墙,干呕了起来。
好几个心理承受能力差的村民,脸色发青,感觉自己的胃里,正在翻江倒海。
这个惩罚,已经超出了人类的想象力范畴。
这是魔鬼的低语。
“我的话说完了。”赵铁柱看着那些被吓得魂飞魄散的村民,心中的怒火,终于平息了一些,“李仙后,你负责监督执行。三天后,谁家要是还没有立起篱笆,你就把他的名字,记下来,交给我。”
说完,他不再看这群人一眼,转身,走回了自己的小院。
“砰”的一声,院门关上。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短暂的死寂之后,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反应了过来,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转身就往自家跑。
“快!回家编篱笆啊!”
“我的天!晚了茅厕就归我了!”
“都别挡道!我家的竹子呢!我藏在后院的竹子呢!”
人群,瞬间作鸟兽散。
那股刚刚还剑拔弩张、不死不休的气氛,瞬间就被“对茅厕的极致恐惧”,给冲得一干二净。
黑石村的“内卷”,在经历了“学术”、“科技”、“哲学”等多个阶段的演变之后,终于,返璞归真,回归到了最原始、最朴素的——土木工程领域。
一场史无前例的“篱笆速通大赛”,就此拉开序幕。
村民们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劳动热情。
他们放下了对玉米的执念,放下了对当评委的渴望,甚至连自家那头“神猪”的监督,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所有人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建墙!建最高的墙!建最结实的墙!
而作为这场风暴的中心,刘婶和钱大脚,更是将她们那该死的、无处安放的胜负欲,发挥到了极致。
钱大脚,不愧是“科技派”的代表。她花大价钱,从镇上的铁匠铺,买回来了一大捆铁丝网,又从砖窑拉回来几百块青砖。
她要在自家的地界,建起一座下半部分是砖墙,上半部分是铁丝网的、堪称“监狱级别”的防御工事。
用她的话说:“我不仅要防鸡,我还要防人!我这墙,刘春花她想翻,都得崩掉她两颗门牙!”
而刘婶,则走向了另一个极端。
她坚信“老祖宗的智慧”。她发动全家老小,上山砍伐了大量的带刺藤条和硬木。
她要编织一个充满了“自然陷阱”的生态篱笆。那篱笆,看起来平平无奇,但只要有活物敢靠近,就会被上面那些淬了蒜汁的、隐藏在枝叶间的尖刺,给扎个透心凉。
“我这叫‘柔能克刚’!她那破砖墙,是死的!我这篱笆,是活的!上面还能长果子!气死她!”刘婶叉着腰,对着自家那初具雏形的“死亡之墙”,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整个黑石村,都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建筑工地。
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取代了之前的吵闹声。
赵铁柱躺在院子里,听着这充满了“劳动美”的交响乐,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感觉,自己终于找到了管理这群刁民的终极密码。
那就是,用一个他们绝对无法承受的、具体的、画面感极强的恐惧,来覆盖掉他们所有的欲望。
然而,他还是低估了这群人“在规则里钻空子”的本能。
第三天,篱笆建好了。
每一家的田地,都被整整齐齐地分割开来。整个村子,看起来,前所未有的规整和有序。
李秀莲拿着账本,挨家挨户地检查,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她感觉,好日子,可能真的要来了。
可就在这时,新的问题,出现了。
随着玉米一天天成熟,金黄色的玉米棒子,挂满了枝头。丰收的喜悦,弥漫在空气中。
同时,一股新的焦虑,也开始在村民们的心中蔓延。
“抢收!”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喊出了这个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