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国华出了家属院继续操控白鸽,
高空俯瞰七十年代的魔都,
华灯初上,黄浦江沿岸的工厂灯火辉煌。
清末年间创办的自来水厂、电厂、纺织厂、煤气厂、制皂厂、卷烟厂、自行车厂
如今依旧机器轰鸣,工人穿梭如织,不过物是人非罢了。
“你这一天天的不著家,到底在干什么?”
钟国华刚进家门,没想到便宜老娘坐在餐桌前等他,
“轻点,轻点,耳朵被揪坏了。”
张秋芳手指紧紧揪著钟国华的耳朵,像拎着一条离水的鱼,将他拽进客厅。
钟国华双手捂著耳朵,低声哀求,
这年头的房子隔音差,要是大声嚷嚷,邻居们都起来看热闹,那可真没面子。
“我一再告诉你,不要和张麻子那混蛋在一起,你怎么不听劝!”
大姐钟春燕不知什么时候也钻了出来,将鸡毛掸子递给老娘。
“揍他!”
张秋芳松手去拿鸡毛掸子,
钟国华赶紧退后一步,拿出招工表格,在钟春燕面前晃悠。
“钟春燕,你要是敢在拱火,我就把你的招工登记表格给撕了!”
“招工登记表?”
钟春燕伸手扯了过来,仔细看上面的公章。
“哪来的?”
张秋芳拿着鸡毛掸子狠狠抽在钟国华屁股上。兰兰闻穴 哽新罪哙
“啊哈赤哈赤,疼死我了。”
尼玛的,这便宜老娘太不讲武德!
钟国华捂著屁股,不停的在一旁跳脚。
抽了钟国华一鸡毛掸子,张秋芳似乎气也顺了,拿过招工表仔细看了看,
“是真的!”
客堂里闹腾,早已将尚未熟睡的家人都给吵醒,
招工表在大家手上流转,个个脸上都露出欣喜的表情。
“哪来的?”
便宜老爹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摸了根大前门,点燃,
透著烟雾,严肃地看向钟国华,
“还能哪来?黑市买的呗。”
“黑市?你瞎胡说,这东西,谁傻不拉几的拿去黑市卖钱?”
“就是,有这都不用下乡,谁舍得拿出去卖。”
“娘,国华又不讲实话,揍他!”
姐,你这是什么毛病,三句话不离“揍他!”
早知如此,还费那么大心思干嘛。
张秋芳鸡毛掸子在桌上拍的啪啪响,“给我坐下,老实交代!”
钟国华好汉不吃眼前亏,乖乖坐下。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一众期待的眼神里,钟国华胡诌自己逛黑市巧遇卖招工表,只是隐去杨主任这段,
“好,就算是你黑市买的。那钱呢?1000块钱啊!你哪来的?”
还真是,为了撒一个谎,就得用无数个谎言来圆。
要是说张麻子给的,或者从张麻子那弄来的,
后续岂不是又要问,张麻子干嘛给你钱,你干了啥坏事
钟国华摆出一副死猪不怕滚水烫的模样,“反正这钱干净,来路就没必要和你们说了。”
“揍他!”
又是钟春燕!
又是要揍他!
钟国华再也蚌埠住了。
“靠,老子为了不让你下乡,四处奔波,好不容易搞来一张招工表,你却这样对待老子。”
“啪!”
便宜老爹一巴掌拍在茶几上,“你活腻了,在老子面前,口口声声说老子!”
钟国华懒得和便宜老爹理论,倒是严肃地对钟春燕说道:
“玛丽戈壁,钟春燕!做人得讲点良心,你们女孩子下乡能干什么?
不说粗重的农活,就村里那些二流子都能把你们给吃干抹净。
多少人被搞大肚子,还要被骂破鞋,你想过这样的日子,行!你去啊!”
说著,抬脚踢翻小板凳,继续骂骂咧咧,
“明天一早,你就带着招工表去人事科。总之有人问,就说黑市上买的。要是再问别的,你就说不清楚。”
“总之,你别傻不拉几的还想着去下乡!”
“张秋芳,你女儿是个蠢的,你不想她一下乡就挺著个大肚子,明早上班你就拉着她去!”
“张秋芳?”
张秋芳气急,挥舞著鸡毛掸子,“张秋芳也是你叫的!”
钟国华被打怕了,嗷嗷叫着,撒腿就往外跑。
不一会,张秋芳涨红著脸,气喘吁吁的回来,
不用说,又没追上!
“小兔崽子,混蛋玩意儿,燕儿你明天早上跟我一起去厂里把这事给办了。”
“妈,我不想去,这工作还是留给大弟吧。我和黄美英她们去下乡。”
“唉,”张秋芳将鸡毛掸子放在桌上,整个人显得有些颓丧。
“你弟他说的也没错,你们小囡下乡不单农活辛苦,现在社会动荡,外头乱的很,万一遇到那些二流子,这辈子也就毁了。”
“妈,你说啥呢,就黄美英和我打遍弄堂无敌手,就算遇到二流子,我也能收拾他们!”
张秋芳想到黄美英这小辣椒,那股泼辣劲儿,一般人还真拿捏不了她。
当初车间几个同事商议下乡,不少人就是看在钟春燕和黄美英两人性子泼辣,做事有主见,下乡不容易被欺负。
如今女儿要是进一车间食堂,收入比挡车工少了些,但食堂吃喝不愁,比热气蒸腾的车间里汗流浃背的干活强多了。
“你个死丫头!怎么这个时候,你偏偏一开口就想把你老娘气死。”
“你弟他也是心疼你,你呢也不想他吃苦,你们姐弟对我来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可政策这么严。”
钟春燕觉得自己下乡没什么,就算回不来,大不了一辈子在乡下当农民。
可弟弟得为钟家继传香火,厨房工作岗位,他去也一样。
“我不去,工作留给大弟,他这岁数也该相看了,到时候找对象也容易些。”
“妈”
钟春燕何尝愿意下乡,政策严厉,一旦违反,全家都得滚去大西北修地球。
她宁可牺牲自己,也要让弟弟留城里。
更清楚这些日子,跟在张麻子屁股后面,就是为了她的工作岗位,这背后肯定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工作留给弟弟,这是他弄回来的,他自己去好了!”说著起身回房间。
张秋芳气的咬牙,“一个个的,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你们!”
转身回房见老公斜靠床头,眯着眼睛听收音机,摇头晃脑的跟着轻哼,很是惬意。
张秋芳一脚踹了过去,指著钟富贵的鼻子唾沫横飞地骂道:
“糟心玩意儿,老娘在那愁白了头,你反倒清闲悠哉上了。”
钟富贵讪讪地抹了一把脸,“消消气,你消消气。有事咱们商量著来,别气坏身子。”
“商量个屁,你说姐弟俩都在那推让,谁下乡?谁留城里?”
“要不,抓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