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开拔，烟尘滚滚。
五百名郎中骑卫，个个都是精锐中的精锐，队列整齐，行动间带着一股肃杀之气。他们是秦王嬴政的贴身卫队，是大秦最锋利的矛，心气之高，自然不必多说。
让他们护送一个文官，还是个商人出身的文官，去前线“推广军粮”，很多人心里其实是不太服气的。
顾明能感觉到。
他骑在乌骓马上，走在队伍的最前列，身边是这支骑兵部队的统领，郎中骑兵将，蒙武。
蒙武三十岁出头，身材高大，古铜色的脸庞如同刀削斧凿，眼神锐利。他是名将蒙骜的族侄，自小在军中长大，一身的本事都是在战场上实打实拼出来的。
对于顾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副使”，蒙武的态度很明确：公事公办。
王上的命令，他会不折不扣地执行。保护顾明的安全，是他的首要任务。但除此之外，他没有和顾明多说一句废话。
他手下的那帮骄兵悍将，就更直接了。
一路上，顾明能听到他们若有若无的议论声。
“一个卖糖的，居然也能当上咱们的副使，带着咱们去前线。”
“听说是王上眼前的红人，不知道给王上灌了什么迷魂汤。”
“还搞什么新式军粮，能比咱们吃了这么多年的麦饼粟米还顶用？”
“看着吧，就是个镀金的，到了前线闻到血腥味，别尿了裤子就行。齐盛小税徃 已发布醉辛蟑劫”
这些话，顾明听得清清楚楚，但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心里明镜似的。跟这帮只认拳头和战功的军中汉子讲道理，是没用的。你得拿出真东西，让他们服气。
他身边的墨刚，脸色就不太好看了。他好几次都想发作，都被顾明用眼神制止了。
“别急，”顾明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对墨刚说，“让他们说。现在说得越难听，待会儿他们的脸，就会被打得越肿。”
墨刚闷闷地点了点头，不再吭声。
第一天的行军，枯燥而辛苦。
为了尽快赶到前线，蒙武制定的行军路线，走的全是近道，路况并不好。
中午休息时，士兵们各自从随身的布袋里，掏出干硬的麦饼，就著水囊里的清水，面无表情地啃著。
这是他们最熟悉的军粮，能填饱肚子，但也仅此而已。味道不好，还硌牙。
顾明看在眼里，没说什么。他自己也和墨林、墨刚他们一样，吃著同样的麦饼。
蒙武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意外，他以为这位养尊-优-处的“顾副使”，会吃不惯这种粗粝的食物。
顾明心里却在盘算著。
时机，还不到。
他要等一个最好的时机，让他的“单兵野战口粮包”，以一种最震撼的方式登场。
傍晚扎营，一切都井井有条。这些郎中骑卫的军事素养，确实是顶级的。安营扎寨，巡逻放哨，喂养马匹，所有流程都像是刻在骨子里一样，高效而精准。
顾明看了一圈，心里对这支部队的评价又高了几分。
晚上，他把蒙武请到了自己的营帐。
“蒙将军，请坐。”顾明指了指简陋的马扎。
“副使大人客气了。”蒙武一板一眼地行了个军礼，才坐了下来，腰杆挺得笔直。
“蒙将军，我有个想法，想跟你商量一下。”顾明开门见山。
“副使请讲。”
“从明天开始，我想把行军速度，再提高三成。”顾明说道。
蒙武眉头一皱，抬眼看着顾明：“副使大人，我们现在的行军速度，已经是骑兵急行军的标准了。再提高三成，对士兵和马匹的负荷都太大。我们此行路途遥远，需要保存体力。”
他的言下之意很明显：你一个外行，别瞎指挥。
“我明白。”顾明笑了笑，“我之所以这么提议，自然是有我的道理。我需要采集一些数据。”
“数据？”蒙武不解。
“对，关于士兵在极限状态下的体能消耗数据。”顾明解释道，“这对我的新式军粮推广，很重要。而且，我保证，不会让士兵们过度损耗体力。”
蒙-武沉默了。
他看着顾明，想从这个年轻的副使脸上，看出一些心虚或者轻浮。
但他只看到了自信，一种胸有成竹的自信。
王上如此信重此人，想必，他总该有些过人之处吧？
“好。”蒙武最终点了点头，“末将可以配合。但是，如果出现士兵体力不支的情况，末将必须立刻恢复原有的行军速度。”
“一言为定。”顾明要的就是他这句话。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急促的号角声就响彻了整个营地。
“提速三成！全军急行！”
蒙武的命令，让所有士兵都吃了一惊。
这是搞什么？疯了吗？
虽然心里腹诽，但军令如山，他们还是立刻翻身上马，催动战马，开始了新一天的急行军。
仅仅一个上午，高强度的行-军就让这些精锐士兵，感到了巨大的压力。
战马的鼻孔里喷著粗气，士兵们的额头上，也全是汗水。
到了中午，蒙武按照约定，下令休息。
士兵们几乎是滚下马背的，一个个累得气喘吁吁，感觉骨头架子都快散了。
他们拿出干硬的麦饼，却一点胃口都没有，只想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所有人，原地集合！”
顾明的声音，在这时响起。
士兵们懒洋洋地站了起来，不知道这位副使大人又要搞什么名堂。
只见顾明一挥手，墨刚带着几十个人，从后面的大车上，抬下来一个个半人高的木箱。
“今天中午，不吃麦饼。”顾明朗声说道，“吃我为大家准备的新军粮！”
他走到一个木箱前，亲自打开。
里面，整整齐齐地码放著一个个用厚布缝制的口袋。
“每人，上来领一份！”
士兵们将信将疑地排著队，从墨刚等人手中，接过了这个叫做“单兵野战口粮包”的奇怪东西。
口袋入手沉甸甸的，上面还分了好几个小隔间，用不同颜色的线做了标记。
“都拿到了吗？”顾明看着众人，“现在，打开你们右手边，第一个隔间。”
士兵们依言照做。
隔间里，是一块用油纸包著的东西，四四方方的，看起来像是某种糕点。
“这是‘压缩饼干’。”顾明介绍道，“用炒熟的麦粉、豆粉，混上猪油和红糖，压制而成。现在，尝尝看。”
一个胆大的士兵，撕开油纸，将信将疑地咬了一小口。
一股浓郁的香甜味道，瞬间在嘴里散开。
那士兵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好吃！”他忍不住赞叹道。
这饼干，虽然压得很实，有些干硬，但跟麦饼比起来，简直就是人间美味！
他三两口就把一整块饼干吃了下去，然后喝了几口水。
一股奇特的饱腹感，迅速从胃里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