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秦朝监狱的最底层。
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墙壁上不断滴落的水声,和角落里窸窸窣窣的爬行声。
空气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霉味,脚下不是坚实的地面,而是一层厚厚、黏腻的潮湿稻草。
没有床,没有桌椅,什么都没有。
顾明站起身,后背靠在长满青苔的石壁上,滑腻的触感让他一阵恶寒。
稻草堆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缠上了他的脚踝。
他猛地一缩脚,不敢再动。
蛇虫鼠蚁。
这里就是它们的乐园。
据说,被关进这种地方的重犯,十个里有四五个,不是病死,就是被活活折磨死。
“我特么真是穿越者之耻。”
顾明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
别人穿越不是王侯将相,就是系统傍身大杀四方。
自己呢?
新手大礼包送个红糖铺子,还没捂热乎,就他娘的直接送进大牢体验战国风情了?
“系统?系统你还在吗?给点反应啊!”
他在心中狂喊。
石沉大海,毫无回应。
顾明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冷静下来后,他唯一的希望,只剩下墨林了。
“墨林啊,你可千万要给力,一定要找到尹大叔。”
可转念一想,他又开始担忧。
那个阎乐背后的势力,显然不小。
尹大叔,真的能对抗得了吗?
他不知道。
他之所以被如此轻易地捉拿,核心原因在于他身上的双重负增益。
其一,商贾之身。
在秦国,商贾地位低下,是官府可以随意拿捏的软柿子。
其二,也是最致命的,他的来历。
四年前,他是被云林的楚国人带到秦国的。
虽然文书上已是秦人,但在真正的老秦人眼里,他这种半路出家的,与生俱来的楚人血统,是洗不掉的烙印。
尤其是在秦楚即将展开国运决战的今天,“楚国细作”这个罪名,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做。
任何一个部门,都不会为难一个抓捕“楚谍”的府衙兵。
换做是一个有钱的老秦人,哪怕没有爵位,阎乐也绝不敢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如此肆无忌惮。
不知过了多久。
久到顾明已经习惯了黑暗,甚至能分辨出角落里是老鼠还是别的什么东西在爬。
“吱呀——”
牢门外传来钥匙扭动的声音。
一豆烛火,驱散了些许黑暗。
一个穿着玄色官服的身影,出现在牢门外,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来人腰间佩戴着一枚铜印,那是主吏的标识。
正是阎乐。
他换上了一身官服,那张苍白的脸上,满是小人得志的快意。
“顾掌柜,这大牢的滋味,好不好受啊?”
他慢悠悠地开口。
顾明看见他,反倒镇定了下来。
“阎乐,你滥用职权,捉拿良家子,就不怕秦法严苛?”
即便沦为阶下囚,顾明也没有半分服软。
“我要上告廷尉署,状告你徇私枉法!”
他记得很清楚,秦法体系里,犯人若对判决不服,可以逐级申诉,最高可达廷尉署。
一旦翻案成功,审判失误的法吏,自己就得沦为阶下囚。
“哈哈哈!”
阎乐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笑得前仰后合。
“上告廷尉署?”
他止住笑,脸上的嘲讽愈发浓重。
“你还真把自己当良家子了?”
阎乐从怀里掏出一卷文书,在顾明面前缓缓展开。
“顾明,四年前,由楚人云林携带,自楚国入我大秦咸阳,后入秦籍。”
“看清楚了,你的根,在楚国。”
“一个楚人,也配谈秦法?”
阎乐脸上的笑容变得狰狞。
“如今秦楚交战,我怀疑你这个在咸阳大发其财的楚国商贾是细作,将你捉拿审问,合情合理,合法合规!”
“至于廷尉署?”
他收起文书,用它拍了拍顾明的脸。
“那里,只处理我大秦子民的诉讼。”
“你一个楚人,也配去敲那里的门?”
“现在,你还想告我吗?”
顾明沉默了。
阎乐看到他哑口无言,嘴角的得意快要咧到耳根。
他享受这种将人踩在脚下,剥夺其所有尊严和希望的快感。
“怎么,没话说了?”
阎乐往前走了两步,华贵的官靴踩在潮湿的稻草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他把靴子伸到顾明面前,靴面上沾了些许污泥。
“这样吧。”
“跪下,把我这靴子舔干净。”
“我今天心情好,可以让你在牢里少受点罪。”
顾明的头,低垂著。
阎乐以为他屈服了,声音愈发轻佻。
“不然呢,我就让人把你的指头,一根一根地敲碎。”
“再打断你浑身上下的骨头。”
“最后挑断你的手筋脚筋,让你像只大号的癞蛤蟆一样,在这地牢里爬。”
“你觉得怎么样?”
他用靴尖,轻轻碰了碰顾明的下巴,试图让他抬起头来。
隔壁的牢房里,传来几声压抑的抽泣。
更远处的黑暗中,有犯人发出了野兽般的低吼。
就在阎乐的靴尖,即将挑起顾明下巴的那一刹那。
一直低着头的顾明,动了。
没有预兆。
他整个人猛然弹起。
“啪!”
一声清脆到极点的爆响,在地牢里回荡。
阎乐整个人被这股巨力抽得横飞出去,后脑勺重重撞在石壁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痛呼,整个人都懵了,耳朵里嗡嗡作响。
不等他反应过来。
顾明已经扑了上去,跨坐在他身上。
没有言语。
只有拳头。
一拳,又一拳。
如同暴雨般,狠狠地砸在阎乐那张苍白的脸上。
“呃呵”
阎乐的惨叫被他自己的血沫堵在喉咙里,变成了含糊不清的呜咽。
他拼命挣扎,可那双平日里只用来欺压良善的手,在顾明铁钳般的压制下,软弱得像两根面条。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整个地牢都安静了一瞬。
紧接着。
“打!打得好!”
“哈哈!揍死这个狗娘养的!”
“再用力点!给爷爷往死里打!”
隔壁,对面,黑暗的各个角落里,那些被关押的重刑犯们,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和鼓掌。
他们看不清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他们听到了那拳拳到肉的声音,听到了狱吏的惨叫。
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