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大雾锁村(1 / 1)

腊月廿三,小年刚过,山东济宁的天就沉得压人。浓雾像一锅熬过头的浆糊,从四面八方涌来,裹住整个柳树屯,连村口那棵百年老槐树都只剩个模糊的轮廓。我裹紧棉袄,踩着湿滑的泥路往家赶,心里直犯嘀咕——这雾邪性,白日里竟浓得伸手不见五指。

路过村东头废弃的磨坊,一股子铁锈混着陈年霉味猛地钻进鼻孔。磨坊门虚掩着,里面黑黢黢的,仿佛一张无声张开的嘴。我下意识加快脚步,却听见身后“吱呀”一声,磨坊门竟自己开了条缝!寒气顺着脊梁骨往上爬,我头也不敢回,只觉后颈被什么冰冷的东西轻轻拂过,像枯枝,又像……手指。

“小海!”一声低唤吓得我魂飞魄散。回头一看,是邻居赵伯,他脸色灰败,眼窝深陷,手里攥着个褪色的红布包,声音抖得不成调:“快…快回家!别看磨坊!也…也别信你娘的话!”话音未落,他猛地把我往家方向一推,自己却像被雾吞了似的,眨眼没了影儿。

我跌跌撞撞冲进家门,心还在嗓子眼狂跳。灶膛里柴火噼啪作响,娘正背对着我搅动锅里的粥,蒸汽氤氲。她听见动静,慢慢转过身,脸上带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近乎僵硬的平静:“回来了?饿了吧?快洗手吃饭。”可那眼神空茫茫的,像蒙了层雾,根本没落在我身上。

饭桌上,娘把一碗热腾腾的粥推到我面前,碗底似乎压着点东西。我低头扒拉,指尖触到个硬物——竟是赵伯塞给我的那个红布包!我猛地抬头,娘依旧低着头喝粥,动作机械,仿佛刚才递东西的不是她。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赵伯那句“别信你娘的话”在耳边炸开。

夜半,窗外雾更浓了,死寂得能听见自己心跳。我翻来覆去睡不着,总觉得有双眼睛在暗处盯着。忽然,院门“哐当”一声巨响!我屏住呼吸,悄悄摸到窗边,透过结霜的玻璃缝往外看——院中浓雾翻涌,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正缓缓向我家大门移动!那身形佝偻,走路姿势怪异,每一步都拖沓沉重,仿佛腿脚不听使唤。它停在门口,抬起手,指甲刮擦木门的声音刺得人牙酸。

“小海…开门…”是娘的声音!可那调子又干又涩,像砂纸磨过木头,全然没有平日的温软。

我死死捂住嘴,冷汗浸透后背。门外那东西等了片刻,见没动静,竟开始用力拍打门板,力道大得整扇门都在震颤。突然,拍门声停了。死寂重新笼罩。我大气不敢出,眼睛死死盯着门缝——一道极淡、极细的灰白色雾气,正从门底缝隙里丝丝缕缕地渗进来,像活物般蜿蜒游动,直奔我的床铺!

我猛地掀开被子滚下床,抄起门后防身的铁锹,心脏擂鼓。那灰白雾气在床前盘旋片刻,竟凝聚成一张模糊的人脸轮廓,空洞的眼窝直勾勾“望”着我藏身的角落。就在这时,院墙外传来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几声压抑的惊呼和粗重的喘息——是村里的壮劳力!他们举着火把,火苗在浓雾里挣扎着,映出几张同样惊惶的脸。

“小海!快出来!”领头的是村支书老李,声音嘶哑,“你娘…你娘她不对劲!快跟我们走!”

我几乎是撞开后窗翻出去的。老李一把拽住我胳膊,力气大得生疼:“磨坊!快去磨坊!只有那里能暂时挡住它!”人群簇拥着我,在浓得化不开的雾里深一脚浅一脚地狂奔。身后,我家的方向传来一声凄厉到非人的尖啸,穿透浓雾,震得人耳膜生疼。回头一瞥,只见一个扭曲的人形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在雾中疾掠,所过之处,雾气翻腾如沸水!

磨坊那扇破败的木门在众人合力下“轰”地关上,门栓插上的瞬间,外面已传来疯狂的撞击声,木屑簌簌落下。磨坊里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和尘土味,角落堆着些朽烂的农具。老李喘着粗气,脸色惨白如纸:“小海…你娘…她三天前就没了!就在磨坊后面的老井里捞上来的!是…是替死鬼找上门了!”

“替死鬼?”我浑身发冷,牙齿打颤。

“对!”旁边一个汉子声音发抖,“这雾…就是它带来的!它要找个替身才能投胎!你娘…你娘心善,临死前怕它害村里人,硬是用最后一点力气,把它的‘引’(指代某种邪物标记)缠在了自己身上…可它不甘心啊!它现在…它现在顶着你娘的样子,就是要回来把你带走!磨坊…磨坊里有镇物,能挡它一时…”

话音未落,撞击声骤然停止。死寂再次降临,比之前更令人窒息。紧接着,磨坊那扇小小的、糊着破窗纸的窗户上,缓缓映出一个清晰的人影轮廓——正是我娘!她贴在窗纸上,脸几乎要挤破那层薄纸,嘴角咧开一个巨大到撕裂脸颊的弧度,露出森白的牙齿。窗纸被一只青灰色的手“嗤啦”一声捅破,五指如钩,直直抓向屋内!

“快!香灰!桃木钉!”老李嘶吼着。几个汉子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掏出准备好的东西。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磨坊深处那堆朽烂的杂物后面,突然传来一阵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呜咽声,像被捂住了嘴的哭腔。

所有人的动作都僵住了。我循声望去,只见角落阴影里,蜷缩着一个瘦小的身影——竟是赵伯!他浑身湿透,沾满泥污,眼神涣散,嘴里含混不清地重复着:“…红布包…烧了…烧了它…就能…送走…”

我猛地想起怀里的红布包!手忙脚乱掏出来,借着同伴手中微弱的火把光,颤抖着解开——里面是一小撮乌黑的头发,还有一枚锈迹斑斑、刻着模糊符咒的旧铜钱!赵伯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扑过来,一把夺过火把,将那红布包连同里面的头发铜钱狠狠扔进火苗里!

“滋啦——!” 一股刺鼻的焦糊味猛地爆开,伴随着一声尖锐到撕裂空气的惨嚎!窗外那扭曲的人影剧烈抽搐起来,像被无形的火焰灼烧,迅速扭曲、淡化。浓雾仿佛被一只巨手搅动,开始疯狂旋转、退散。天边,竟隐隐透出一丝惨淡的鱼肚白。

磨坊里死一般寂静,只有众人粗重的喘息和赵伯瘫在地上微弱的呻吟。我扶着冰冷的石磨,双腿发软。晨光艰难地刺破残雾,照进磨坊,落在地上那堆灰烬上——灰烬里,那枚旧铜钱竟完好无损,幽幽泛着冷光。

后来,村里人说,那场大雾散后,再没人见过我娘,也没人敢靠近那口老井。赵伯疯了,整天在村口喃喃自语,说看见我娘站在雾里对他笑。只有我知道,每当浓雾再起的夜晚,我总会把那枚从灰烬里捡回的旧铜钱紧紧攥在手心,冰凉的触感提醒我,有些界限,一旦模糊,便再也无法回到从前。

那雾,或许从未真正散尽,它只是沉入了更深的地底,蛰伏着,等待下一个心软或迷途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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