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三点,殡仪馆的中央空调突然发出一阵刺耳的嗡鸣,紧接着整栋楼的灯光开始疯狂闪烁,明灭间,走廊尽头的太平间铁门“吱呀”一声,缓缓开了道缝。
张磊裹紧了值班外套,手心全是冷汗。这是他来殡仪馆当夜班保安的第三天,前两晚虽冷清,却也太平,可今晚从零点接班开始,怪事就接连不断。监控屏突然黑屏,备用发电机莫名跳闸,现在连中央空调都出了问题,寒意顺着门缝钻进来,冻得他牙齿打颤。
“妈的,什么破设备。”张磊骂了句脏话,拿起手电筒和钥匙,起身要去检查电路。殡仪馆的夜班只有他一个人,整栋楼除了冰冷的遗体,连个活人的气息都没有,空旷的走廊里,他的脚步声被无限放大,回音撞在墙壁上,像是有人在背后跟着他。
走到走廊中段,手电筒的光线突然晃了一下,紧接着变得昏暗,只能照亮身前一米的地方。张磊心里发毛,使劲敲了敲手电筒,光线勉强恢复了些。就在这时,他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嗒、嗒、嗒”,像是女人穿高跟鞋走路的声音,缓慢而有节奏。
他猛地回头,身后的走廊空空如也,只有冰冷的墙壁和紧闭的房门。“谁?”张磊的声音带着颤音,手电筒的光线在走廊里扫来扫去,却什么都没发现。难道是听错了?可那脚步声如此清晰,绝不可能是幻觉。
他咽了口唾沫,加快脚步往配电室走。配电室在走廊尽头,紧挨着太平间。越是靠近太平间,寒意越重,那股浓郁的消毒水味里,似乎还夹杂着一丝淡淡的、说不清的腥甜。
太平间的铁门依旧开着一道缝,张磊路过时,忍不住朝里面瞥了一眼。漆黑的房间里,隐约能看到一排排遗体存放柜,像一个个冰冷的铁盒子,沉默地矗立着。就在他收回目光的瞬间,门缝里突然伸出一只惨白的手,指甲又长又黑,死死地抓住了他的袖口。
“啊!”张磊吓得魂飞魄散,猛地往后一挣,袖口被撕开一道口子,他跌坐在地上,手电筒也掉在了一旁,光线斜斜地照在那只手上。那只手纤细干瘪,皮肤紧紧贴在骨头上,像是很久没有血液流通,指关节处泛着青黑色。
紧接着,一个穿着白色寿衣的女人从门缝里探出头来。她的头发湿漉漉的,黏在脸上,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却红得诡异,像是涂了厚厚的口红。她的眼睛很大,黑洞洞的,没有一丝神采,直勾勾地盯着张磊,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抹诡异的笑容。
“你……你是谁?”张磊连滚带爬地往后退,心脏狂跳不止,像是要跳出胸腔。太平间里的遗体都是登记在册的,今晚并没有新送来的,更不可能有人穿着寿衣从里面出来。
女人没有说话,只是慢慢地从门缝里走了出来。她的脚步很轻,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像是飘在地上。她身上的寿衣湿漉漉的,滴着水,在地面上留下一串水渍,那水渍竟然是暗红色的,像是干涸的血迹。
张磊认出了她。这是昨天下午送来的遗体,姓陈,据说死于一场车祸,尸体被发现时泡在河里,面目有些模糊,家属来认领时,还哭着说她生前最讨厌穿白色的衣服。可现在,她不仅穿着寿衣,还睁开了眼睛,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
“你……你不是已经死了吗?”张磊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想起村里老人说的话,横死的人怨气重,容易诈尸,尤其是死于非命、心愿未了的,更是会留在阳间作祟。
女人终于开口了,声音沙哑干涩,像是砂纸摩擦木头的声音:“我的……戒指,你看到了吗?”
戒指?张磊愣了一下,随即想起昨天接收遗体时,确实看到她的手指上戴着一枚金戒指,款式很旧,像是戴了很多年。当时家属说要取下戒指留作纪念,可戒指戴得太紧,根本取不下来,最后只好作罢。
“在……在你手上啊。”张磊指着女人的手指,颤声说道。
女人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眉头微微皱起,像是在思考什么。过了一会儿,她突然抬起头,眼神变得凶狠起来,声音也提高了几分:“不在!我找不到了!是你拿了我的戒指!”
“不是我!我没拿!”张磊急忙辩解,心里却越发恐惧。他能感觉到女人身上散发出的怨气越来越重,周围的温度也越来越低,连呼吸都带着寒意。
女人一步步朝着张磊走来,每走一步,地面上的水渍就多一分,那暗红色的痕迹像是一条条毒蛇,朝着他蔓延过来。“还给我……把戒指还给我……”她的声音越来越尖,带着一丝凄厉的哭腔,听得张磊浑身发麻。
张磊知道自己不能再待在这里了,他猛地爬起来,转身就往值班室跑。他的速度很快,背后的脚步声却紧紧跟着,还有女人凄厉的呼喊声,像是附骨之疽,甩都甩不掉。
跑到值班室门口,他慌乱地掏出钥匙开门,可手抖得厉害,钥匙怎么都插不进锁孔。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那股腥甜的气味也越来越浓,他甚至能感觉到女人的呼吸吹在他的后颈上,冰冷刺骨。
“找到了……我找到你了……”女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一丝诡异的兴奋。
张磊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终于,钥匙插进了锁孔,他猛地转动钥匙,推开房门,一头冲了进去,然后迅速反手关上门,死死地抵住。
门外传来“砰砰”的撞门声,还有女人的嘶吼声:“开门!把戒指还给我!”
张磊靠在门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浑身的衣服都被冷汗浸湿了。他不敢开灯,怕暴露自己的位置,只能在黑暗中摸索着找到墙角的凳子,顶在门把手上。
撞门声持续了很久,然后渐渐变小,最后消失了。张磊不敢放松警惕,依旧死死地抵住门,耳朵贴在门板上,听着外面的动静。
走廊里一片寂静,没有脚步声,没有嘶吼声,甚至连中央空调的嗡鸣都消失了。可越是安静,张磊心里越害怕,他知道,那个女人肯定还在外面,说不定正贴着门板,盯着里面。
不知过了多久,天边泛起了鱼肚白,外面传来了晨鸟的叫声。张磊的身体已经僵硬了,他缓缓地挪开凳子,小心翼翼地打开一条门缝,朝着外面看了看。
走廊里的灯光已经恢复了正常,太平间的铁门紧闭着,地面上的水渍也消失了,仿佛昨晚的一切都是一场噩梦。可袖口的破洞,还有手心的冷汗,都在提醒他,那不是梦。
他颤抖着走到监控室,打开监控录像。凌晨三点到五点的监控画面一片漆黑,只有一片雪花点,什么都看不到。他又跑到太平间,打开门,里面的遗体存放柜都好好的,那个姓陈的女人的遗体也躺在柜子里,脸色依旧惨白,手指上的金戒指还在,只是她的眼睛,竟然是睁开的,黑洞洞的瞳孔,像是在盯着他。
张磊吓得腿一软,差点摔倒。他慌忙关上存放柜的门,跌跌撞撞地跑出太平间。
早上六点,同事来接班,看到张磊狼狈不堪的样子,急忙问他怎么了。张磊把昨晚的事情说了一遍,同事们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有人说他是熬夜熬出了幻觉,也有人说他是胆子太小,自己吓自己。
可张磊知道,那不是幻觉。从那天起,他再也不敢在殡仪馆值夜班了,哪怕给再多的钱也不去。他辞了职,搬离了那个村子,再也没有回去过。
后来,他从以前的同事那里听说,那个姓陈的女人的遗体,在他辞职后的第二天就火化了。可火化前,家属发现她手指上的金戒指不见了,到处都找不到。而殡仪馆的夜班,从此再也没有人敢单独值守,据说每天晚上,都能听到走廊里传来女人的哭声,还有寻找戒指的呼喊声。
每当深夜来临,殡仪馆的走廊里,那道太平间的铁门,总会在无人知晓的时候,悄悄开一道缝,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人,或是在寻找着那枚丢失的戒指。而那股冰冷的寒意,还有诡异的腥甜,也永远留在了那栋寂静的建筑里,萦绕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