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撕心裂肺的剧痛。
那种感觉，就像是有成千上万只食人蚁在疯狂啃噬著骨髓，又像是一把烧红的粗糙锯子，正一点一点锯开胸膛，将心脏硬生生地掏出来。每一寸神经都在尖叫，每一块肌肉都在痉挛。
“苏铭，别怪我们。要怪，就怪你太强了，强到让我们睡不着觉。”
“神格只有一枚，为了全人类的未来，为了公会的荣耀，只能请你牺牲一下了。”
那个温婉如水、曾被他视为毕生挚爱的声音，此刻听起来却比九幽地狱的寒风还要刺骨。紧接着，是一柄冰冷的利刃从背后刺入，贯穿胸膛。那种金属摩擦骨骼的声响，成为了苏铭意识消散前最后的绝响。
不！
我不甘心！
我守护了你们整整十年，我把所有的资源都让给了公会，我在前线像条狗一样和魔神厮杀，最后换来的竟然是背叛？
林婉儿！赵天霸！
若有来世，我必杀你们！
“呼——呼——”
苏铭猛地从床上惊坐而起，脊背弓起如同一只受惊的野兽。喉咙里发出一声破风箱般的嘶吼，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气。浑身早已被冷汗浸透，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他的双手死死地抓着身下的床单，因为用力过度，指关节泛白，手背上青筋暴起，仿佛要将床单撕碎。
他的眼神中，还残留着临死前那种滔天的恨意与绝望，赤红的双目在昏暗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狰狞，宛如从地狱爬回来的恶鬼。
等待了许久。
预想中的魔神低语没有出现，周围安静得可怕，只有墙上挂钟发出的“滴答、滴答”的声响，以及窗外偶尔传来的汽车鸣笛声。
苏铭下意识地抬起手，颤抖着摸向自己的胸口。
那里皮肤光洁，胸肌随着急促的呼吸起伏著，心脏正在有力地跳动着，“咚、咚、咚”的声音清晰可闻。没有那把被魔族至高神赐下的“深渊魔剑”，也没有那个前后透亮的恐怖血洞。
“没死？我没死？”
苏铭愣住了。他缓缓抬起头，原本涣散的瞳孔开始聚焦，眼神警惕地打量著四周的环境。
映入眼帘的，不是神界那充满了硫磺味与血腥味的废墟战场，也不是那座用无数人类尸骨堆砌而成的白骨王座。
而是一间狭窄、逼仄、充满了生活气息的出租屋。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廉价红烧牛肉面和陈旧霉味混合的气息，地上散落着几只没洗的袜子，墙角堆著一摞未拆封的快递盒。在那张贴满墙皮的墙壁上，正中央贴著一张巨大的、边缘已经有些卷起的海报。
海报上是一个手持巨剑、背对苍生的战士背影，面对着一扇通往异界的宏伟青铜门，上方印着两个气势磅礴的烫金大字——《纪元》。
“这是江城老街的出租屋？”
苏铭的声音沙哑干涩，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他认得这个地方，这是他十年前，刚大学毕业时为了省钱租住的“贫民窟”。自从游戏降临、末世开启后，这就成了一片废墟，埋葬了无数人的尸骨。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疯了一样在枕头边摸索。
终于，他摸到了一部屏幕上有着几道裂痕的老式智能手机。
按下电源键，刺眼的屏幕光芒在黑暗中亮起，刺得他眼睛生疼。但苏铭连眨都不敢眨一下，死死地盯着屏幕正上方显示的时间。
2035年，6月6日，18:00。
轰！
仿佛有一道惊雷在苏铭的脑海中炸响，震得他头皮发麻，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2035年
六月六日
我重生了？我竟然回到了十年前，《纪元》公测的这一天？！
苏铭拿着手机的手开始剧烈颤抖，这不是恐惧，而是激动，是那种绝处逢生、甚至可以说逆天改命的狂喜。
他真的回来了。
回到了悲剧发生的原点，回到了那个名为《纪元》的游戏还未露出它狰狞獠牙的时刻。
前世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清晰得仿佛就在昨日。
2035年6月6日晚上20点，由蓝星各国政府联合研发的划时代虚拟网游《纪元》全球公测。官方宣传这是人类第二世界的开端，是能够实现永生、财富自由的梦想之地。铺天盖地的广告席卷了每一个角落，上到八十岁老人，下到三岁孩童，无人不知。
但只有苏铭知道真相。
这根本不是游戏。
这是高维宇宙文明为了筛选“适格战士”而向蓝星投放的特洛伊木马，是一场残酷的养蛊仪式。
一个月后，游戏内的低级怪物开始投影现实，野狗变异成地狱犬，麻雀化作嗜血鹰隼，热武器逐渐失效，人类社会秩序开始崩塌。
三个月后，游戏货币与现实货币体系强制挂钩，金融体系毁灭，原来的亿万富翁一夜赤贫，唯有游戏里的强者掌握话语权。
一年后，两个世界彻底融合，神魔降临，蓝星沦为炼狱，人类从万物之灵沦为神魔圈养的血食与奴隶。
前世，苏铭虽然凭借著过人的战斗天赋和坚韧的意志，在末世中杀出一条血路，成为了华夏区排名前百的“暗影刺客”。但因为开局时为了省钱，犹豫了三天没有第一时间进入游戏，导致他一步慢，步步慢。
所有的sss级天赋被抢光，所有的唯一性神器有主，所有的隐藏职业被各大财阀垄断。
他只能捡别人剩下的残羹冷炙，只能依附于大公会生存。
他拼尽全力，为了公会流尽了最后一滴血，甚至为了那个叫林婉儿的女人，数次险死还生，把最好的装备都让给了她。
可结果呢？
在争夺那唯一的成神机缘时，他被自己视若兄弟的公会会长赵天霸，和自己深爱的女友林婉儿，联手从背后捅了一刀。
想起临死前林婉儿那嘲弄的眼神，以及赵天霸那得意的狂笑，苏铭的嘴角勾起一抹厉鬼般的笑容。
“林婉儿，赵天霸，还有‘皇朝公会’的那群伪君子”
“多谢你们。如果不是你们这一刀，我也许这辈子都是个被蒙在鼓里的傻子。”
苏铭从床上站起身，走到那一面布满灰尘的全身镜前。
镜子里映出的，是一张苍白、消瘦，却依旧年轻俊朗的脸庞。只是那双眼睛里，不再是属于二十岁青年的青涩与迷茫，而是历经沧桑后的森然与冷酷。
他伸出手，轻轻抚摸著镜面，仿佛在抚摸那个新生的自己。
“既然上天让我重活一次，那这一世，我不会再做那个冲在最前面保护你们的圣母了。”
“这一世，我不修善果，只做暴君。”
“属于我的，我拿好；不属于我的，我也要抢过来！我要把所有的资源、神器、机缘统统抢光！我要走你们的路，让你们无路可走！”
“谁敢挡路，杀无赦！”
发泄完积压在心头十年的怨气，苏铭迅速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是重生者，拥有未来十年的全知记忆，但这并不代表他现在就无敌了。现在的他，身体孱弱，一无所有。
想要复仇，想要在这个即将到来的乱世中活下去，甚至登临神座，他必须利用好重生的每一分每一秒。
他看了一眼时间：18:05分。
距离《纪元》正式公测（20:00），还有不到两个小时！
在这两个小时里，他必须做完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这将决定他能否在这场成神的游戏中占据绝对的先机。
那就是——搞钱！
搞很多的钱！
在《纪元》初期，除了玩家的操作技术外，能决定起跑线的只有一个因素：登录设备。
市面上的登录设备分为三个档次：
普通游戏头盔，售价5000元，无任何加成。平民玩家的选择。
白银游戏舱，售价50万元，痛觉削弱50，体力恢复速度提升10。这是富二代和职业玩家的标配。
以及那传说中，只有极少数顶层财团、军方内部和顶级权贵才知道的——至尊钻石游戏舱！
售价：300万信用点。
这在2035年，足够在二线城市买两套不错的房子了。对于普通人来说，花三百万买个游戏机，简直就是疯了。
但苏铭知道，这个价格简直便宜得像是白送。
至尊舱不仅能提供深层营养液维持生命，保证玩家连续在线一个月不掉线，更重要的是，它附带两个足以改变命运的隐藏属性：
幸运值是《纪元》中最神秘、最难获取的属性，无法通过升级获得。它决定了杀怪的爆率、强化的成功率、以及触发隐藏任务的概率。前世多少满级大佬为了提升1点幸运值，愿意倾家荡产。
第二，也是最关键的一点——至尊舱用户拥有提前3分钟进入游戏的特权！
别小看这短短的3分钟。
对于普通人来说，这3分钟可能只是在新手村多跑两步路。
但对于拥有“全知攻略”的苏铭来说，这3分钟，就是神与凡人的天堑！
因为他清楚地记得，在他计划降生的那个“9527号新手村”，有一件sss级的唯一神器，它只在开服的前5分钟内存在。一旦时间一过，就会触发剧情销毁，永远消失在数据流中。
前世，这件神器直到游戏关服都没人拿到，成为了无数数据流玩家心中的意难平。
“必须拿下至尊舱！那是拿到神器的门票！没有它，我就无法滚起前期的雪球！”
苏铭迅速查看了一下自己的资产。。
支付宝余额：380元。
微信散钱：120元。
全部家当加起来，不到六千块。
这点钱，买个普通头盔都勉强，更别提300万的至尊舱了。
“还有一小时五十五分钟常规筹钱肯定来不及了。”
苏铭坐在破旧的电脑椅上，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地敲击著，发出“笃笃”的声响。他的眼神越来越冷，最后定格在电脑屏幕上，那个闪烁著红光的网贷广告弹窗。
现实中的信用？
征信黑名单？
甚至法律？
在末世降临之后，这一切都将化为乌有。一个月后，纸币就是废纸，银行卡里那一串数字连个发霉的馒头都换不来。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利用规则的最后余晖，为自己铸造一把登神的阶梯？
“借！”
“能借多少借多少！既然都要世界末日了，谁还钱谁是孙子！”
苏铭打开电脑，动作熟练地登录了几个审核最快、额度最高，但利息也高得吓人的网贷平台。
这些平台平时被称作“吸血鬼”，九出十三归，利滚利能逼死人，催收手段更是无所不用其极。
但今天，苏铭看它们简直就像看散财童子。
键盘敲击声在房间里密集地响起。
身份证上传、人脸识别、通讯录授权、最高额度申请
他根本不看那些密密麻麻的条款，也不在乎那年化几百的恐怖利率，更不在乎违约后会被爆通讯录。所有的选项，统统勾选“同意”。
“叮！您的借款申请已通过，到账50,000元。”
“叮！您的借款申请已通过，到账80,000元。”
“叮！xx金融放款成功，到账30,000元。”
“叮！您的信用额度已用完”
短短十分钟，苏铭凭借著名牌大学毕业的良好征信，撸遍了市面上所有能撸的口子。看着手机短信一条条的到账提醒，他面无表情，就像是在处理一组枯燥的数据。
一共凑到了65万。
对于普通人来说，这是一笔巨款，但对于300万的缺口来说，还远远不够。
“还差235万”
苏铭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目光投向了窗外。
此时天色渐晚，城市的霓虹灯开始闪烁，映照着这座繁华而又冷漠的都市。
他的视线似乎穿透了层层楼宇，看向了市中心的方向。
那里有一套一百二十平米的老宅，是父母三年前车祸去世前，留给他的最后遗产。
前世，这套房子是苏铭的命根子。
哪怕最穷困潦倒的时候，哪怕吃了一个月的方便面，他也咬著牙没卖。因为那是他对“家”的最后一点念想，是他心灵的避风港。
当初林婉儿想让他卖房给赵天霸的公会注资，他严词拒绝了，这也成为了后来林婉儿倒向赵天霸的导火索之一。
但是现在？
苏铭自嘲地笑了笑，眼中闪过一抹决绝。
在末世面前，什么钢筋混凝土，什么学区房，统统都是笑话。当魔兽潮水般涌入城市，那套价值五百万的房子，只会变成一堆毫无意义的废墟，甚至成为怪物的巢穴。
“家？没有力量，哪里都不是家。”
“只有力量，才是永恒。”
苏铭深吸一口气，拿起电话，翻出了通讯录里一个备注为“王吸血”的号码。
这是一个专门做二手房快速回购的中介经理，名叫王胖子。这人出了名的心黑手狠，专门压价收购急用钱业主的房子，然后再高价倒手。前世没少骚扰苏铭，被苏铭拉黑过好几次。
电话接通，对面传来一个油腻的中年男声，背景里还有嘈杂的麻将声：“喂？哪位？”
“我是苏铭。”苏铭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我要卖房。市中心那套，学区房，120平，市价五百二十万的那套。”
对面的王胖子显然愣了一下，随即语气变得热情起来，连麻将声都远去了：“哎呀，是苏大才子啊！怎么，终于想通了？现在的行情可不好啊，您那房子虽然地段好，但是老小区，停车不方便”
“我不听废话。”
苏铭冷冷地打断了他那套压价的话术，“我不走中介挂牌流程，不等买家看房，也不等银行贷款审批。我要你直接回购。”
王胖子在那头沉默了两秒，显然是在飞速盘算利润，声音变得有些迟疑和试探：“直接回购的话苏先生，这价格可就要大打折扣了。毕竟我们需要承担风险，而且还要垫资，公司现在的现金流也紧”
“一口价，300万。”
苏铭报出了一个让对方绝对无法拒绝的数字。
市价520万的房子，只要300万。这简直就是腰斩，是送钱，是天上掉金砖！
果然，电话那头的呼吸声瞬间变得粗重起来，王胖子显然是被这巨大的利润砸晕了，声音都有些变调：“三300万？苏先生，您不是在开玩笑吧？这可是少了整整两百多万啊！您确定？”
“我从不开玩笑。”苏铭看了看墙上的挂钟，眼神如刀，“我的条件只有一个：现金，全款，半小时内必须到账！少一分都不行，迟一秒都不行！合同我都准备好了。能不能做？不能做我立刻给隔壁的链家打电话，我想他们会很乐意在一分钟内带着合同赶过来。”
“别！千万别打给别人！”
王胖子尖叫起来，仿佛被人踩了尾巴，“我买！我代表公司买！苏兄弟你千万别动，就在家等著！我现在就出门，闯红灯我也给你赶过去！”
啪。
挂断电话。
苏铭随手将手机扔在床上，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无论是中介还是资本家，在200万的纯利润面前，他们的效率会高得惊人。
所谓的流程、规矩，在金钱面前都是废纸。
接下来的等待时间里，苏铭并没有闲着。
他打开电脑，登录了《纪元》的官方订购网站。
页面极其精美，最上方就是那台散发著幽蓝光芒、如同未来战舰驾驶舱般的“至尊钻石游戏舱”。
库存显示：仅剩3台。
“还好，还来得及。”苏铭松了一口气。
如果是上一世，这种天价设备根本无人问津。但这一世，随着财团和各国官方的暗中入场，很多消息灵通的人已经开始布局了。
咚咚咚！
仅仅过了十五分钟，剧烈的敲门声响起。
满头大汗的王胖子领着两个提着公文包的西装男冲了进来。那一脸焦急的模样，仿佛生怕苏铭反悔，或者被别人截胡了。
“苏老弟！钱带来了！合同也带来了！”
王胖子顾不上擦汗，直接让财务把支票和转账终端摆在桌上，“这里是240万的现金支票，剩下60万立刻转账！您验验？”
苏铭看都没看那堆文件一眼，直接拿起支票验证真伪，然后打开手机银行确认转账到账。
“叮！”。”
加上之前的网贷和支票，资金池终于突破了300万大关。
苏铭拿起笔，翻到合同最后一页，“刷刷刷”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并按下了鲜红的手印。
整个过程不到一分钟。
“房子归你了。”
苏铭将钥匙和房产证扔给满脸堆笑的王胖子，语气淡漠，“现在，带着你的人，滚出去。”
王胖子也不恼，抱着房产证像抱着亲爹一样，点头哈腰地退了出去：“好勒苏少！您慢慢收拾，明儿个搬走就行，不急，不急！”
在他眼里，苏铭就是个败家子，是个疯子，但也是个超级财神爷。
门关上。
房间再次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苏铭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并没有丝毫的失落。相反，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感涌上心头。
破釜沉舟，背水一战。
所有的退路都已经被他亲手斩断。
房子没了，背负了巨债，如果不能在游戏里崛起，他将万劫不复。
但这正是他想要的。
唯有将被逼入绝境，才能爆发出最强的力量。
他重新坐回电脑前，手指微微颤抖地点击了那个购买按钮。
付款，确认。
【恭喜您！尊贵的至尊用户！】
【您的订单已生成，至尊钻石游戏舱正在极速配送中，预计30分钟后送达！】
【由于您是本市第100位至尊用户，我们将附赠您三支s级高浓度营养液！】
看着屏幕上的确认弹窗，苏铭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第一步，完成了。
至尊舱到手，意味着那件sss级神器已经是他囊中之物。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
那些为了生活奔波的上班族，那些牵着手的情侣，那些在广场上玩耍的孩童他们还在享受着和平年代最后的宁静，还在为明天的房贷发愁。
却不知道，地狱的大门已经悄然打开。
就在这时，窗外远处的天空中，传来了一阵低沉的轰鸣声。
一架印着《纪元》logo的大型黑色运输无人机，吊装着一个巨大的金属箱，正破空而来，宛如一只黑色的巨鸟。
来了！
苏铭的瞳孔微缩，嘴角勾起一抹残忍而期待的弧度。
那不仅仅是一个游戏舱。
那是他复仇的利刃，是他征服诸天的战车。
“龙帝，上一世你靠着运气拿走了那个天赋，却像个蠢猪一样挥霍。”
“这一世，那个天赋归我了。”
“我会让这个世界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无限掠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