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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1章 番外篇·商绾季存⑥(1 / 1)

“这么恶劣的地步。”黄钦见我这副严肃认真的表情,又被我逗笑了,“好了,过去都过去了。他如果再来找你,你下次找我来帮你一起吵架,多个人多张嘴,还多份力气。”

“别了啊大明星,我可不敢使唤你。”我被黄钦完美的话说套路绕的有些一时半会无法抽身,只能顺着他的话往下。他对我的好有些突如其来,说不防备,是假的。

“那么,我们来交换一个秘密。”黄钦见我有些抗拒,便坐过来冲我眨眨眼睛。他有一张很好看的脸,乍一看人畜无害,男女通吃,咧嘴笑的时候还有虎牙,他竖起一根手指左右晃了晃,“交换了秘密,我们就是同一根绳子上的蚱蜢了。这样你就可以放心我了。”

我有些好奇等着他说下去,“什么秘密?”

黄钦张嘴,“我有喜欢的人,就是那个长得象你的人。”

“”这算什么秘密啊。我撇撇嘴,“老早猜到了。”

“哎呀!你表情好无趣啊。大明星的感情八卦还不够带劲吗?”黄钦指指自己,“不过那个人我这辈子都得不到,也不可能得到。所以我算算我自己感情生涯,可能是单身一辈子吧。”

“真惨。”我看着黄钦,不知道为什么笑起来,“不过,我也是吧。”

这辈子孤独,居无定所。

没有容身之处,那便没有容身之处吧。去哪里都好,我一个人,自由到赴死也从容。

“你早上和黄钦一起来的?”

第二天进剧组,导演拉着我问了一句,看见我背后的黄钦的时候,导演瞪大眼睛,“什么什么情况,你俩在交往啊!”

黄钦跟妇女之友似的上前打招呼,脸上挂着招牌黄氏温柔笑脸,“张导您可折煞我了,绾绾那么多人追,这不还有一个张良医生排队嘛,哪儿轮得到我呢?”

“你小子——”导演就喜欢黄钦这样谦虚有实力的,被他说得老脸上都笑开了花,“近水楼台先得月嘛,张良哪儿有你离绾绾近啊?快说是不是?是的话我可要给你俩祝贺了。”

“真不是。”我有些头疼,“昨儿晚上我回家出了点事儿。是黄钦大神帮我的。”

“啊。”周围人一听我出事了,立刻担忧地看着我,“绾绾,咋了啊?”

“是不是身体又不舒服?”

“没有没有。”黄钦打了马虎眼,“绾绾一个人住着,总归有点危险。所以我昨天在她家外面客厅打了个地铺。”

大家都听懂了,还有人冲我道,“商绾,你不如去学个跆拳道什么的?”

导演组一听都乐了,“我们花影大杀手,害怕什么臭流氓吗!分分钟杀他丫的!”

黄钦回头冲我使眼色,我摆了个感激的表情过去,他冲我笑得璨烂,我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黄钦跟我之间的关系有点奇怪。

你说男人不会无缘无故对一个女人好,如果真有,那一定另有所图。

就象季存对我。

可是我偏偏感觉不到黄钦对我好,背后带着什么利益。就象真的妇女之友似的,说得直白点,他象我一个姐妹。

明明才相处了这么几天而已

我摇摇脑袋去化妆,转身却对上季存那张脸。

心脏,下意识一颤。

“关系很好啊。”季存皮笑肉不笑,穿着一身黑袍看向我,“都能晚上一起睡了。”

我没说话,硬着头皮打招呼,“早。”

“嗬。”季存一甩衣袖,“装什么呢,恨我恨得要死,就不用假惺惺给我打招呼了吧。”

“你非要这样。”我深呼吸一口气,强忍住从心底不断涌出来的痛楚,“那行,以后也不打招呼了。”

说完我要走开,擦肩而过的时候,季存一把抓住了我,“你站住。”

我呼吸有些紊乱,他这样,令我根本猜不透他想做什么。

明明叫我滚,却偏偏不放手。

“昨天是不是钟让来找你了?”

季存的声音很低,语速又很快,“黄钦说的是不是因为钟让来你家了?”

他总能直白猜到我发生的事情,却在面对我痛苦的时候一言不发。

也是,他不过一个看客,没必要为了我出手帮忙。

我尽可能控制好自己的语气,道,“对,他来找我了。正好黄钦在,他帮我”

“黄钦为什么要帮你?”

季存犀利反问,“他看上你了?商绾,你有没一点自我察觉——”

“我没有。”我含着眼泪讽刺地笑,“你有?”

季存浑身一震。

周围人都在忙着一大早开机的准备,我和季存站在化妆间门口的“小打小闹”他们根本没在乎,我用力想甩开季存的手,可是上下两下之后发现根本甩不开。季存攥得那么紧,紧到能把我骨头捏碎。

“黄钦喜欢我?不可能的,黄钦有喜欢的人,所以,他不可能喜欢我。”我的声音越来越尖锐,“至于我喜欢谁——季存,你扪心自问,你问问,我商绾喜欢谁?!你心里清楚得不得了!”

我喜欢谁?

答案昭然若揭。

没有自我察觉的,是你,季存。

季存顿在那里,再说话的时候,嗓音已经哑了,“商绾,你何必这么咄咄逼人,我们心平气和聊一聊不行吗?钟让来找你做什么,给钱?还是复合?据我所知他”

“钟让我不可能原谅的。你放心,我没傻到再去吃第二遍血肉教训。”

我胸腔内气血不停翻涌,“所以钟让跟我不会再有别的瓜葛。你放心了吗?你是在担心我被钟让骗回去吗?”

我的质问让季存有些愤怒,“我是在为你好你不知道?还有那个黄钦,别和他走这么近!别让我一遍遍提醒你,人家可是大神级别的咖位——”

“你在在意什么啊?”我想发笑,“在意我,喜欢上别人吗?”

这一句话,季存的表情在倾刻间就变得务必危险,眉目间裹挟过风雨欲来的戾气,他压低了嗓音,连同浓稠的寒意一并直逼我而来,“商绾,你是不是觉得我季存没了你不行?”

“这话,你自己心里清楚。”

我红了眼框,伸手直直戳着季存的胸口,似乎这样就能在他身上凿一个洞出来,我倒想看看他季存有没有心,会不会流血!

“到底没了我行不行,你比我更清楚。只是,你要是不肯承认,那么这一切又有什么意思呢?”我仰头,不让自己狼狈,“爱不起就爱不起吧,我也不过是打个败仗而已,又不丢人。你放心,我能放弃钟让,早晚也能放弃别人。时间问题而已。”

季存瞳仁狠狠缩了缩。

有人从背后喊我,我转头,黄钦一身皇袍入我眼,“哟,朕的杀手怎么眼睛红红的,贺长安欺负你了?”

他很擅长开玩笑,走过来弹我脑门,跟我闺蜜似的,“快去换衣服。”

季存的气息明显冷了下来,在黄钦出现的那一刻。

我应了一声进去,季存上下看了黄钦一眼,“喜欢她?”

“那不至于。”黄钦面对季存的敌意,笑得十分坦然,“喜欢说不上。我喜欢别人,不过连带着喜欢应该可以算,她象一只小兔子,很好玩。”

“少动关于她的心思。”季存眼睛倏地眯起来。

“我不可能伤害她的。”黄钦的脸上出现了一种尤为落寞的表情,那也只是一瞬间,一晃而过,“我保护不了那个人,至少,我要保护好她。”

这话听在季存的耳朵里尤为暧昧,什么叫保护?他冷冷看了黄钦一眼,“注意点言行。”

“你这是怕我给她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吗?”黄钦笑了,“不可能的,我不会做任何伤害商绾的事情。”

季存皱眉,面对黄钦这样坦白又热烈的话语,他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象有根刺一样难受,男人抿唇,将这些情绪克制下去,随后看向化妆间的门。

见他沉默,黄钦又追问了一句,“你和商绾又是什么关系?”

季存象是一下子被人踩中了痛脚一般,抬头目光锐利地看着他,“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事,只是问问”黄钦见他如临大敌的样子,不由得觉得好笑,“你俩何必这么拧巴呢?说开了不是都一样吗?”

季存眼神深沉地看着黄钦的脸,似乎是在审视他的细微表情,而后语调颇为冰冷嘲讽地说,“你想追商绾就去追,干什么来我这里试探?”

“诶诶诶——”黄钦一听这个,干脆摆摆手,“得了,我不说了,你爱怎么想怎么想。”刚才还说不让他打商绾的主意呢,现在又说想追就追。黄钦搞不懂季存脑子里在想什么,或者说这么嘴硬着到底有什么意思。

明明每次看着商绾的眼神比谁都要热,偏偏还要一幅不在意的样子。

黄钦甩了甩袖袍,“我没有办法掌控别人是怎么想的,只是也有必要澄清一下,你不要老是瞎想,也别因为自己瞎想了就导致对着商绾也没好脸色。她没做错什么事情。”

听听,一个一个都来教育他,一个一个都说得他多大逆不道似的。

黄钦见季存没反应,叹了口气走了,进入化妆室之前敲了敲门,我说,“请进。”

正好这会儿我在做发型,一边拿着发钗一边涂口红,黄钦见我忙活,上前来帮我。

他双手从我身后绕过,将我手里的发钗拿过去,“我来。”

“啊。”我有些意外,但是还是没有抗拒,不知道为什么黄钦的动作没有任何不适感,仿佛他天生就可以跟我这么亲近。

黄钦看了镜子几眼,随后帮我盘上头发,在合适的地方替我插入花簪,我笑着说,“你手法很专业啊,化妆师都该下岗了。何况你是男生,居然比女人还懂造型设计。”

黄钦又替我擦了粉,“是吧,我也觉得我是专业的。等哪天唱不了歌了,还能去后台做造型师。”

“你也太谦虚了吧,这个时候我应该学着粉丝的口吻说一句,我们钦钦永不过气!”

黄钦哈哈大笑,“行!借你吉言,哪天出事了,记得收留我。”

他又替我整理脖颈后面的领子,背影看去就跟他从背后抱我一样,整理完领子,黄钦拍拍我的肩膀,替我把披帛挽上,“朕的花影真是天下第一好看,盛世美颜。”

“皇帝的嘴,骗人的鬼。”

我转过身去,“走吧,开机吧。”

季存站在门外,我一转身看见了他,和他打了个照面,他正双手抱在胸前冲我们冷笑,我没说话,低着头从他身边经过,那一瞬间,季存表情都变了。

他原本做好了跟我互相用语言嘲讽的准备,没想到我一个字都没说直接走了,于是他从原来嚣张的表情一下子转变成了一种茫然。

茫然我为何走了。

茫然没人和他纠缠。

没人和他纠缠了,整个人就空荡荡的,就好象——心空了一样。

这天晚上拍戏拍到了晚上九点,结束的时候我全身酸软,就仿佛经历了一场紧张刺激的高考一样。大家的精力高度集中,拍的进度也很快,最后一场结束,所有人都瘫软在椅子上。

黄钦过来帮我擦汗,看呆了周围一群人。

张导张着嘴巴,下巴都快落到地上了,“你你你你你这还敢说不是在谈恋爱吗!”

黄钦跟我的反应一模一样,我俩齐齐转头,“这,怎么了?”

很奇怪的是,我和黄钦都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我看了眼导演组和周围人吃惊的表情,又看了一眼黄钦,回过神来了。

黄钦在帮我擦汗啊!老天爷!大神级别的明星在帮我擦汗啊!

我感觉这回脸上没汗了,背后冷汗却一下子冒了出来,我笑得尴尬对着黄钦说,“咱俩这样,剧组人要误会了。”

“误会什么?”黄钦说话坦坦荡荡,“你放心,我绝对不是那种人!”

说完还象好哥们儿似的捶了捶我的胸口,生怕周围人不信一般,举手发誓,“喂喂喂,你们这个等着吃瓜看八卦的都是什么表情啊!快点收起来!”

“”张导沉默好久,爆出一句粗口,“奶奶滴,我爱神丘比特就不信了,这次拍个戏还不能让你俩恋爱公开了不成!”

周围人哈哈大笑,气氛一下子又变得活泼生动起来,有人上前对我笑说,“既然如此,今晚要不要出去喝酒乐一乐?我看大家都拍戏这么累了,不如我们一起再去团建一波嘛。”

“这个提议好!”立刻有人表示赞同,“一起一起啊,我们好久没去喝酒唱歌了。”

张导拗不过我们,一边笑一边骂着帮我们定了房间,后来陈婼问季存,“存存,你去不去?”

毕竟除却黄钦,这边剩下的另外一个顶级小天王就是季存了。

众人去看季存表情的时候,就看见季存咬牙切齿,眼里似乎带着风雨欲来的杀意,狠狠说这话,掷地有声,“去,去啊。为什么不去。”

k王ktv内,一群人正笑着撞酒杯,因为黄钦歌手出生,就被大家拉过去唱歌,当今天的背景音响,他一个人坐在那里无奈地笑着摇头,然后在点播台上找自己的歌。

“黄大神,咱这里有你的歌吗?是正当版权吗?不是我帮你举报去!”张导看见黄钦点半天也没点别的出来,就在那边催促,“好久没听你唱歌了,怎么回事呢!”

“就是!黄大神这是要转型做演员了吗?我感觉你唱歌的时候在舞台上更闪闪发光一点啊。”

“我们黄大神这叫三栖巨星!什么都会!”化妆师在一边接梗,大家自然而然将黄钦当做了中心和焦点,我和季存坐在角落没人搭理。

我想,原来季存的风头也会有被人盖过的一天。这个世界那么大,总会有人站在比他还要往上的顶端,而我眼里只有他,只能说明,我的世界,还太小。

“我”黄钦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尤豫,“好吧,其实我有在准备新歌。”

“新歌打单走起啊!”张导故意用粉丝的口吻说道,“黄大神来给我们电视剧唱主题曲吧!你这幅天生的好嗓子不唱歌多浪费啊!”

我敏感察觉出在提到好嗓子这三个字的时候,黄钦的表情有些许的怔忪,象是这几个字戳中了他的软肋。

我好奇地多看了几眼,就听见旁边季存冷笑。

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我深呼吸一口气,“你冷笑做什么?”

季存笑得更开心了,偏偏眼里一丝笑意都没有,“还会跟我说话呢?我以为你都要把我当空气了。”

“你这么大一个男人在我身边,我怎么可能把你当空气。”我故作冷静,又喝了一口酒让自己神经不再疯狂跳动。

季存眯眼,转头看向我,周围一堆人嘈杂又纷乱,唯独他冷静得过分,就如同滴酒不沾一般——可是我之前明明见到他干脆利落饮掉一整杯酒,表情却自如得象什么都没发生过。

季存那个圈子里出来的,酒量自然不差。

我自嘲地笑,我在担心什么呢?

“我看你最近和黄钦感情升温得有些快啊。”季存又张嘴说话,一说话就是一顿贬低和羞辱,“真的觉得黄钦看得上你?你别当真。”

“我当真?”我毫不留情地看着季存的脸,整个人都在隐隐哆嗦,“你错了,我当真的那次,早被人浪费了。”

一字一句,在说出来的同时,心也象是被人挖出来了一样。我觉得语言这把双刃剑,伤人又伤己——可是纵使我将血肉模糊的胸腔露给季存看,将我一颗鲜血淋漓的心都捧出来,到头来能换回什么呢?

伸手也未必,能够换取到拥抱啊。

那不如就继续痛着,痛着痛着就过去了,等麻木了,就连痛也不会有了。我当初如何放下钟让,现在一样能够如何放下他。

季存瞳仁缩了缩,耳边是那些剧组成员玩游戏传来的叫喊声,可他偏偏觉得整个人寂寞得过了分,就象是早上孤身一人站在化妆师门口见到黄钦从背后抱着她一样。

“别给我玩这种文本游戏,商绾,有什么话就直说——”季存话还没说完,我就想笑。

我没忍住,笑出来了,又端着酒杯狠狠灌了一口。

笑不下去了。

我站起来,摇摇晃晃,我说,我要上厕所。

黄钦举着话筒问我,“要我陪你吗?”

张导吹口哨,我说,滚啊,你上女厕所那不是变态吗?

拉开门,背后似乎有人跟着我的动作站起来,可我没去管,出门那一刻,我就伸手捂住脸,跌跌撞撞往前迈了几步,忍不住,眼泪就落了下来。

我大口大口喘着气,象是一条缺了水的鱼。

我原本以为酒精可以麻痹痛苦,可是我发现,当痛苦被麻痹了,我就活得不清醒,理智伴随痛苦,可若痛苦下去了——欲望便升腾而起。

原来那么多人在酒后愿意去发疯狂的示爱亦或是挽回的短信,只是因为痛苦被减弱了,他们便开始不再清醒,看不清楚现实——

没有爱到的现实。

我扶着墙壁蹲摸到了厕所间,刚想进去,有人一把抓住了我的手,将我狠狠拖进了隔壁男厕所!

听见厕所门反锁的声音,想要惊呼,我抬头撞入一双满是酒意的眼睛。

原来你也在装清醒

我哭着慢慢失去力气,直到他触碰我,我说,“对不起”

季存喘息着,“为什么?”

“我们做不了交易了。”

我伸手捂住眼睛,不想去听自己支离破碎的声音。

季存的欲望包裹住我全身,每一个神经末梢都被爱欲浸染得不停颤斗,几乎逼近自毁。

“为什么?”季存依旧是嘶哑的嗓音,问我,“因为勾搭上黄钦吗?最近说话一直都是那么阴阳怪气,因为有了新的靠山吗——”

“因为我动心了。”

放弃挣扎吧。

我徒然垂下手臂,看着眼前的季存,我问他,“若我先动心了呢?”

季存浑身狠狠一震!

而后他将手缓缓放在我的脖子上,就象是想要掐死一个宿敌——我想我的确也可以称得上是他的宿敌了。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了。

他说,“滚。”

那一刻,纵使酒精使我失去理智蠢蠢欲动,我却依然被季存这干脆利落的一个字惊得猝然清醒。如同从头到尾被人泼了一盆冷水,浪潮灌顶而来,我整个人僵住,体温骤然发冷。

和身体的燥热截然相反的是,季存那双冰冷的眼。

我用尽力气攥住了季存的衣领,红着眼睛看向他,“为什么?”

季存按住我,似乎是想把我的手扯开,可是我不知道哪儿来的劲,揪得那么牢那么紧,到了后来季存都红了眼睛,“商绾!”

我象是被人重重打了一拳一样,力道突然一松。

季存一根一根扳开我的手指,整个过程象是发了狠,我摇着头,“你“

“商绾,我记得我回复过你。”季存深呼吸一口气,全身的理智在这一刻都快要崩毁了,我听见他说,“不可能的,我们之间”

他知道,他明明都知道!

他老早就知道我不爱钟让了!他将我从钟让手里硬生生抢过来的那一刻,他就已经知道了!

我止不住地发抖,“你是故意的吗?季存,你是在报复我吗?我做错了什么事”

“没有。”季存撇过脸去,他的声音故作冷静,可是转过去的脖颈上却有着一跳一跳的青筋。

我想,季存,你也会忍耐吗?忍耐什么呢?忍耐我们这么多年,彼此都放不下的尊严吗?

我的手垂在两侧,象是失去了力气一样,只剩下嘴巴还在喃喃着,“为什么不说呢?为什么不承认呢季存,口是心非有什么意思?”

“我没有非要和你在一起。”季存喉结上下动了动,“商绾,我爱谁你心里不清楚吗?”

“你不爱她”我想要缩成一团,却被他抓住手,我无意识地说着,“你只是爱那个影子和自己而已。”

真的爱慕暖,又怎么能容忍我靠近你。若是因为寂寞而挽留我,又为什么要对我施以援手。

季存,你爱的只是那个当初执着的自己的影子罢了。

“你明明舍不得我”我狠狠擦了一把眼泪,用最后的力气歇斯底里的喊着,借着酒意将一腔心血系数挥发耗尽,“如果我说我喜欢你——”

“不要做无所谓的妄想。”季存的声音击碎了我最后的一丁点念想,他对我说,“商绾,我们之间只是皮肉交易而已,你爱上我?不可能的,你只是喝多了而已,我会当你没说过,酒醒了就当做一切没发生过。”

我瞳仁涣散了,直愣愣靠在墙壁上,感觉身体僵硬得就象一堵墙,冰冷又无法动弹。

他内心就没有过一丝一毫的尤豫吗?

打破这个气氛的,是有人从门口一脚踹进来,力道大得我们两个人都吓了一跳,紧跟着有一道身影破门而入,我抬头一瞬间,被人一把拉进了怀里。

黄钦另外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餐巾纸来给我,我呆住,见他皱眉,“怎么回事?”

季存惊呆了。

那一刻,他象是傻了一样,就这么看着我在眼前,分秒之间被别的男人拥入怀中,象是得到了庇护所一样,蜷缩得象个孩童。

这样的状态,在面对他的时候,从来没有过。

季存喉间干哑,“你干什么!”

“这话我问你才对。”黄钦看向季存,“在干什么?商绾怎么哭了?”

季存被黄钦的质问问得一时半会居然说不出话来,全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在诉说着他对这个男人的敌意——他看不爽黄钦,觉得他碍眼得不得了!

脑子里不受控制掠过一句话,他什么东西,也敢碰商绾!

黄钦象一个我的长辈一样,伸手摸了摸我的脸,如同亲人一般将手贴在我的额头,“你是生病了吗?”

我颤斗着手打掉他,“没有”

季存觉得自己象个外人。

黄钦扶住我,“我先送你回去吧。”我没说话,这一刻,我将头靠在黄钦的胸口,竟觉得无比的安心。

为什么总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就好象和黄钦从来没有距离感,见面第一眼就会觉得,这个人,是自己人。

季存不说话,只是看着我们要走了,他忽然喊我,“商绾。”

声音那么低那么哑。

我没再停顿,头也不回地走,哪怕身后爆炸声响起,也不肯回头看。

“商绾!”不知道为什么,季存剧烈大喊了一声我的名字,我和黄钦徒然一惊,说好了不看的,不受控制又回头去看。

季存的眼里到底含着什么样的情绪呢?明明那么多次叫我滚了,我滚了,他却不肯放我走。

“你跟他?”季存伸手指着黄钦,“你跟他?”

“我跟谁都和你无关。”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我红着眼冲季存喊了回去,“关你什么事啊!不是你叫我滚吗!”

“你敢走一个试试!”季存口不择言,冲我嘶吼,“你现在跟黄钦走了,咱俩就绝交!一辈子不见面!老死不相往来!”

“正合我意!”我死死抓着黄钦,象是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只是,你可千万别后悔!”

“我后悔我跟你姓!”季存歇斯底里,象是情绪失控一样,总觉得下一秒就要弄死我,他暴怒的样子我看过,可是这样象个孩童一样撕心裂肺的样子我从没看过。

他说,“滚啊!滚远点!有本事别他妈像条狗一样来舔我!你能活到今天谁把你养着的!白眼狼!”

我无法忍受了,转身象是逃命一样大步走,季存每说一个滚字,我就晃一晃,如同被一并利剑从背后整个凿穿了一般。

若是语言能伤人,我相信我现在一定已经千疮百孔。

季存给我们彼此留点儿情面吧

“滚啊!”季存的声音还在传过来,“吃里扒外的东西,养你不如养条狗!我季存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非得要你一个二手货用过的还倒贴我的廉价女人?你当你什么东西——”

直到整个走廊都空荡荡,他忽然间跟跄了一步,退到了墙壁上。

意识到了四下无人,意识到了自己身边空无一物。

“有本事”季存声音哆嗦了一下,和刚才的嘶吼截然不同,象是冒着颤抽着血,他说,“有本事滚了别回来啊”

回来啊

所有的一切偃旗息鼓,他靠在墙壁上,无力地垂下肩膀。

不,这和他预想的不一样。

他不该难过的,斩断这种混乱的关系,他应该庆幸才对。

最后的最后,男人伸手用手背挡住了自己的脸。

指缝中,依稀可见猩红的眼睛。

黄钦送我回家,我没说话,他叹了口气,“唉都不知道怎么安慰你。”

我抽泣说,“我不需要安慰。”

黄钦被我这副嘴硬的样子给逗乐了,“唉,我知道的,失恋了都需要安慰的好吗。”

我擦着眼泪,“你怎么没点好话啊。”

“哈哈。”黄钦看起来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一副乐观的样子,我也不知道这人为什么能活得这么大度,象是没什么事情能打倒他一样。

他说,“过两天就好了,等熬过去了,就没那么喜欢了。”

“你怎么这么熟练?”他替我倒了一杯热水,我没有矫情,也端起来就喝,隔了一会,我让自己的气顺畅了,得以喘息才问他,“感觉象是失恋了很多次一样。”

黄钦被我这话说得一僵,他喃喃着,“我好歹也是来安慰你的,你就顾着揭我伤疤做什么!!”

我笑着红了眼框。

“其实,也没有。我就失恋了那么一次。只是这一次,时间跨度有点长。”黄钦抬头看着我家的天花板,对我说,“到现在,脑子里就只剩下那么一个朦胧的念头了。”

朦胧到仿佛平时不存在,所有的一切都井井有条蒸蒸日上,日子越过越好越过越忙,黄钦让自己看起来无忧无虑,只有他自己知道,午夜梦回毫无防备的时候,会梦见谁。

“我感觉我可能又变回一个正常人了。”黄钦低笑一声,“每次有这个感觉的时候,那张脸就从我脑子里出现了。”

正常人怎么样又才算一个正常人吗?正常结婚娶妻,生儿育女算吗?

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冲我笑笑说,“好了,站在爱情这件事情上,我和你简直就是五十步和一百步的差别而已。怎么样,心里平衡了吗?”

我没说话,心里始终郁结。

“我知道,现在我劝你,也劝不好。”黄钦拍拍我的脑袋,不知道在安慰谁,安慰我,还是安慰他自己,“熬着吧。熬过去,就不在乎了。”

“你为什么会每次来帮我?”

“我只是看你觉得象自己而已。”黄钦露出了一个难以形容的笑,怎么样的词语可以用来描述这种笑容呢?

就仿佛——全世界都只剩下他一个人一样。

我只是觉得,我和你一样而已。

和你一样,在等一个不可能的可能。

第二天依旧是黄钦送我来片场。

剧组人员一脸“切,我们老早都猜到了”的表情,神色如常跟我和他打招呼,我注意到季存也在,只是昨天晚上如此撕破脸皮,我想,我现在也没必要贴自己的热脸上去了。

只是没想到的是,今儿个慕暖来了。

进来就嚣张跋扈,似乎最近又得了什么好处似的,冲我和黄钦看了一眼,“哟,身体好了就闲不住,这会儿换人勾搭了?”

黄钦按住我,我一言不发就这么直接无视了慕暖,慕暖气得直咬牙,而我袍袖一甩,披甲上阵——开机拍戏去了。

今天这场戏,是我入了宫以后偷偷给贺长安送皇帝的消息,结果被平阳公主抓住误会我和他有奸情的戏。

我就猜到了这场戏慕暖肯定会借机发挥,还要作妖。没想到她能发挥得这么无法无天,说台词的时候简直把我完美代入,骂得那叫一个狠——我敢发誓这是她全剧演技最好的时候,大概台词和人物都完美符合她想要的,于是演技便登顶,她穿着娇艳的襦裙,画着精致的妆容,冷冷嘲笑着半跪在地上的我。

“还敢说没有觊觎驸马爷?花影,我看你胆子不小,本宫不在,都敢私底下和驸马爷偷会!”

“花影不敢!”我依旧是跪着,半边脸肿,是刚才平阳公主派手下打的。贺长安站在一边神色如常,他毕竟是我的主子,出了事,我全揽下责任便是了,怎么敢牵连贺长安一起下水?

“那你说!为什么这个深更半夜的点,会和驸马爷见面?!你不是在皇宫陪皇帝吗!”

再没有别的可能了。

“还不快快认罪!”平阳公主的女婢在那里叫嚣,“认罪还能放你一条贱命!”

认罪,认罪。认了,就是罪。

我咬牙,眼里逼出滚烫的泪,保全贺长安,毁我一身清誉又如何?我重重磕头,如同拜天地抉别,“花影认罪!不求平阳公主宽恕,只求公主莫要牵连驸马爷,是我私心喊他,驸马爷全然没有料到”

平阳公主笑了。

慕暖笑了。

我输了。

“什么戏份要你这样跪在地上?”门口有人闯入,身影高瘦细长,浑身上下漆黑的西装,笔挺发亮。

一步一步,走近了正在拍戏的我们。

季存瞳仁骤然紧缩,我抬头的瞬间,整个人僵硬,紧随着,颤斗如糠筛。

他先路过季存,看了他一眼,“好久不见。”

季存没说话,只是眼尾微红,显然,他也震惊了。

有人将我从剧组的地上扶起,动作轻巧如同在对待珍宝,他抱住我,声音里带着痛心疾首,“我那么宝贝你你怎么就就这样难堪地在拍戏呢?”

我听见自己的哭声,忍不住喊他,“哥”

商幸尧回来了!商幸尧没死!商幸尧他————

一切都轰的一声坍塌了,我觉得这会儿耳边都是嗡嗡嗡的。

整个剧组众人皆惊!

这个如天神降临一般的男人是谁?刚刚商绾喊他哥?

商绾姓商,那么他可能也同个姓。姓商?商

他们记起来了,这城市,能有几个姓商的?姓商的里面又有谁,能有这样的气场?!

“没死为什么不告诉我——”我用力抓紧了商幸尧衣服的后领,生怕自己在做梦,说话都差点打嗝,“你是真的吗?我没有做梦吧?哥?你是我的哥哥吗?”

商幸尧抱着我,抬头看向季存,“不好意思,瞒了你们这么久很久没见了啊,季存。”

季存站在那里,白淅漂亮的脸上带着灵魂深处的震惊。

边上有人失控摔碎了水杯。

黄钦睁着眼睛死死看着,身影摇摇欲坠。

‘我只是觉得,我和你一样而已。

和你一样,在等一个不可能的可能。’

不可能的可能,

发生了。

这一刻,所有人都摒住了呼吸。

没有人敢质疑忽然间闯进剧组来的商幸尧,更别说赶他出去,他光是站在那里,一个字都不用说,就让人感觉到一股子强大的气场直直逼过来,我抬头,看到了不远处慕暖脸上那慌张又不敢相信的神色。

商幸尧回来了谁敢相信?

两年前死掉的男人这样席卷重来,根本就是突破了大家的想象!

商幸尧松开我,伸手将我的眼泪擦掉,“拍戏太委屈你了。”

我愣住,当时脑子一片空白,又哆哆嗦嗦去摸商幸尧的脸,“是真的是真的”

商幸尧眼里满满的都是心疼,他重重叹了口气,“绾绾,你受委屈了。”

我没忍住,抱着商幸尧嚎啕大哭,到后来甚至重重捶着他的背,象是在泄恨一般,“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为什么不跟我说——你明明活得好好的,商幸尧你做哥哥怎么能这样!”

说到后面嗓音都哑了,我抓着商幸尧胸口的西装不停地抖,直到西装都被我揉得一团乱,他不知道如何开口来安慰我,我就不停地说,似乎要把自己这两年所有的委屈,所有咬着牙往回咽的痛苦统统都释放出来。

我象是发疯一样捶打着商幸尧的肩膀,他一动不动任我撕扯,如同察觉不到痛亦或是全部忍住,象是一座巍然的山。

我哭号如孩童,视线都模糊了。

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如同喷薄的火山,无法抑制的冲动让我失控地死死攥住商幸尧的手,我一遍遍问他,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为什么不说。

你知不知道

到了后来,我往后退了两步,红着眼摇着头,喃喃着“你知不知道我以为你死了所有人都以为你死了没了商幸尧的商家就是一盘散沙”

连当时未成年的商闻被强制送去坐牢,我都保不住他!

商幸尧,你怎么能这么狠呢!

“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绝望,你都不知道我好几次要撑不下去了”我哭得嗓子喑哑,可是哪怕下一秒我再也说不出话,这一秒,我也无法停止我自己的行为。商幸尧上前来让我冷静,我狠狠甩开他的手,用力抹了一把脸,将眼泪都抹掉,“你不是死了吗?你不是死了吗!你给我个痛快啊,你别一会来了一会又”没了。

我怕,我怕得不得了,商幸尧,你回来了,又出事怎么办?

我如何承受得起第二次天塌?

商幸尧用力抱住我,象是在安慰一个小孩,“绾绾,你冷静点,这些事情我回去慢慢和你说好吗?你别哭,你冷静点——我不会再出事,我真的”

“骗子!骗子!”我大喊着,嗓音已然撕破,直呼他的名讳,“商幸尧你这个骗子!你这个骗子!你害得我——”

我怎么说得出口呢?“商幸尧你这个骗子害得我活得好惨”这种话,我怎么说得出口呢?

我哭着缩在商幸尧的怀里,他过来搂我,周围一堆人都看呆了。

这是什么情况啊。

商家大少两年前音信全无失去影踪,如今这样毫无顾虑地闯入他们剧组,在这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商幸尧隐忍地看着我,按住我的肩膀,让我对视他的眼睛,“绾绾,看着我,你别哭,看着我。”

我哭得都在打嗝了。

商幸尧乐了,“你怎么哭起来象个耍无赖的小孩。”

我打嗝打得更厉害了,一边哭一边骂,“要你管你这个骗子!你简直不是人”

“好好好,我不是人我不是人。”商幸尧拍拍我的后背,“别哭了好不好?我带你回家好不好?别来拍这个戏受委屈了。”

我带你回家。

鼻子一酸,我又想落泪。

多久没听见这句话了呢?

我有家了我终于不是孤身一个人了

季存站在那里,只觉得神志恍惚。

他没死,他原来真的没死。

——两年前商幸尧出事的时候,季存是一个收到通知的人。他和商幸尧私底下交好这事儿,没几个人知道,但是事实是,他们的确关系很铁,不然商幸尧也不会拼死把消息带给他——甚至只带给他一个人。

季存以为商幸尧这是在托付后事。他做好了准备听见商幸尧说一堆的商家后续如何处理,如何让商家另外两个继承者避世躲过一劫,如何求季存让他去外面再找别人帮忙压一压钟让的手段——他都想好了要帮商幸尧去求哪些人。

可是他没想到的是,商幸尧只有一句话。

他说,帮我照顾我妹妹。

丢下这一句话,商幸尧这个人就消失了,季存重复尝试好几次联系他,再也没有联系上过。

他临危的前一秒,想到的只有商绾。

可是商幸尧消失了,就再没人保得住商家其他人。第二天商闻就被钟让抓进去了,他从电视机里看见了商幸尧的那个妹妹在镜头下呼天抢地,如同一个走到了穷途末路的困兽,用自己的身躯作为守护商闻的最后一道城墙。

她瘦弱的肩膀拼命挡着镜头,为了不让他们拍到商闻被抓入警车的画面,还是个少女的她象个泼妇一样推开周围的记者,直到脑门被相机砸出一个血窟窿。

他听见她的声音通过电视机传来,带着一股赴死一般的声嘶力竭,“都滚啊!滚开!凭什么抓商闻,凭什么拍!都滚啊!”

一杆瘦骨,倔强抵抗。

可是商闻跟在她背后,一言不发,眼神黑得可怕,直到坐入警车,再没多看商绾一眼。

季存想,商闻一定是恨她。一切灾祸,都是商绾招惹钟让所致。

再后来,商绾也消失了,季存以为商家算是到了尽头,这一切故事都该落幕了。

却不料想,时光辗转。在一家酒吧街边看见她。

老天爷让他看见了商绾,被男人拉拽着,一脸不情愿却又绝望朝酒店走去的商绾。

那个时候,季存从身边一堆女人的包围里脱身而出,他直直从马路的这一端翻越栅栏,横穿马路直到了另一端,一把握住了女人另只手。

他对那个男人说,“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个,自觉聪明就放手。第二个,被我打到放手,你选?”

再后来,这个女人搬入了他的房子,她曾问他,你为什么收留我?

因为商幸尧说,帮我照顾我妹妹。

可是他说,“老同学的交情而已。”

——收回冗长的回忆,季存猝然清醒,看着如今重新回来的商幸尧,说不震惊和高兴,是不可能的。

可是除此之外的,为什么

内心还有股钻心的痛。

因为商幸尧回来了吗?商幸尧回来了,又代表着什么呢?

季存站在原地,脸色发白,而我,被商幸尧抓住往外走,“走了,拍什么戏,商家养不起你吗?”

我哭叫着,“商家破产了!我没钱!”

“你哥哥我有钱!”商幸尧转头对我怒目而视,但是看见我的眼泪的一瞬间,他又放软了声调,“以前是我没保护好你,现在我回来了,有钱了,你乖乖的,好吗?”

我真的象个三岁小孩一样被商幸尧拉拉扯扯往外走,我感觉到背后有目光跟过来,而且还不是同一个人。

回头,我看见黄钦眼神疼痛站在那里,我一顿。以为是我自己做了什么伤到他了,立刻撒开商幸尧的手跑回黄钦面前。

我眼角还带着眼泪,我问黄钦,“你怎么了?”

黄钦摇摇头说,笑得逞强,“你哥哥回来了就好,真好。”

“那”我看向导演,“导演,我这里有点家事要处理”

“没事没事!”导演立刻道,“正好今儿你的戏份完了,一条过,顺畅!你先去处理自己家事,不打紧”开玩笑,他敢让商绾留下来拍戏?对面那个哥哥大人眼神都能杀了他!

我和导演说了拜拜,跟上了商幸尧的步伐。

季存盯着空无一人的剧组门口盯了很久。

他想,她临走的时候都能惦记黄钦的感受,却偏偏,没朝他看过一眼。

哦,那正好。反正他也不稀罕。

正好,商幸尧回来了。等商闻也出来了,商家又重聚,那岂不是一切落幕,和和美美

大结局么不是。

从始至终都是商家的事情,他就是一个外人而已。何况他都让她滚了,他怎么可能还会想挽留?他做不出这样跌份儿的事情。商幸尧回来了,他还省去了非得替他照顾她的麻烦。滚就滚,干脆利落滚远了更好。

毕竟,他也不在乎。

季存收紧了手指。

一点儿,都不在乎。

商幸尧把我送回家里的时候,愣住了,“你一个人住在这里?看户型还不错啊。”

我点点头,“嗯,是张良便宜租给我的。”

温柔善良的哥哥大人眼睛一眯,“张良是谁?男的女的?什么工作?家里状况什么样?能力背景如何?”

我连连摆手,“你这么着急干什么!我都和他说清楚了,就是做朋友,做朋友。”

“哦。”商幸尧这才罢休,又问我,“刚刚要走的时候,你折返回去找的那个男人是谁?男朋友?”

“那是我朋友,我看他好象情绪不好,就过去看看。你别是个男的就当成我男朋友好吗”我嘀咕着,“那怎么不觉得季存是我男朋友呢。”

“不可能。”商幸尧斩钉截铁,“季存他敢?”

到商幸尧这样果断的回复有些吃惊,隔了好久才下意识说道,“你为什么就这么肯定啊。”

商幸尧眯眼冲我笑,随后摸摸我的脑袋,“乖,季存才不会做那种事情。”

他顿了顿,“何况,季存不是喜欢慕暖吗?”

他好象什么都不知情。

我笑红了眼,看着商幸尧,他没来的时候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时代反刍成风,谁都无法捉摸。

这个问题,换做高中时候的我,肯定会毫不尤豫地同意,可是现在——

现在。

我看着商幸尧的脸,言不由衷地配合他的笑意,轻轻说一句,“是啊,他喜欢的是慕暖啊。”

商幸尧替我去放热水,然后走出来看我,原本温柔的眼神忽然间压下来几分,他盯住我许久,“你瘦了。”

我没忍住,哽咽着,“我岂止是瘦了?你不在的时候我日子过得多苦你知道吗?”

“对不起”商幸尧深深地喘了口气,语调骤然变冷,“钟让那里,我一定帮你讨回委屈。”

提起钟让这个名字,我就颤了颤,“不要说他”

“不说,不说。”商幸尧见我这样,无比心疼,“绾绾,你等着终有一天我们会回去的,你别难受,我一定不会放过钟让的,你相信我好吗?“

我看着商幸尧的表情,确认了他是知道钟让对我做过的那些惨无人道的事情,可是他可能不知道当初打掉的那个孩子,是季存的。

我忍住了把真相告诉他的冲动,然后走去浴室洗澡,后来我听见外面商幸尧在打电话,语速很急很凶,象是在面对敌人一般。

我一直知道商幸尧脾气压根没有再面对我的时候那么好,或者说他在外面几乎是雷厉风行的样子,看着温吞,实际上说话从来不退让半步,人家都说商幸尧只有在面对自己家里人的时候,会放下一切,象个邻家大哥哥一样保护我们——而他,真正意义上来说,是个手段和季存钟让所差无几的男人啊

“我要这个消息做什么?”商幸尧抓着手机冷笑,“陆家那边关我什么事?我要钟让身败名裂,很简单,陆家和钟家赶紧撇清楚关系不就得了?不是说因为孩子的事情两家闹翻了吗?”

“可是少爷,陆曼终究是喜欢钟让的,只要她一直坚持,她家里肯定也会无奈同意,到头来钟让和陆曼还是会复合”

“那就让他们两个这辈子都不能复合。”

商幸尧瞳仁幽深,丝毫不见半点温柔风度的模样,眼底似乎有猩红的杀意一点一点升腾而起,“打掉我妹妹一个小孩,把我弟弟送进监狱——害我商家生不如死,账,可得慢慢算。”

“大少爷你这个意思”

“陆家那里我抽空去一趟,至少得让他们知道一件事儿,我商幸尧,还没死透呢。”

“季存之前貌似就去过陆家打点。”那边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前阵子商绾小姐住院也是他陪着。”

“嗯,我知道。我托了他照顾我妹妹,回头还得感谢他。”

商幸尧挂了电话,我正好洗完澡走出来,冲他笑笑,“你现在住在哪里呀?”

“我住在公司里。”商幸尧转过脸来的时候,又是如沐春风般的笑容,他对我说,“你可以来我公司上班了,不用再拍戏。”

“不”我看着商幸尧的脸,总有人说过,我和商幸尧之间,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兄妹,“哥。一切总得有始有终,人家分手都说得好聚好散才不留遗撼呢,这戏,我也得完完整整拍完。”

“我看你演得什么角色啊,”商幸尧又开始皱眉头,“看到慕暖那张脸我真是”

哥哥大人寻思了一下肚子里比较有素养的词语,说道,“难以下咽。”

我乐了,“好了嘛,但是这个配角我挺喜欢的。你别提我担心了。戏必须得演完,这也是我自己对自己负责。等我演完戏了,我就来找你。”

“好。”商幸尧看样子今晚不住在这里,还是得回公司。我想,他公司刚起步,现在一定很忙吧,抽空出来接我一趟,我看到手机震动电话都响了好几次了。

想到这里,我看着商幸尧宽阔的肩膀,喉头又有些哽咽,“其实你人回来就好。别给自己那么大压力,我没说非要回到当年的商家,哥,我看透了。只要大家都还在就好,团团圆圆不是吗?”

“但是我要回去。”商幸尧伸手,重重在我头顶按了按,如同在给我传递力量一样,“我不可能止步于普普通通的一般人,绾绾,我要商家重新回来。我要这城市再也没人敢欺负你和商闻。”

他野心那么大,心又那么狠。

我轻轻握住他另一只手,“有你在,没人敢再欺负我了。”

商幸尧走的时候,整个家又空了下来,我环顾四周,忽然间一种不切实际的感觉又涌上心头。

我是在做梦吗?

好怕梦醒,我哥又不见了,我又跌落泥潭,找不到救命稻草。

翻开手机,看到了黄钦给我发来的消息,他好象对我哥的身份很好奇,连续问了好多。

我发了一句语音过去,“怎么了?你以前是不是跟我哥见过?”

黄钦顿了顿,给我打来一排字。

见过,不过你哥应该不记得我了,就是一次晚宴见过面,几年前了。

我想到季存之前提到过黄钦家里有人当官,或许商家没破产的时候,什么场合就见过面。

我对黄钦说,“那你想认识我哥吗?下次可以出来一起跟我哥吃饭呀。”

咦,真奇怪,对黄钦的感觉总是那么亲切,象自己好闺蜜似的。我得把江铃儿也叫出来一起和黄钦好好深入接触。

那边黄钦连连说了两句谢谢,之后又问我,明天还来不来剧组。

我说必须来,黄钦说,那明天见。

我收回手机,陷入沙发里,整个人缩成一团,茫然地看着正在播放新闻的电视机。

商幸尧不在的日子整整两年多,我都熬过来了,现在他终于回来了,我是不是可以彻底放下所有的责任了?

我闭眼,脑子里却出现了另外一张脸。

他总喜欢冲我冷笑,话里话外还要夹杂一堆特别扎心的嘲讽,以戳我伤疤为乐,有的时候就把我看做天秤上的一个砝码,顺手了就把我拿去换取别的利益。

我更用力抱紧自己。

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不喜欢钟让的呢?或许在这段长久的追逐里,我和季存都犯了一个同样的错,那就是,经年累月的单相思下来,我们都已经分不清楚自己喜欢的到底是什么。

是那个一如既往暗恋的ta,还是那个努力感动自己的自己。

我将喜欢钟让看做一个习惯,可是原来养成习惯只需要21天。

原来不是戒不掉,是太轻易养成。而我,却把轻易,当做了九九八十一难。

我想了很多很多,甚至回想到了我们高中,高中时期那些意气风发的日子,我全身带着勇气和力量追逐着钟让的背影,和季存一起翻墙去隔壁高中找慕暖和钟让,回来又各自做各自的幌子,对好台词想好借口,配合何止是默契。

可是到后来,留在我脑子里的,竟变成了季存的脸。

我狠狠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想要彻底摆脱,深呼吸一口气站起来去了卧室,刚在床上躺下,手机却响了一声。

是季存。

我的心狠狠一颤,尤豫要不要接通的时候,手指却不受自己控制点下了接通,我慌了神,把手机贴到耳朵边上的时候,听到那边传来嘈杂的声音,可是刚持续了几秒,那边立刻切了。

我抓着手机,浑身冰凉。

我想,这个夜,注定难熬。

“你丫矫情什么啊!”别墅里,薄止褣恨不得踹季存一脚,看着那个被摔在地上四分五裂的手机,他和陈渡对视一眼,互相摇着头叹了口气,“我还不是看你纠结,替你打个电话过去你抢手机就抢手机吧,抢回来还把手机摔了什么脾气啊这真是,怕我们又抢你手机回拨吗?”

薄止褣指指自己,“我能跟你似的这么幼稚?”

陈渡拿着酒杯乐,“你还真能。”

季存怒了,“睁眼说瞎话,老子手机都被你和陈渡抢走两次了!陈渡背着我偷偷解我手机的锁,被我发现了,你倒好,直接抢我手机给商绾打电话,当老子死的啊!我看你俩就是想看热闹瞎掺和!”

薄止褣和陈渡纷纷嘎了一声,“你怎么知道啊?”

季存快被气得吐血,“赔我个新手机。”

“没钱。”陈渡象个大爷似的往沙发上一靠,“没钱没钱,钱都拿去投资江铃儿新的电影了,没钱。”

“你那叫投资?你那叫洗钱。”

季存看到了陈渡在偷拍,过去恨不得和陈渡打一架,“拍什么拍!拍什么拍你!”

“当然是拍你现在孤家寡人可怜巴巴的样子。”陈渡说,“我发给江铃儿,那小贱人一定会转发给商绾,所以发给她等于发给商绾看。”

“谁允许你们联系商绾了?!”季存一听这个名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漂亮的小白脸变得煞白,“我可没说我和她怎么样了!”

“你俩不是分手了吗?”

“没在一起过。”季存想都没想,“我能看上她那样的?”

“高中时候还一口一个‘我们学生会文艺部部长除了脑子傻人还不错,要不是我有慕暖了,不然她胸再大点就有点想潜规则来一波’的是谁?”薄止褣背书似的背了一遍,“男人嘛,三妻二妾的想法就说出来,虽然不道德,但是说出来无伤大雅呀。你别连自己卑劣都不肯承认,那多没意思。”

季存红了眼,“那是因为我们学校女的太丑了,也就她一个勉勉强强能看。不然我能看上隔壁高中的慕暖?我在自己学校里泡妞不是更方便?”

“说得跟真的一样。”陈渡一针见血,“商绾跑了你比谁都急眼吧!”

季存被陈渡这话说得浑身一震,他喉结上下动了动,还试图否认,“我没”

“放屁。”陈渡摒不住了,“我和薄止褣都听见了!那天ktv,商绾喝多了和黄钦走,你在背后骂得那个狠!什么滚远点什么绝交,还说不急眼,就差上去和黄钦打一架了!”

季存瞳仁狠狠一缩,“你怎么知道!”

薄止褣捂住脸,“暴露了”

陈渡看着季存能杀人的目光,咽咽口水,“我和薄止褣这不是关心你俩进程么就就在隔壁也,也开了一个包间,看,看热闹。”

你直白说你俩背地里跟踪他看热闹不就得了吗!

季存:我要杀人。

这天晚上我收到了一张来自江铃儿转发给我的照片。

我点开来,就看见照片里季存一个人坐在沙发角落上,侧着脸,垂着眼,头顶昏暗的灯光打下来,另外半边脸便没入阴影里。

他就这么沉默着,仿佛时间停止了一样。

我几乎是一颤,在看见这张照片的时候,盯住照片上季存的侧脸几秒,就立刻缩小了照片,我问江铃儿,干嘛?

江铃儿说,陈渡发给我的,他肯定是要让我发给你看的。

发给我看干啥。

不知道啊,估计是让你看看现在季存落魄的样子吧。

我想笑,落魄?他季存什么时候落魄过?哪怕他整整一个高中都没追到慕暖,但是谁敢笑话他?他这种出生就带着光环的人,不存在落魄两个字。

我说,算了吧,以后别发给我看了。

江铃儿还有些意外,哇,你这么硬气了?真是太少见了。

我前阵子表白被他拒绝了。

江铃儿打过来一个哦。

过了一会,她狂发给我无数排感叹号和问号,又轰炸我无数条消息——什么?什么?什么什么什么?!?!?!

你和他告白!你有没有搞错——等一等,你不是喜欢钟让吗?什么时候——等等他为什么拒绝,不管怎么样总之绾绾你不许犯傻听见没有!

不许犯傻。

我拿着手机躺在床上,对着天花板自嘲地笑。我的人生真是太混蛋了,几乎就在不停地犯傻不停地犯贱——好不容易从钟让身上爬起来,又在季存身上摔跟头。

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够彻底好起来呢?

“不过现在商幸尧回来了,你可以安心一点。”江铃儿给我发了一条语音,“至少,有了可以依靠的人,季存他现在威胁不了你什么了。”

但愿吧。

我和江铃儿又瞎聊了一会,互相道了晚安。刚才的语音里我听出她声音清亮不少,许是感冒好转。她告诉我明天就会重新回来剧组,有什么八卦又可以当天了了。

我说好,就关了手机。

翻个身,我不再去多想别的。日子终究会一天一天好起来的,对不对?

第二天我来剧组的时候,发现全剧组的人都提前在剧组等侯了,一听见我落车的声音,就象粉丝一样跑到门口来围观。

连着江铃儿都早到了。

我一惊。

张导扒拉着门框说,“商绾啊,你哥哥真帅要不,来客串呗。”

我这才知道,他们都是来看商幸尧来的。

商幸尧的人格魅力就这么大么?女人喜欢他的脸我知道,怎么连着男人都

“我哥比较低调,不参加这种拍摄”我无奈地摆摆手,看到了人群中还有站着的季存,他依稀是那副冷漠的表情,但是在看见商幸尧的时候,明显变了变。

我硬着头皮挨个打了招呼,偏偏碰到季存的时候,我们俩眼神对视了一眼,就错开了,连个招呼都没有。

商幸尧送我进来,后面跟了一堆人,我看到黄钦站在一边,想起了昨儿晚上他跟我说的话,立刻上去拉了黄钦过来,“哥,这是黄钦,最近一直跟我拍对手戏,他是这出戏的主角呢!”

“哦,黄钦?”

我哥象是想起了什么一样,“教育局那个黄世豪跟你的关系是”

“是我舅舅。”

黄钦随口说了一句,“商先生,我们很早以前见过的。”

“不好意思,我最近这两年出了点事情,加之这阵子工作忙,之前见到你没有认出来。”商幸尧过去和黄钦握手,“重新认识一下吧,黄钦你好。”

黄钦握住商幸尧的手,微微颤了颤。

有一天,能和这双手紧握吗?

商幸尧握住了又很快放下,不过他多看了黄钦一眼,可能是想起了以前和黄钦见过的场面,又想确认点什么吧。

我进场,江铃儿对我说,“你的戏份快结束了啊。”

我点头,“是啊,等我为了贺长安一死,我就退场了。”

只是一把季存代入贺长安,我就不知道为何特别紧张,就如同我象是要为了他而死一样。

我想,一定是我入戏太深。

换了戏服,我哥全程就坐在那里盯着,一脸严肃冷漠,就跟一个家长似的,连着我们剧组导演都象是被人盯住一样,如同在考场被监考老师管着。

我在那里小心翼翼地拍戏,全过程我哥没说一句话,导演都不敢开口喊他走。

这这位家长,您这样看着,我们拍戏的压力很大啊!

江铃儿倒是很自然地打招呼,商幸尧冲她笑笑,“绾绾受你照顾很多啊。”

江铃儿这种缠人精一听,双眼发亮,“哥哥大人想要感谢我吗?给我打一笔巨款就好了!”

我大喊,“没门!没钱!休想拿走我商家一分钱!”

我哥宠溺地看着我,比起之前板着一张脸的样子来简直温柔太多,好多人偷偷跑来问我,你哥是不是妹控啊?

我无奈地笑,可能是吧?

那你哥以后找女朋友可就麻烦咯。

我想了想,说,我哥貌似还没找过女朋友。

黄钦在边上插嘴,真的假的?

真的。我说,从小到大没见他带女人回家,不过我和我弟也不喜欢他带女人回家,兴许他是带女人在外面过夜呢。

黄钦声音低了下去,应了一声,又拉我过去拍戏,所有人都围着我和我哥转,只有季存一个人,似乎被大家孤立了一样,游离在热闹的气氛外面。

他看向周围,见到商幸尧也在看他,随后走过去——“你这是,找我有事?”

商幸尧乐了,“你怎么看得出来?”

“你那个眼神。”季存让助理拿了一包烟过来,“找个地方抽会烟聊聊天?”

“正合我意。”

商幸尧站起来,跟季存并排往外走,我转头的时候就看到了季存和商幸尧两个人的背影,有些愣神。

我哥难道和季存很熟?

“她这两年”剧场外面,迎着风点燃了烟,商幸尧压低了嗓音,“还好吧?”

“你该去问她,而不是问我。”季存将烟夹在手指里,却一直没点燃。刚才风大,他尝试了好几次都没点起来,干脆放弃了。季存看向商幸尧,“你回来,是来带走商绾的吗?”

“对,我听说了钟让对她干的事情。”说起这个,商幸尧的眼神压下来,“不过还得谢谢你,没有你,绾绾很可能——”

“别谢我。”

季存突然出声打断了商幸尧的话,而后他又重复了一遍,“别谢我。”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季存将脸转了过去,“总之,我也没有你想得那么好。你来带走商绾,正好,带走吧。你们远走高飞,以后我也少点麻烦。”

“你”商幸尧直愣愣盯着季存几秒,象是在观察季存脸上的表情一般,而后商幸尧忽然间眼神锋利,“你对我妹妹做了什么?”

季存白淅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

商幸尧的直觉太敏锐了,他看了周围一圈,见四下无人,就直接问季存,“你做了什么?”

那眼神就如同一头狼。

季存皱眉。

“说!”

“她那个被钟让打掉的孩子。”季存还是那副表情,仿佛天塌下来都没关系,“是我的。”

空气在这一刻似乎静止了几秒。

商幸尧瞳仁狠狠缩了缩,夹在指间的烟就这么掉在地上,他直愣愣看着季存几秒,回过神来一把将季存整个人撞在了墙上!

他按着他的肩膀,逼近他的鼻尖,浑身都在抖了,“你再说一遍?”

季存正视商幸尧的脸,“孩子是我的。”

商幸尧狠狠一拳打在季存脸旁边的墙上,带着怒吼,拳头上遍布血丝,“你以为我们认识这么久,我就不敢动你是不是?!”

季存不闪不躲,“没有。”

“混蛋!”商幸尧扯住季存的衣领,“你怎么做得出这种事情!季存!那是我的妹妹!是我快不行的时候最后托付给你的妹妹——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你太让我失望了!”

季存被商幸尧拽得丝毫不做任何反抗的行为,象是随便商幸尧怎么对待他一样,到了后来商幸尧没忍住,一拳打在季存的嘴角,季存闷哼一声,商幸尧又一下子把季存整个人掼在地上。

我听见声音和黄钦一起冲出来的时候,就看见季存被商幸尧按下去的场面,我尖叫一声,“哥!”

“别过来!”商幸尧怒吼,而后抓着季存的头往地上撞,“你试试,你试试我敢不敢——”

“别打了!”

周围人都出来围观了,看见这个场面,导演心里大叫不好,季存都敢惹,这打起来到底该帮谁?这不是神仙打架吗!

我和黄钦压根没有尤豫,冲上去把两个人抓开来,说是打架,其实就是我哥单方面揍季存,我拉着季存,黄钦拉着商幸尧。分两边把他们硬是拖开。

商幸尧暴怒,黄钦差点都连带着被揍,“你还手啊!你有本事还手啊!你现在装死人随我打是不是?你现在装没动静了?你信不信我真能把你打死?!”

我拉着季存,感觉他隐隐在颤斗,他不可能不痛的,我哥根本就没给他面子,他却没吭一声。

“打完了?”

季存说,声音冷静到不可思议——明明挨揍的是他,却象是个旁观者。

他说,“打完了,从此以后就当做不认识。”

“季存你是不是个人!”商幸尧又要冲上去,被黄钦从背后拦腰抱住,“你冷静点!哪怕为了商绾”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来对我们家事指手画脚!”商幸尧生气起来无差别攻击,狠狠拽开黄钦的手,“松手!”

“该说的我都说了。”季存狠狠擦了擦嘴角的血,我原本抱着他怕他们俩又打起来,忽然间象是意识到了什么,如同触电般放开手,退后两步。

我在犯什么傻,我在心疼谁。

季存的眼神野兽一般盯住我,盯住我后退的动作,他转身看向商幸尧,“别的我无话可说,如果你觉得不解气,可以见我一次打我一次。”

友情决裂,就在这么短短一瞬间。

商幸尧狠狠咬着牙,“季存,你不后悔吗?你不说后悔两个字吗?你不道歉吗?”

“歉,我给商绾道过。她接不接受,是她的事情,她可以怀揣着恨意恨我一辈子,这不是我管得了或者我该管的事情。”季存的口吻那么冷,“至于后悔。我要是后悔,我当时就不会做了。非要说感情上的波动,那么我承认,钟让引起的这件事情,我有难受过。”

有难受过。

有多难受呢?

我的心象是被人给挖出来一样。

季存,你有过我那种生不如死的难受吗?

商幸尧呼吸都紊乱了,“钟让的账我会算,你的,我一样不会放过!”

不要做朋友了。

哪怕曾经被逼到尽头,求路无门,将最后的妹妹托付给他,也只托付给他。

哪怕曾经不管多少人阻拦,不管花多大代价,一举买下他全部的作品作为保留。

——他们,决裂了。

我怔怔看着季存,直到季存转头,他看向我,问了我一句话。

短短几个字,教我灵魂摇摇欲坠。

他问我。

“商绾,你有后悔过吗?”

后悔?

那一瞬间,所有人的视线都挪到了我和季存上面。

今天慕暖没来,她来不来向来看心情,虽然剧组里的人对我好,但是对她也不差,大家都不傻,自然不会对慕暖的行为指手画脚。

何况,大家都还觉得她和季存是剧组夫妻。

但是现在,这一刻。

这一刻,我收到了来自周围的各种视线,如同所有小心翼翼端着的一切彻底坍塌碎裂,一下子被暴露在所有的目光下,接受着来自所有人的拷问和打量。

季存站在我面前,白淅的脸庞上还带着血,可是我第一次看见他用这样的眼神望着我,望着我,问我,商绾,你后悔吗?

我不管回答什么,我都不敢再看他的表情。

其实我真的很想彻底问一次,季存,那你到底喜欢我吗?

但是这个答案,我承受不起。

我笑了笑,冲着他,用又硬又冷的语气,我说,“后悔啊。”

季存表情猝然一变。

我继续说着,语言能诛心,这一刻,我就赢过了季存。

我说。

我后悔得要死,后悔认识钟让,后悔认识你。钟让害我家破人亡,我自然对他怀揣着深仇大恨,这个仇我会亲手报,我和他之间还要一个了解。可是我为什么要恨你?你收留我,给我工作,帮我反击,我为什么要恨你?因为你看似救我

我哽咽了。

再也装不下去了。

“因为你看似救我”

众人面前,我闭上眼睛,眼泪掉下来。

“却将我拉进了地狱。”

我说完之后,全场寂静,连着原本在发火暴怒的商幸尧都不说话了,他怔怔看着我,被黄钦死死拉着,隔着季存,站在我对面。

我睁开眼睛,看向季存。

季存站在那里,依旧是那张漂亮乖戾的眉目,我想,他便是恃靓行凶的人,于是来到我身边,不管不顾诱惑我,占有我,在我需要帮助的时候悄无声息出现,悄无声息入侵我的精神世界,哪怕只是一时的兴起——他做到了。

他对我好,对我坏,让我陷入绝望。我到底是恨他,还是爱他?

或许这也是季存在本能象我表达情绪,他脑子里两个念头在疯狂撕扯。不想我爱上他,却又想我爱上他。

人都是贪婪自私的,这样永远不会有结果。就算我有追人千里不喊一声累的勇气,我也经不起第二次这样致命的打击。

我对着季存摇摇头,我说,“所以,我后悔了。没有遇见你,可能我就一个人在尘世间受苦,而你,给了我甜头,让我看见了光明,又诱惑我爱上光明。我该感谢你的,没有你我还是一个破落户,或许真的回去坐台。可是你知道那种感觉吗?一条路从头走到黑的人,最碰不得的,就是温情我不知道该说到底是我自私,还是你自私。”

我喘了口气,看到季存骤然紧缩的瞳仁,我笑了笑,“这就是我的回答,你清楚了吗?”

季存喉结上下动了动,隔了很久没说话,再开口的时候,声音都是哑的,“你开心就好。”

我开心?

我可开心了,我特别开心!

我冲着黄钦看去,“咱们进去拍戏吧?”

一句话,众人恍然大梦初醒,立刻回过神来,一个个眼神闪躲,嘴里念叨着,“对对对,正事儿怎么给忘了,拍戏,拍戏啊”

“绾绾该到你和黄钦了,加油哦,保持最近的状态。”

“晚上吃啥呀,我肚子已经饿了!”

所有人都在心照不宣地转移话题,我听得出来,也没有拆穿。黄钦进来的时候,硬是拖着商幸尧一起进来。

商幸尧好气又好笑,“你拽着我干什么?我跟你非亲非故的——还有我和季存还没——”

“还打?”黄钦难得强势起来了,“你非得打个你死我活是不是?我告诉你,你打伤了季存,心疼的还是绾绾!”

商幸尧气得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臭小子你说什么呢,别以为跟我妹妹关系好你就可以随便跟我说话”

“我没有随便跟你说话。”

黄钦认认真真看了商幸尧一眼,“商绾和季存之间的事情,就该他们俩自己解决。没有人可以替他们俩做决定,哪怕是最亲密的家人。”

这话隐隐暗指商幸尧的身份。

商幸尧皱着眉盯着黄钦的脸看了一会,被他强行拖进了剧组里面,最后甩开黄钦的手,“大道理一堆一堆的家里当官的人就是罗嗦。”

黄钦嘀咕,“我还没说你妹控呢”

“你说什么?”商幸尧杀过去一个眼刀,“我看你就是今天不想好了是不是?我妹妹貌似很帮着你,所以你肆无忌惮了对不对?”

边上导演在摆弄镜头,黄钦穿着龙袍,少年天子一般双手抱在胸前,挑眉道,“对,商绾跟我天下第一好!”

“我告诉你你敢觊觎我妹妹,我今天打季存,明天就能打你。”妹控急眼了,大喊了一声,“商绾!”

我正在补妆,吓了一跳,口红差点涂歪,“哥!你能不能别吓人!”

快速利落补完妆出来,我看见黄钦和我哥正互相掐架似的看着对方。见到我,黄钦无奈地笑,“你哥对我敌意好大”

还敢先告状哈!

我过去帮着黄钦,“哥,你别乱想,黄钦是我的好朋友,他平时对我可好了,你别凶他。”

商幸尧心说我怎么就不信一个正常男人能和我妹妹这么好呢?季存多靠谱的人,还不是敢打我妹妹主意!

黄钦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似的,拉着我的手,“走,我们去拍戏。”

那天,我敢确定我哥待在剧组外面整整等了五个小时。

等到我所有的戏拍完,和黄钦都换了衣服出来,他的眼神就象探照灯一样射过来,我说,“我们的戏份结束了,可以早点回家。”

导演组都喘了口气,大概是希望我能早点把这么一个令人压力山大的哥哥领回去,特别热情地对我说,“绾绾,你们有家事,可以先忙。”

黄钦站在那里,“你们先走吧。”

“黄钦你也可以走!”

张导大喊一声,“我允许你放假!”

所有和压力山大哥哥大人扯上关系的都可以先走!

“”黄钦和我对视一眼,各自无奈笑,“那行,我们出去吃甜品吧。”

“去我家打游戏。”我道,“我喊外卖送甜品过来。”

半小时后,我和我哥以及黄钦安安分分坐在了我家客厅沙发的三个角。

叮咚一声门铃响,我哥以为是送外卖的来了,拉开门一看——“你是谁?”

张良手里提着外卖,“送外卖的。”

我从我哥身后把脑袋探出来,“咦,你来啦,快点过来,我们三缺一”

“啊,是要打麻将还是斗地主啊。”

张良进来将甜品递给我,我指着我哥对他说,“这我哥。”

张良徨恐,立刻点头,“哥哥好。”

黄钦一听乐了,“还有我还有我!”

张良张嘴也要喊哥哥,我哥直接打断了他,“他不是哥哥,他就一小白脸!蹭吃蹭喝的!”

“哦。”张良又把嘴边的哥哥两个字咽了回去。

黄钦缩在沙发上,“商幸尧,你对我有意见。”

“是你,惹起了我对你的意见。”商幸尧冷笑着回头,看黄钦的眸光极狠,“别被我抓住什么马脚,否则下场有你好看。”

黄钦没说话,只是眼神很深。

十分钟后我将甜品摆好盘端出来,商幸尧在边上发牌,他今天难得一整天都陪着我,估计是在提防黄钦跟我亲近。

我怎么解释他都不信,这可怎么办。我和黄钦真的清清白白。他怎么不提防张良?

我扭头看了张良一眼,张良温吞吞看着我,倍儿老实。

好吧,我大概懂了。

然而现在陈渡觉得自己特别悲催。

“季存,你放过我行不行?我以后再也不说你打游戏菜了”陈渡被季存新开的酒吓得眼睛都直了,“你疯了吗?这才是傍晚呢,你到晚上要干嘛?”

“他可能受到什么打击了。”

边上有人插嘴,“兄弟,吃顿好的日个骚的,上路吧。”

“萧里你这人狗嘴吐不出象牙,难得过来玩一趟,还要刺激他。”陈渡过去狠狠抓了一把季存的手,“别倒酒了,你一身伤回来,都还没看医生呢,我喊人来给你看看?”

“不用。”季存擦了擦嘴角,凝固的血块也没擦下来一点,他干脆不擦了,这副白淅的漂亮小脸蛋受了伤还挺惹人心疼的,除却他眼里的情绪。

“这是挨谁揍了啊,还不还手。”陈渡喃喃着,“回来就这样,最近你的事情有点多。”

萧里说话向来一针见血,“你跟商绾出矛盾了?”

“你怎么不猜是慕暖?”陈渡有些好奇,“稀了奇了,为什么猜商绾?”

“天天挂嘴边的,不一定是最喜欢的。”萧里看了眼季存,“能这样生闷气,还发泄不出来的,说明不是他光明正大喜欢的,不然他有的是理由发脾气,去闹,去打回来——季存是那种咬牙忍的人?”

这说明,他如今的情绪波动,统统是说不出口的那个人。

“是商绾。”

等到自己的好朋友替季存说出了这个名字,他脸上的表情才终于有了些许波动,陈渡睁大眼睛,“你”

季存把脸撇过去,没说话。

陈渡明白了。

他喘了口气,“季存,你完了。”

季存不肯说话。他完了?不可能,他季存是什么人?不存在完了这一说法。

但是男人死死攥紧的手指早已暴露了他自己动荡不安的内心。

是谁在他心里惊起如此的浪潮?

季存低头,去抓酒杯。

“别喝了——”陈渡要去拦,边上伸过来一只手。

萧里眉目低垂,细长的手指扫开了陈渡的手,只是一句,“随他去。”

“就这样怕是不行吧。”陈渡皱眉,“喝出病来住院了,怎么办呢?季存,我听说你还要拍戏,最近这阵子还是注意点儿,住院了让狗仔队拍到,什么都能传出来,什么癌症什么艾滋”

“我稀罕这个名声?”

季存指了指自己,眯眼笑得极狠,眼睛都笑红了,“我稀罕我这个名声?我当初就不会来娱乐圈!”

“你去那圈子干嘛呢。”陈渡一板一眼,“就为了慕暖?人家慕暖到现在还是把你当备胎,你图什么?”

图什么?什么都没得到。

季存将酒杯缓缓攥紧,象是在扼住别人的喉咙一般,他说,“我无法忍受”

陈渡顺着问了一句,“无法忍受什么?”

季存抬头,眼里风雨欲来,“无法忍受商绾和别的男人,黄钦,张良,哪怕是商幸尧——”

“你疯了吧!”陈渡大叫一声跳起来,用力前后摇着季存的肩膀,“你想干嘛?现在商幸尧回来了,你敢对商绾做什么,他不会放过你”

“我不知道。”季存只是重复着一句话,“我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商绾说她后悔认识我。”

他转脸,直勾勾盯着陈渡,“她竟然后悔认识我”

那眼神盯得陈渡背后一阵发毛,狠狠推开了季存,“你少喝点,妈的,什么浑话都往外冒。我把你送回你自己家。”

“不。”

“我让慕暖来陪你?”

“让她滚。”

陈渡惊了。

“你说什么?”

他不可置信看这季存,刚才那句话从季存嘴巴里冒出来实在是太过不可思议,他说,“你让慕暖滚?”

季存没说话,嘴唇颤斗着。

喉咙嘶哑,再也说不出一句辩解。

不,我没有。

“承认吧,季存”陈渡深呼吸一口气,看着他,“你,已经不爱慕暖了。你只是在这么久的追逐里,把热爱和不甘心搞混了,到后来你都不知道你到底是嫉妒,还是爱所以你的行为举止两边晃,因为你做不出选择,你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但是现在。”

我没有。

“选择已经很明显了不是吗?”

——别说了,我没有

陈渡上去一把抢掉了季存手里的酒杯,看着他红了眼,看着他仓皇失措,看着他无处可躲又束手无策不敢面对的模样,这是谁?这是季存吗?

陈渡竟觉得一阵心凉,“商绾走了,你的选择出来了。”

也迟了。

这天晚上我们斗地主玩到很晚,黄钦在我家打地铺过不止一次,于是顺手顺脚地去了衣柜间搬出了一床被子铺在地上,商幸尧一看他那个架势,脑门上青筋直跳,“怎么,你在这里过夜过?”

黄钦架在我身上,笑着看商幸尧,“不止一次哦。”

商幸尧感觉自己的头发都竖起来了,白淅的脸上写满了愤怒,刚想说话,被我一把推了回去,“你别凶黄钦,今晚你跟他一起去隔壁卧室睡吧。”

“什么,有卧室?”黄钦指指自己,“那上次为什么我的待遇是打地铺?”

“因为这个房子是张良的,不经他允许动客卧,我不大好意思。”我看向张良,“但是今天他都在了,那就没事了。”

张良说,“我晚上还是得回去,你们住吧。”

黄钦和商幸尧对视一眼,我没管太多,将被子拿去了客卧,一边抱着被子一边说,“我给你们铺被子,晚上可别打起来。”

商幸尧冷笑着,黄钦喉结上下动了动,两个人跟进客卧来看我一眼,黄钦说“商绾”

“啊?”我铺好被子,往卧室门口走,“什么事?”

“我晚上能不能跟你——”

话音未落,商幸尧一把抓住了黄钦的手,几乎是咬牙切齿从嘴巴里蹦出一句话,“你t敢!”

说完直接将黄钦拽入了房间,当着我的面把客卧房门哐当一关,里面还传来商幸尧的怒吼,“敢跟我妹妹睡觉?你吃了熊心豹子胆!”

我和张良站在客卧门口对视一眼,无奈地笑着摇头。

“你最近怎么样了?”

走到客厅,我和他将剩下的甜品分成两份,他问我,“身体如何?”

“一天天恢复了。”我深呼吸一口气,“会好起来的。我哥哥回来了,一切都没问题了。”

“没事就好。”张良对我说,“我明天晚上能来接你下剧组吗?”

我有些意外,毕竟都和张良说开了,再要他来接我,有点不好意思,“不了吧,我也不好麻烦你。”

张良张了张嘴,没再说别的,“那周末呢?出来吃东西吧?”

“这倒可以。”我笑了笑,“喊上江铃儿还有黄钦一起?”

“嗯。”张良点点头,将最后的蛋糕吃完,站起来,“那我先回去了,你晚上早点休息。”

“好。”我送他到门口,“晚安。”

第二天我和黄钦一脸颓废的模样来到了剧组。

剧组的人看见我和黄钦的脸色,都吓了一跳。

“怎么回事!你们昨天晚上——”张导咽了咽口水,“被,被吸血鬼咬了啊?”

我有些虚弱地笑,“突如其来的生理期,晚上没休息好。”

张导看向黄钦,“你也生理期?”

黄钦揉着眼睛,“没,我纯属没睡好”

废话,身边躺着一个自己做梦梦了两年的男人,换谁谁睡得着!!

“你俩一块睡啊?”

张导多嘴似的问了一句,我和黄钦同时摇摇头,他转身却小声嘀咕着,“我倒想呢”

这样就不会大半夜都睡不着觉了。要是个女人在身边,他倒还能睡得毫无压力呢!

结果正好这话,被换好戏服走过来的季存听见,季存的表情在倾刻间就变了,从一开始的麻木冷淡,变得象是咬牙切齿一样,他朝这里凶狠看了一眼,我吓了一跳。

季存的眼底,好象也有青色的眼圈。

他昨天也没睡好?

只是容不得我多想,季存眸光嘲讽看了我一眼,又看了黄钦一眼,边上陈婼出来打圆场,“绾绾,今天是你和季存最后一场戏了,一会结束后,大家给你半个小杀青宴吧。”

我一阵恍惚,原来这么快就要结束了。

我知道我的戏份实在不长,当初也是季存硬帮我塞进去的,这个角色真的就是一个配角,一个带着悲剧主意色彩的配角,下场了也就了无痕迹。

或许跟我是一模一样的。

我在季存的人生里,没准只是一个配角。

【有血有肉我这小人物,哪堪破坏气氛。】

我穿上了第一次勾引皇帝时穿的宫装,他已知晓我是贺长安派来的卧底,却偏偏留到我如今,我对他感激万分,却无法偿还这份恩情。

如今,我被夹在皇帝如山般的宠爱和贺长安如风般的凛冽之间,进退不能。他要攻城了,他要纂位了,我又要如何选择?

我不能背叛贺长安。

皇帝在我的寝宫里,从背后抱住我,“花影朕信你。”

“皇上信我。”我哽咽,“为何还在寝宫周围,遍布眼线,命暗卫看守我,看似是宠爱,实则是囚禁皇上,您这是为何?怕我,去找贺长安吗?”

皇帝掐住我的脖子,“为何要在朕面前提起他?你知不知道,因为是你——朕才肯让步,没有要你的命!”

时辰快到了

贺长安即将悄无声息地潜入皇宫,举兵造反。他要我拖着皇帝,他要亲自了结皇帝。

我用力推开皇帝,“皇上,您若是不信我,现在要了我的命也可以!”

“你以为朕不敢是不是!你以为自己可以仗着朕的宠爱无法无天是不是!”

我被黄钦的演技带得当场眼泪水往外飙,我狠狠看了眼身后的香,一炷香的时间,快要烧到尽头了。

我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是有人冲进寝宫,拖着长枪在地上拉出一阵响,“报!长安侯骑兵谋反!现在长驱直入皇宫,直奔皇上您而来!皇上您跟我们走,边疆的李将军正在赶来皇宫补充兵力的路上!”

我瞳孔狠狠一缩,什么,时间提前了?贺长安根本没有按照他原来告诉我的时间行动?而是自己提早行动了?

我晃了晃,神色苍白退后两步。贺长安不信我,他怕皇帝对我好,让我感动,怕我保皇帝,于是故意告诉我一个假的谋反时间,事实上他早就动手了!

皇帝不可置信看着我,“花影你”

寝宫那么空那么大,冷风吹进来,吹得我衣袖翻飞。

“你还真的”皇帝摇着头,眸中满是失望和痛苦,“背叛朕”

不,我原本是打算偷偷带着皇帝出宫的,可是贺长安猜到了,他提前了!

我含着眼泪往后退,“皇上,花影没有,花影不敢——”

“皇上,贺长安军临城下,您快跟我们走,留得青山在,和李将军会和,他定助您一举拿回江山!”

我仓皇回头,看向寝宫的大门。

皇帝看着我,眼中剧痛,“花影,朕终究留不得你。”

最无情是帝王家。

“皇上,快走!来不及了!”文武百官冲进来,“花影宫是离出口最近的寝宫,皇上,您快跟我们走吧!”

“花影”皇帝看着我,被背叛的痛苦让他恨不得亲手杀了我,可是,他爱我,他竟舍不得!

脚步逼近,全年习武让我察觉到有人冲这里而来,并且带着大部队人马,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我在寝宫后面有一个密道,就是为了今天而准备的,直通皇宫外面,贺长安说,听见他逼近,就让我打晕皇帝控制他,他派人在外面放箭乱射进来,而我,从密道逃跑——可实现如今。

我狠狠抹了一把眼泪,“床底下有一个密道,你们带着皇帝从那里走!”

文武百官皆惊!

尤其是皇帝,冲我走来,却被官员拉住,朝着密道拖去,他冲我大喊,“花影!”

我朝他笑了笑,转身,走向寝宫的大门。

快走呀,皇帝。

贺长安,这条命,我来还给你了。

我听见外面的脚步声和拉弓声,如同重兵逼近,我穿着那日从树上降落时穿的大红色袍子,头也不回地张开双臂。

如同天地间最无畏的勇士,迎接从外面射进来的箭雨。

四面八方,万箭穿心。

一场戏结束的时候,我擦着眼泪走下来,季存还摆着一副戏里进宫发现被射死的人是我的表情,震惊,错愕,痛苦,茫然,一并还残留在他眼里。

“完戏了。”我一边擦眼泪一边说,“我明天起可以不用起早摸黑来剧组了。”

导演组都乐了,“是呀,这次拍得太好了。绾绾,这部戏你一定能爆!期待那一天!”

黄钦过来安慰我,“哎哟,真哭了,这次这么代入嘛?”

他一边说一边给我擦眼泪,我馀光瞟到了站在他背后的季存,正用一种我看不懂的眼神看着我。

我退后几步,“那我没事儿了,等你们拍完,晚上一起出去吃夜宵吧?”

“好啊!”

有的吃,剧组成员自然是开心,上前来贺喜,“这阵子辛苦啦。”

“这阵子多谢指教咯。”

我笑着和他们聊天,就看到季存也被陈婼拉着过来。

我尴尬地说,“陈姐,您”

“绾绾,恭喜你提前杀青了,我替你高兴。”陈婼推了一把季存,她可能是想叫我和季存搞好关系,别这么僵,“晚上去哪儿吃?我和季存也来。”

“好呀!一起!”

“我不去。”

季存冰冷的声音硬邦邦地砸过来,“有什么好去,无聊。”

所有人都被季存这一句“无聊”说得脸色有点尴尬,可是碍于他的身份,大家都没说穿,只是彼此不大好意思地笑着。

黄钦劈开人群,过去一把将我揽住,“有什么无聊的,我们商绾杀青呢,必须得好好庆祝庆祝。”

他在帮我说话。

季存的脸色倏地一下就变了,之前因为他和我哥哥打起来的事情,导致背后已经有无数人在猜测我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现在黄钦又站在我这边,大家都感觉关系乱了套,根本脑补不出来这是什么剧情走向。

他看向黄钦,眼里眸光极冷,象是一头领地遭到侵犯的野兽,可惜黄钦笑眯眯的,“季存一起来嘛,好歹绾绾也和你对手戏了呢。”

陈婼见到黄钦给台阶下,立刻拽了季存一把,帮季存说道,“来啊,我们存存一定来。晚上订好包厢了吗?”

“我不去。”季存的声音微乎其微。

“存哥,一起来嘛。唱唱歌喝喝酒心情就好了。看着你好象有什么不开心似的。”

“对嘛。”

“我去定包间。定个大的。”

“我都说了我不去!”

季存突如其来的怒吼让所有人都惊了,空气一下子安静到了极点,再没有人敢开口说一句话,他抬头直视我,我被他刀子般锋利的目光惊得浑身血液都冷了下来。他对我说,“烦死了,我才不要参加你们什么杀青会。杀青不杀青跟我有什么关系?”

没人敢反驳。

季存走了,正好他今天一整天的戏拍完了,就也直接走了。陈婼脸色大变,跟在背后一直喊他,脚步匆忙地追出去剧组,留下一地尴尬给我们。

黄钦看看我,发现我在抖。

他伸手用力拥抱了我一下,轻声对我说,“没事的,会过去的。”

这天晚上,我们如约去了ktv,黄钦不喝酒,上一次出来唱歌他也没喝,只是在一边喝橙汁。我想,他这是保护自己的嗓子。

我喝得醉醺醺的,夜里被黄钦架着,大家心照不宣地送我俩出门,看着黄钦把我拖进他的保姆车,他按落车窗,“你们自己回去也注意安全啊。”

“黄大神,你也是。和商绾早点休息。”

黄钦乐了,“她现在估计车上就能睡着。”

大家挥挥手说了再见,各自上了车,黄钦转过头来看我,摸了摸我的脑袋,“喝多了?”

我打了个酒嗝,“没有。”

黄钦笑得更开心了,“我把你现在这幅样子拍下来给你哥,你说你哥会不会弄死我?”

我眯眼,醉眼朦胧盯着黄钦,“你什么时候跟我哥有联系方式了?”

黄钦没有隐瞒,“在你家一起睡的时候。”

“”我沉默好久,喃喃着,“你俩是小夫妻么?床头打架床尾和?怎么一会会连联系方式都交换了?”

黄钦哈哈大笑,他没喝酒自然是清醒,掏出手机给我拍了一张照片,我下意识用手挡住脸,“啊别拍。难看。”

“没有。”黄钦夸我,“特别好看,商绾,你真漂亮。”

“你夸我,我怎么一点都感觉不到暧昧呢。”

我喝多了什么话都往外讲,“黄钦,你简直是妇女之友。我终于明白了你为什么没绯闻,因为你跟什么女星站在一起都没有感觉。”

黄钦意味深长地对我说,“也许是呢。”

说完,他保存了照片,点开了自己的微信列表。

发给谁好呢。

黄钦的手指在屏幕上停留些许,随后选择了联系人。

照片,发送。

深夜,我被黄钦拖着拉进了公寓,他问我密码是多少,我说,“我怎么知道?”

“完了”黄钦一脸无语,“这可怎么办,要么我带你出去开房?”

“你带我开房?”

我喝多了,脑子醉醺醺的,“你想死了是不是?”

“你放心。”黄钦做出了一个发誓的手势,表情尤为认真,“你全身上下我都没有兴趣。”

“”我无力吐槽,“你t大概就对我哥有兴趣。”

黄钦看我要摔下去,又捞了我一把,“你这样没事吗?我真的怕你晚上出点事”

“没事”我摇摇晃晃站稳了,“让我冷静一下,让我想想公寓大门密码是多少。”

“你这脑子是怎么活到现在的?”黄钦都惊奇了,“喝了酒就这样吗?”

“你见我喝多过几次?”

我指着自己,脸上带着酒后的醉红,“我一般不喝多,喝个稍微有感觉就好了。我一喝多,我就不受控制。”

“”黄钦叹了口气,“我打语音给你哥吧。”

“别!”

我一把拉住了黄钦的手,“我哥要是知道了,肯定够呛!”

这倒是。

“你哥要是知道是我半夜送回来,估计我也够呛。”黄钦将手机又放回口袋里,叹了口气,“算了,还是陪你一起在门口出冷风清醒吧。”

我喝多了,笑嘻嘻挂在黄钦身上,“好姐妹,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黄钦没忍住,“你是不是真把我当女人了?”

“我有时候怀疑你是不是基佬。”

黄钦身体一僵。

我哈哈大笑,“你要是基佬,你是不是喜欢季存,所以故意接近我啊!”

“你喝多了脑子里装得都是什么糟粕!”

黄钦按住我的肩膀左右摇晃,“商绾你醒一醒!话说你今天为什么会喝多?”

为什么?

燥热的情绪如同在瞬间弹跳熄灭,连同那样放纵的勇气,我整个人愣住了,倾刻间偃旗息鼓。虽然酒意还在,却觉得浑身上下发起冷来。

我喃喃着,“我没呢,我随便喝喝的。”

黄钦拉着我在门口一块坐下,“因为季存吧?”

我没说话,等他来看我的时候,我已经红了眼框。

“因为季存当众说了那种话是不是?”

黄钦见我有点委屈,从口袋里掏出餐巾纸来给我擦,然而我喝多了酒身体无力,往后到了一把,哐当一下两个人就摔在了地上。

“在干嘛?”

不远处传来一道冰冷的声音,这声音让我猝然清醒,如同在瞬间置身冰天雪地,所有的意识都被冻结。

走廊处有人走来,我看见季存穿着一件夹克出现在我面前,而我,姿态狼狈,浑身酒味,就如同一个小丑。

季存见到我和黄钦的模样,怒极反笑,笑得眼神凛冽,“商绾,你要不要脸?”

我浑身瑟瑟发抖起来,黄钦将我从地上拉起,季存看我一眼,冷笑着对我说,“怎么?演给我看的?”

“没有。”我还没说话,黄钦就替我说了,“她喝多了,我把她送回来了。只是不放心她一个人。”

“是吗?”

季存眯眼,笑容极狠,“我怎么觉得你们这么般配?”

“”你眼瞎是不是!

不过黄钦这话没说出口,就是拉着我往前了一把,“我可不管你怎么看待我们。反正我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就行,你爱怎么脑补我和商绾,就怎么脑补。我无所谓。”

他把我推到季存面前,我晃了晃,差点摔地上,季存瞳仁一缩,直接过来把我拽住了。

那个刹那,我整个人颤了颤。

黄钦看着我俩,好整以暇的露出了笑容,而后摆摆手,“那我先走啦,我明儿还要拍戏呢。毕竟你俩是配角,戏份不多,明天可以好好休息。”

季存还想说什么,黄钦就指了指我家大门,“不过她个猪脑子把密码忘了,你们今晚很有可能进不去。”

说完他直接大摇大摆走了,我望着他的背影,一愣一愣地发呆。

季存用力攥紧了我的手腕,我倒抽了一口凉气,“疼。”

“知道疼?”

季存那眼神是恨不得掐死我,“让黄钦送你回家?你跟他——”

“什么都没有。”

我没有力气再辩解了,整个人软弱无力,甚至猜不出季存为什么会过来,“我回去睡觉了,你自便吧。”

说完又是脚步不稳来到密码锁面前,我有些怔忪,背后伸过来一只手,先把我往后拽进他怀里,随后滴滴滴滴按了四下,门直接开了。

酒意上头,我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大舌头说着话,“你怎么知道的?”

“你脑子缺根筋吧?”季存低头看我,“自己生日都能忘?”

我眼泪一下子出来了,“你为什么记得我生日?”

“谁让你高中时候年年拉着我和钟让陪你过!”季存怒吼一声,“为了找借口拉上我一起,结果钟让不乐意来了,就我t一个人陪你吃蛋糕!你是不是傻,你找钟让就找钟让,你还拉个男人一起,我要是钟让,我来了我才脑子有泡。”

“你说就说,还骂人”

我被他推推搡搡拉进屋子,哐当一声季存关上门,我扶着墙壁走到客厅,“谢谢你你可以回去了。”

背后季存脚步一顿。

“你赶我走?”

“我”我转头,还在掉眼泪,“为什么要留你?”

我们不是都已经断绝关系了吗?

说完,我整个人用力坐进沙发里,我象是这才得到些许安慰感,将自己缩成一团,“出门记得关上门。”

说完这话之后,房间里一下子静了下来。

我在沙发上坐了一会,自觉没趣站起来往房间里走,不想看见季存那张脸,更不想听见他的话,出尔反尔,捉摸不定,他永远都让我在迷雾里猜,却从来都不给我一个清淅的回答。

可是我没走多久,就有人从身后一下子追上来,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将我整个人往他那边扯去,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季存直直拖住我,我叫了一声,他将我托进房间,哐当一声摔上房门。

我喘着气,惊慌失措看着他,“做什么?!”

“商绾!”季存拔高声调喊了一声我的名字,随后又缓缓低了下来,“我们谈谈。”

“你这幅样子”我缓缓往后退,可我知道,这是我的房间,季存站在门口了,我哪里都逃不了,“我们谈不了。”

“你喝了多少酒?”

季存闻着味道就皱眉,他没去管我说了什么,就顾着问我话,“和黄钦他们出去喝了多少酒?为什么——”

他咬牙切齿,“黄钦会拍你那种照片?”

我的酒意象是被一盆冷水泼下去浇了个彻底,我喃喃着,“什么照片?”

“在他的车上,你和他在做什么?”

季存见我后退,他就上前,“黄钦拍照片的时候,你在干嘛?”

什么照片?什么照片?我压根不知道季存说的是什么,“你别乱说话,我根本没有——”

等等,我想起来了。之前在黄钦的保姆车上,他有开玩笑说要拍了照片给我哥看,难道那个时候他拍了?拍下来没有发给我哥,而是发给了季存?

季存盯着我的脸,眸中似乎被人点燃了一股疯狂的火,谁都不知道他在收到那张照片的时候心里是什么感受,那个照片里没有其他人,只有一位喝多酒用湿漉漉的眼神盯着摄象头的女人,醉红的脸,朦胧的眼,微张的唇——一切的一切,像杯酒,太诱惑。

那个季存就听见自己内心有一道疯狂的声音在拼命冲破理智的重围,他听到脑内有另外一个自己在呐喊——别让任何男人看见她喝醉的样子。

他,不允许!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会出现在这里,可是这一刻——

我被季存一把抓住,直接拖上了床,甚至容不得我半分解释,就将我所有的声音悉数吞没,他张嘴吻我,用力撕咬的那种。

我红了眼,酒意趋势下,被放纵的胆子让我狠狠推开季存,可是在被我推开后,男人显示不可置信盯住我几秒,我看着他粗喘气,眼神逐渐变成狼一般凶狠的时候,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自己可能完了。

我惹怒了他。

没有给我多考虑的时间,季存再一次压了上来,这一次的动作比刚才要狠太多,这个时候我才知道男女之间的体力相差原来是如此悬殊,他光是钳制着我,就已经让我无法动弹,连脚都被人死死压住,男性气息铺天盖地淹没我,错乱的呜咽中我红着眼睛叫他,“季存!”

“知道是我?”

季存伏下来,混乱的呼吸牵扯着我一并落入他的深渊,“我以为你都已经脑子昏到不知道是谁了。”

“我没有”我挣扎著,听见衣料摩擦的声音,听见季存致命的喘息,我无法抽身,一切都象一个旋涡,让我越陷越深。

直到后来,季存咬住我的脖子,几乎要将我咬断吸干血一般,我颤斗了一下,绝望闭上眼睛,“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后悔了。”

季存声音发着抖,“商绾,我后悔让你出去了。”

耳边嗡嗡作响,如同濒临世界末日。

我拼命摇着头,不让自己去听季存的声音,他一边抽身,一边对我说,“回来。”

我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我还缺个助理。”

季存狠狠深呼吸一口气,“所以你回来。”

在我听见这句话的时候,整个人僵了僵。而后,我缓缓地惨笑了一声,“就因为这个?”

身体还残留着他给予我的热度,可是这一刻,心脏都似乎偃旗息鼓,搏动缓缓归零,从头到脚凉了个遍——我盯着季存的脸,“你只是因为这个吗?”

季存的喉结上下动了动。

因为?

因为他要独占吗?

不他根本不肯承认。

季存低头,企图再来封我的口,我躲开,他捏住我的下巴,我更用力地挣脱开他的手指,仓皇笑出眼泪来,“你以为你现在算什么——季存,你以为随便说几个回来这样的字眼,就可以又把我骗回去再被你利用吗?我在你身边,根本算不上什么,你又想象以前那样给个巴掌又给颗糖吗?”

“商绾!”

季存大喊一声我的名字,“我都让你回来了,这是我很大的让步了,你知不知道?”

让步。

你让步了,我就得顺从是吗?

“啊,那我得说你多伟大吗?”

我笑得凛冽,“多难能可贵啊,你居然肯让我回来,回来做什么?做你的助理?少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了!你就只是睡我上瘾,想再让我回来成为你的免费床伴而已!”

最后一句话,我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吼出来的,“季存,我不会再被你骗了!”

我再也不会再也不会放任自己被你牵动心绪了。

斩断一切联系如果需要经历剧痛,那么不如让我痛吧。

季存脸上血色尽失,失声说出一句话,“商绾,你到底想从我身上获得什么?”

我没说话,只是缓缓地,让自己的目光放空了,无神盯着天花板,“是你想从我身上获得什么我根本没什么好给你的,季存,我都滚远了。你为什么还要再来找我?”

我们之间,现在到底是谁贱?

季存也很想问自己,为什么要回去找一个自己都让人滚了的女人。

可是他给不出答案,更深层次的,是他害怕自己给自己答案。

他按住我,“我说了,你跟我,我至少可以让你在娱乐圈火”

“我缺娱乐圈的名字吗?”

我麻木看着他,“我当初为什么跟你,你应该很清楚。因为我走投无路,因为我寄人篱下,因为我没有别的选择——所以我跟了你,多苦我都往回咽。我承认很多时候没有你的帮忙我肯定要受更大的委屈,可是季存,你对我的好,和对我的坏,完全不能抵消。”

你对我好,所以我心甘情愿做你和慕暖的挡箭牌。你对我好,所以我不反抗,我没有别的可以补偿你,若是你要释放情欲,我便配合你。

然而,一次一次打压我,一次一次利用我,一次一次将我真心践踏的还是你。

我摇摇头,发出痛苦的哽咽,“季存,你根本不明白我心里有多煎熬你凭着自己的喜好,心情好了就给我好脸色,心情不好了就打压我,把我当做你的一件私人所有物,我根本得不到你的尊重。”

可能因为得不到尊重,所以也从来不被在乎。

打破这一切的,是商幸尧的重新回来。

季存从未想过,商幸尧能回来,商幸尧若是回来了,一切都会彻底变样。

我就脱离他的控制了。

因为对我而言,在季存和商幸尧之间,我肯定义无反顾选择商幸尧。那个是真心疼爱我的亲哥哥,而季存只不过是我人世间流浪的一场梦。

梦醒了,也该冷静了。

季存清楚知道,自己如今失控了,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

他咬了咬牙,“所以呢?你难道要靠着你哥一辈子?你自己没本事没钱吗?”

“说对了,我没本事没钱。”

我象是破罐子破摔了一样,“我只有这张肮脏龌龊的脸,可是你这种高高在上自带光环的人,不是也惦记我惦记得要死吗!”

季存象是被我激怒了一样,“你再说一遍试试?”

“要我再说一遍吗?”

我不可遏制地笑,哪怕眼泪跟着疯狂涌出,“季存,现在是你缠着我。我都烦透了,你什么时候滚啊?我们俩不是老死不相往来吗?你不会在半夜里意淫我的身体吧?你不会嫉妒我和黄钦走这么近吧?你是不是忘了慕暖,反而现在会时不时想起我?恨透我了吧?我这种女人怎么可能会令你惦记?可是事实真相呢?”

如果能够刺伤他,如果能够让他察觉到痛,那么我付出多大的代价都在所不惜。

誓要让你也流血,要让你摔破面具来跟我一起面对这惨淋淋的事实。

“应该也,不只一次,幻想怎么逃亡。却未戒掉,妥协的欲望。”

这一场皮肉交易,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质的呢?

我们只是一场合作,却变成了这副样子。

我凑近他耳边,他在颤斗,我更在颤斗,颤斗着差点声音都要崩溃了,而我偏偏摒足了力气,一字一句,“——你和别人做爱的时候,想着的,都是我的面孔吧?”

季存抓着我的背,他嘴巴里说着没有,身体却活生生违反了他的念头。原本已经熄灭下去的欲望再次被人点燃,越触目惊心,越令人痛快淋漓。

他硬了。

我红着眼笑了。

谁料你,谁料我,

能合作到,爱死对方。

我想,刚才那些话,或许已经在我的脑子里藏了很久,久到在我说出口的那些瞬间,甚至不用多想,我就已经做了完全的准备——如何让他毫无反击之力。

季存看着我,他眼睛里倒映出我的脸,我都不知道这个时候我和他之间谁更狰狞一点,或者,双方都好看不到哪里去。

见他不说话,我又说,“我说完了,你可以滚了。”

季存咬了咬牙,他维持着原来的姿势没动,我动了一下,他立刻伸手按住我。

就如同生怕我逃跑一样。

我盯着季存的脸,“你想做什么?”

季存不说话,他在我身上摸索,或许是确认他留下的痕迹,他问我,“黄钦碰过你没有?”

沙哑的嗓音带着浓重的爱欲。

我说,“碰没碰过关你什么事?”

“我不会同意的。”

季存的声音仿佛带着一股咬牙切齿的恨意,他在恨谁,恨我吗?

“老死不相往来没关系。”他按住我,“别让我听到一丁点你和别人有关系的传闻。”

一字一句,都不行!

我被季存这话吓到,下一秒回过神来,狠狠推开他,我想起身,又被季存直接按了回去,他看着我,“是不是觉得我没了你不行?”

“不。”

我笑着凑近季存,“你没了我得死呢。季存,你怕得不得了呢。可惜了,我不怕了。”

心脏颤斗着,疯狂搏动,我感觉窒息感缓缓浮了上来,互相伤害的痛感让我无法控制自己的理智,竖起了全身的刺,“嗯?还要再来一次吗?你既然这么喜欢的话,我满足你也没关系的,毕竟我也不吃亏,你说对不对?”

季存没说话,只是伸手,一根一根,收紧了我的喉咙。

我想,我就此窒息而死也没有什么关系了。

“不要以为”

季存盯住我那脸上破罐子破摔一般的表情,“故意比谁更狠就可以赢过谁。”

我一顿。

对上他猩红的双眼,我仿佛看到了弯月下嘶吼的野兽头领,他一点点松开我,“说狠话的人,从来都是心里虚。你信还是不信都不管我的事,但事实上商绾,你远远没有你表达出来这么强。如果你能做到——”

“又怎么可能因为我喝多。”

我想,我终究还是比不过季存。

毕竟先动心的那个人,从注定开始就输了。哪怕现在我拼命想要通过语言来让自己看起来强势,来让自己扳回一局,可是没用的——说出去的心,放出去的感情,最后都会变成打我脸的利器。

我没说话,只是从季存身边慢慢坐起,我擦了一把脸,发现自己脸上挂着眼泪。

不丢人,不丢人的。商绾,忍住,没什么好哭的。

我一件一件把自己的衣服从地上捡起来,当着季存的面,我象个幽灵一般去了浴室,随后将门悄无声息地一关——似乎这样就可以隔绝我和季存之间的所有距离。

哗啦啦的水声响起,季存坐在床上,陷入了一阵茫然。

他到底来干嘛的?他都做了些什么?

男人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察觉自己的手还在隐隐地颤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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