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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7章 番外篇·商绾季存②(1 / 1)

小月亮见我不说话,又对我说道,“其实呢商绾,人都是贪婪的。你是想为了自己的名声,对慕暖出气。但是季存不可能放着让你就真的把慕暖拉下台,所以,现在选择的时候到了,咽下这口气,季存给了五百万。不咽下去——”

小月亮正视我,“就等于跟季存也撕破脸了。”

我没说话,手指死死攥在一起。

小月亮说,“给你一晚上的时间考虑,明天给我答复,怎么样,可以吗?”

我点点头,走到她家沙发边上躺下,刚躺下江铃儿把我拉起来,“咦,干什么呢,说好了出去撸串。”

我呲牙笑了笑,“我怕让人拍到我和你。”

“什么跟什么。”

江铃儿又是一个白眼,“我跟你,俩女的,被拍到又怎么了?”

说的有道理。

我又一个打挺从沙发上坐起来,“化个妆,走吧!”

可是我没想到——就这么吃顿饭,居然能够碰上慕暖。

我愣住了,江铃儿和小月亮也愣住了。

慕暖身边的季存照样也有点吃惊。

我们打了个照面,都各自沉默无声地擦肩而过——我和季存当做不认识,就象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倒是在我和他们擦过肩以后,我听见背后有人喊我,“诶?刚刚是不是商绾?”

脚步一顿。

我硬生生停住了。

江铃儿捏了我的手臂一把,我没说话,馀光瞟见江铃儿满脸紧张看着我,用口型问我,“怎么回事?”

我摇摇头,随后转身,与此同时也见到慕暖雍容华贵地转过身来——名模就是名模,随随便便走两步,都和别人的气场不一样。

季存陪在她身边,戴着墨镜,卫衣帽子高高翻起,我觉得季存挺拼的,平时都生怕被人抓拍到一点黑料,为了慕暖都能大半夜这样跑出来吃夜宵不顾被拍,多多少少也能证明一点他对她的感情。

可惜了,这个世界上最不缺的,大抵就是感情。

我只能扯着一张假笑脸道,“是啊,慕小姐居然还记得我,我的荣幸。”

“谁不知道当年的商家千金呀。”慕暖这话里可有深意了,她上前,眼神细细打量我一番,随后对我道,“不过你怎么现在成这样了?”

大概是在说我平平无奇。

我没说话,能做的只是咧嘴笑了笑,而后慕暖见我没有反应,继续道,“话说之前,貌似在季存身边看见你了,怎么,最近和季存做上好朋友了?”

一边的季存原本戴着墨镜拉着嘴角,现在倒是微微皱起了眉头,他道,“暖暖,你话别乱说。”

暖暖。这要放在以前,该是个多好听的名字,我想慕暖才是这场故事的主角,而我从头到尾也只是存在于番外。

慕暖很开心季存这样的否认,她和季存并肩站立,不用做什么暧昧的动作来证明立场,光是那个神色,就已经足够有攻击性。

她在警告我。

季存不是她的男友,却是她最强劲的备胎。侧卧之榻岂容他人鼾睡,她一定不会允许我和她这个强劲的备胎产生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

我抬头看了季存一眼,故意说道,“没有呢,只是最近和季存算了不说了,签了保密协议,不能说出来。”

季存的表情一下子变了,连着慕暖都愣了愣,她大抵没有想到我居然能和季存签合同,隔了好久才阴阳怪气地笑说,“保密协议,不让说?没想到你是个遵守底线的。”

变着法子说我毫无下线。

没关系,我统统收下就是了。

江铃儿站在我身侧,见慕暖一直要和我纠缠,就干脆拉了我一把,问我道,“那是谁?”

她大概是睁眼说瞎话,国际超模慕暖站在她面前,她跟我说那是谁。

慕暖明显眼神凶狠起来,随后又上上下下瞟了江铃儿一眼,“我看你也挺眼生的,瞧着倒是挺象个小明星,几线的呀?我怎么没听过你?”

“城乡结合部的大使怎么可能会认识我。”

江铃儿各种词汇张口就来,“你给车展站台那会,我微博粉丝都五十多万了。”

慕暖表情狠狠扭曲了一下,刚要上前,季存就直接上来冲我们嗬斥道,“闭嘴!”

江铃儿被季存的气势吓了一跳,紧跟着她象是不服气,又嘟囔了几句,“狗男女还挺配的,一个怀了孕找人接盘,一个倒贴当亲爹。”

季存被江铃儿这话彻彻底底惹火了,连带着慕暖都惨白了一张脸,被说得这么直白,她根本脸上挂不下去,没有多想就直接上前,直冲江铃儿而来!

啪的耳光声响起,我听见耳边传来江铃儿的尖叫声,紧跟着她扶住我,我耳边嗡嗡响着,整个人往前跟跄了一下。

江铃儿哆嗦着掏出餐巾纸,我没接,用手背抹了一把脸,摸到了一片血迹。

我抬头,麻木的眼神看着慕暖的脸,她竟被我这个眼神逼得往后退了几步,躲在了季存的身后。

季存也被这个发展吓到了,他没想到慕暖这种人竟然会被激怒到动手打人,更没想过我会在这种时候冲上来自己接下这个巴掌。

慕暖慌了神,周围已经开始有路人在围观,她拼命遮住自己的脸,“不是我,是她自己冲上来,我原本没有想打她”

“不要这样睁眼说瞎话好么?”江铃儿大喊了一声,“是我们抬着你的手打人的?!”

我跌跌撞撞站不稳,扶着墙喘了口气,随后拿着江铃儿给我的餐巾纸把血擦掉了一点,鼻尖到人中都是被染红一片,我干脆不擦了,残留的血顺着嘴唇缓缓流到了下巴。

我没说话,抬起头那一刻,眼神如同杀人刀

我看见季存墨镜后面错愕的视线,他嘴巴都微张着,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看着我。

我咧嘴丑陋地笑了笑,不管多漂亮的人,挨了打,总归好看不到哪里去,我捂着脸最后被江铃儿扶着走了,季存愣了几秒,站在那里看着背影离开,随后又脱下衣服给慕暖遮住了脸,护着她离开了店里。

“时运不顺”

到了停车场,江铃儿让我把头抬起来,给我用车上的湿巾纸擦脸,我一边呲牙咧嘴一边道,“怎么样?”

江铃儿说,“这一巴掌真狠。”

“谁让你管这个了。”我道,“我说,照片的事儿。”

“小月亮肯定有准备。”听到脚步声,江铃儿抬头看了一眼,道,“这不来了吗,这里!”

小月亮穿着运动鞋跑过来,晃了晃手里的莱卡,对我们道,“完美高清正面捕捉,名媛模特慕暖公众场合动手打人耳光全过程。”

我这才闭上眼睛,喃喃着,“一耳光没白挨。”

“我觉得你也挺狠的。”江铃儿给我擦完了鼻血,随后道,“我没想过你能冲上来,话说你这么一冲,小月亮就有东西可以拍了,简直一气嗬成。心机真重!不过还好这巴掌没打我脸上。”

我愣了愣,江铃儿说,“毕竟我鼻子打了玻尿酸,一巴掌下来不得把我鼻梁打歪了?不行不行,还是你挨巴掌比较合适。”

“”交友不慎。

小月亮笑得特别开心,“现在好了,我们可以先把季存的钱收了,不爆慕暖怀孕的料。”

我鼻子里塞着纸团,含糊道,“然后转手爆慕暖当众打人的料。”

江铃儿故作委屈道,“真可怕,女人心计。为了得到别人黑料,哪怕自己的脸都可以伸出去,商绾,得亏你没钱,你要是有钱,杀人放火你什么干不出来?”

季存好象也对我说过类似的话语。

他说我这种毫无底线连自己都能利用的人,得亏没钱,要是有钱,不得翻了天。

我对此开始推脱责任,“那也得怪你一开始激怒她。”

江铃儿白眼一翻,“哪儿激怒了?我是没多认识她啊。总共就给一个蓝血做过代言开过场,能吹个无数年,我真是服了,咱别的国模专业素质比她高上一大截好么?”

我连连点头,“对对对,您是微博大流量,您有眼光,那您看看我,啥时候带我去拍vogue?不要封面,内页也行。”

江铃儿说,“等我金主把vogue买下来。”

这天晚上我去看了一趟医生,其实没必要看医生,但是主要是为了留点证据,就让医院打了一张单子,上面写着——

鼻腔粘膜内毛细血管受压破裂。

用人话说就是——流鼻血。

“我天,这个专业术语看着真可怕。”

江铃儿道,“走呀,把这个拍下来,然后我们挑个良辰吉日,让那对狗男女上热搜。”

我和她们俩回了小月亮的房子,江铃儿最近的戏刚杀青,乐得清闲就干脆晚上住在这里,跟我一块窝在客厅沙发上看电影,小月亮在厨房里给我们鼓捣夜宵。

江铃儿指着电视机屏幕道,“哟,存存影帝的片儿?你是他粉丝啊?”

我有些无语,“随便点了个电影,没想到是季存主演的。”

“啧啧。”江铃儿用下巴指了指我手边的手机,“真巧,存存影帝来电话了。”

江铃儿这张嘴真是说什么来什么,我愣愣地看着季存那个名字发呆,没想过居然有朝一日,面对季存,居然会象面对钟让来电一样措手不及。

后来想想,似乎他们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的确是一类男人。

我拿起手机,刚接通电话就听见对面道,“你今天找人拍了?”

我深呼吸一口气,“对。”

“钟让给你的胆子?”

他把这一切误以为是钟让令我做的,毕竟我一开始也说过慕暖怀孕了这个消息是钟让告诉我的。

所以季存就把一切统统当成了钟让出的主意。

我摇摇头,“没有,不关钟让的事。”

“这种时候了还想着替钟让背锅,要不怎么说你犯贱呢?”季存的声音冰冷传来,我几乎可以想象他现在脸上的愤怒有多漂亮,只是他道,“那么,关于我们合约中止这一件事,所有的违约金,你赔偿得起吗?”

我脑子里轰的一下,最开始压根儿没想到这些,现在才想起来那些保密协议上巨大的数字,导致我整个人血液逆流。

“自己的把柄都还握在我的手里,商绾,就少尝试挑衅我。”季存道,“现在,回来,我有点事要和你说。”

这是等于公开交换互相的把柄了。

我所以为的占上风,也不过是我以为而已。

江铃儿一脸担忧地看着我,见我挂了电话脸色苍白,就一把抓住我,“没事吧?”

我觉得我和江铃儿的感情相当奇妙,我们属于那种很塑料的姐妹花感情,最开始是一起在一次拍广告的途中对某位耍大牌的女明星感到不满,交换了微信以后说了大半夜的那个女明星坏话,然后结果居然成为了朋友。

她现在看起来象是挺认真在关心我的,我只能道,“我得回去。”

“怎么回事?”

小月亮在边上嗑瓜子,“不是好不容易出来了吗?”

“没完呢。”

我颓败地放下手机,“我和季存的合约关系,是正式具有法律效益的。保密合同,入职合同,都是盖章签字的。”

“哎妈呀。”江铃儿方言都出来了,“我以为你俩签的是那种什么‘我给你名分你给我低调,我心头好一回来你就让位,你敢爱上我敢怀孕我就让你去死’这种非主流的爱情协议呢。”

“”我沉默了好久不知道该怎么说,最后终于道,“你脑残言情文看多了吧?”

江铃儿说,“霸道总裁小说都这样,啥先婚后爱啊,签个协议不能动真心啊,我有时候也在想,这种协议上面法人代表和公司盖章是他妈走啥渠道的。”

小月亮说,“懂个篮子,走心。”

“哈哈哈哈哈哈。”江铃儿当场笑疯掉,“走心!走心!牛逼!顶峰!”

我感觉她们俩可能还没意识到我这个事情的严重性。

我尝试和她们正经交流,“我说真的,我现在要不要回去?”

“他当然是拿这个威胁你。”小月亮说,“给你两种选择,第一种,回去,这样正好所有的把柄都互相抵消。第二种——不去,正面刚,慕暖身败名裂,你赔钱。不过你也得做好慕暖公关成功,然后你的曝光不痛不痒还白给她拉了一次热度的准备。”

我怎么感觉两种听着都不是很好。

握紧了手指,我说,“我先去看一趟别人,然后我去找他。”

“理智的选择。”小月亮道,“那看来这俩黑料又得先压一压了。”

“嗯。”

我站起来,冲着小月亮鞠躬,“感谢你收留我几天”

我收拾了行李,象是当初离开季存家一样,后来江铃儿送我到门口,往我手里塞了一把钞票。我说,“你干嘛呢?”

“你表情象是赴死似的,我这不是怕你出事。”江铃儿道,“老娘事业上升期好歹还有点钱,出什么事跟我说。季存我得罪不起,但是给你打钱还是可以的。”

我把钱塞回去,“留着打肉毒吧,你脸也不便宜。”

江铃儿愣住了。

她看着我远去,再后来的时候江铃儿回忆起这一幕跟我说,商绾,那个时候的你,眼神跟当初的商绾特别像。

当初那个,才惊艳绝的商家大小姐一模一样。

我给季存回了微信说我两个小时后回来,季存问我为什么是两个小时,我说,去见一个人。

在那之后我直接在路边拦了一辆车,随后我对司机说,金山监狱。

监狱。

司机疑惑地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随后问道,“姑娘,去看人啊?”

我点点头。

半小时后我到了监狱门口,先是打了个电话给一个老朋友,后来我看见吴默从那里走出来,年轻的管家脸上没有多馀的表情,只是淡漠地对我说,“商小姐,只有十分钟时间。”

我看着吴默,想起他当年在我们家做执事时候的事情,那个时候大家都还小,吴默就象是我们几个的朋友,但是一转眼,商家家破人亡的时候,他转身去了钟家,没有一丝留情。

其实说来我也不该道德绑架吴默,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他去钟家也不过是为了保障自己的利益。可是就算道理上是这样,我还是会很想问问吴默,做钟让的管家,就比做我们商家的管家好吗?

父亲大人曾经在跳楼前对我说,吴默是个可造之材,哪怕以后商家不行了,也别让吴默受委屈,该给的钱都得给,吴默从小是被他们从孤儿院领来的,别让吴默没了家。

商家破产了,父亲大人还在替吴默想后路。

可是我现在才知道,吴默根本不需要家。

我没有多说别的,他领着我进去,后来隔着一扇玻璃窗,隔着一个小小的说话窗口,我看见了低着头坐在那里的少年。

他还有一年才成年,低着头,头发被剔成了半寸,抬头那一刻眉眼凛冽又锐利,带着相当强烈的攻击性——我想着才不应该出现在他这种岁数的脸上。

我在那里坐下,吴默背过手去站在我身后,我仿佛回到了过去,吴默还是我们的管家,和我们一起长大,一边和我们玩,一边喊着“小少爷小小姐注意安全”。

到头来,一把烧成了灰,什么都不剩下。

吴默成了钟家的人,我成了负罪的人。

而我的弟弟,商闻——成了一名牢犯。

我轻轻喊了一声,“商闻。”

商闻肩膀颤了下,用力抬头看我,用力到他自己唇齿间都尝到了血腥味,“你怎么来了?”

少年的眉眼和我无比相似,却偏偏恨着跟自己相似的人。

我说,“我来看看你,很久没来了。”

“以后也可以不用来了。”

商闻喉结上下动了动,“商家没你一个,还是商家。”

我闭上眼睛,“商家已经没了。”

商闻笑红了眼框,“可不是拜你所赐吗?为什么还要再来?”

我问他,“你恨我吗?”

商闻没说话。

时光在这一刻如同静止,命运三缄其口,谁都不愿意出声打破。

于是我又重复了一遍,“你恨我吗?商闻。”

商闻终于答我一声,“恨。”

我笑了,“恨就好了。商闻,再恨我,我也是你的姐姐。”

“我不会承认的。”商闻死死攥紧了拳头,“吴默告诉我,你在季存身边。又告诉我,你和钟让还在继续——商绾,别让我看不起你。”

他已经多久没有用姐姐这两个字喊我了呢?

我用一种几乎渴求的语气问道,“既然恨我为什么要替我认罪?”

商闻剧烈颤斗起来,我盯着他的眼睛,“你快出来了商闻,我会找人把你所有的痕迹都抹消掉,如果你恨我,那么请你带着恨我的情绪,好好活下去。”

“商绾!”

商闻低吼出声,“我不需要你这种同情——你这种罪魁祸首的同情!要不是你要不是你我大哥,我爸妈怎么会出事”

我站起来,背过身去擦了把眼泪,“那些也都是我的亲人。你承受的痛苦,我同样也在承受。”

“我不用你来帮我,我哪怕死在牢里。”商闻一字一句,“也比被你救出去要强。”

我背影晃了晃,差点站不稳脚跟。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我想,这句话用在我身上不算过分。

我走出来的时候,商闻用那种猩红的眼睛一直盯着我,盯着我直到门被关上,我靠着门差点滑下来。

吴默说,“你接下去要去哪里?”

我笑出眼泪来,“吴管家要送我?”

吴默颔首,“顺手之劳罢了。”

客气到看不出当年一起生活的一丝一毫。

我说,“去季存家里。”

吴默顿了顿。

“怎么了?”

“你不是搬出来了吗?”他没有遮掩。

我顿住了,“你跟踪我?”

“不。”吴默坦诚说,“是钟少派人监视你,而我,只不过恰巧是那个负责监视你的人而已。”

我站在那里,一时半会浑身发凉,隔了好久我才说道,“那走吧。”

吴默转身,去开车,一手来替我拉着行李。

我在他转身后才声音低微地说道,“那么,我来看我弟弟的事情你,能不能不要传达到钟让那里?”

吴默顿了顿,随后颔首对我道,“商小姐,我是不可能对钟少有所隐瞒的。”

我绝望地笑了笑,“如果他知道我这么可怜去监狱里看望商闻,一定会特别高兴。”

吴默依旧沉默,打开了商务车后备箱,轻轻松松把我觉得重的行李提了起来,放进去。

我又对着他的背影说,“不过,钟让要是知道,是你替我开后门找到的商闻,你说,他还会相信你吗?”

吴默总算有了表情波澜,他转过头来,眸光没有丝毫动容地看着我,“商小姐,我是出于过往的情分帮你”

“过往的情分。”我咧嘴笑了笑,“真是没想到吴助理还是个念旧情的人。”

吴默顿了顿,随后又礼数周全地提我拉开了后面的车门,这动作就象是很小的时候他跟我们一起上下学,总会先替我们几个拉开车门等我们上去,再最后自己绕到前面的副驾驶座。

我钻入车内,吴默的动作恍惚中让我觉得自己还是两年前的商绾,出行豪车,入住豪宅,一颗心爱送给谁就送给谁,永远自由不羁。

吴默发动车子,我坐在后排报了详细的季存公寓地址,随后吴默道,“过去半小时。”

“嗯。”

我看着椅子背发呆,“吴默,这车是钟让送你的吗?”

“是的。”

我笑了,“还是钟家有钱。”

“沉溺于过去没什么意思。”

吴默对我说,“商小姐,你还活着。活着的人应该努力活下去才是,而不是一味怀念过去。我们谁都不是活在过去里的人。”

只有死人才会活在过去。

我闭上眼睛,“还轮不着你来教训我。”

吴默没说话了,打转方向盘,车厢内有些寂静,我便睁开眼来看后视镜,只是粗略一瞥,我心一惊。

我一下子上前抓了一把吴默的手,他被我吓了一跳,“商小姐”

“后面有车跟踪我们。”

我说,“我来的时候偶然也看见过这辆车,跟在我的出租车后面。”

吴默眼神变了变,也跟着看了一眼后视镜,“跟踪你的不止一个。”

我讽刺地笑,“也许还是你的同伴呢?”

吴默装作没听出我的讽刺意味,只是道,“不,不可能。这个车牌我不认识。是另有其人。”

我一颗心猛地一寒,当时就想到了季存。

是不是季存想要灭口?好让我彻底没那个机会把慕暖的黑料爆出来?

还是说慕暖和陆曼联合起来要把我做掉?

我心里闪过去很多念头,吴默对我说,抓稳了。

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吴默轰的一脚踩下了油门,我被惯性往后带,跌回后排椅子上,随后我们看见后面的车子也跟着一下子加速了,这可以直接确定他们跟的就是我们。

我赶紧拿出手机给季存打了个电话,对面接通了倒是比我吼得快,“你在干嘛?怎么还不滚过来?”

我怒急攻心跟着怒吼,“让你的人从我车子后面滚开!”

季存一咕噜从床上坐起来,直接走到了落地窗边,抓着手机的手指一根根收紧,“你在说什么啊?什么跟什么?”

“不是你找人追我?”我看了吴默一眼,对方跟我点点头,我便如实道,“有一辆车子从头到尾都跟着我,不管我去哪里。而且感觉来者不善。”

“那你现在在谁的车上?”

季存眉梢一挑,一句话问下来我就沉默了。

男人冷笑,“谁?”

我道,“吴默的车。”

“钟让的人啊。”季存声音跟刀子似的砸过来,尾音都拖着森森的寒意,“那你他妈打电话找钟让求救去呀,来我这儿演什么苦情戏呢?我倒巴不得你被撞死,慕暖的事儿就没人挑了。尽管去找你心爱的钟让吧!”

随后他挂了电话。

我握着手机,一颗心如同在瞬间沉入冰窖,分秒结冰。

“怎么样?”

吴默稍微扭了扭头过来问我,“是不是季存派人——”

就是这一错神,我尖叫了一声,“吴默,看前方!”

可是来不及了。

车子甚至没时间打转,在高架的两个出口直直冲向了了中间的分叉口,车轮压上白色导流线的那一刻我就知道,转不回去了。

吴默身子朝后往下扑,我也跟着压低了整个人的重心,下一秒我们的车身和坚硬的分叉口石壁相撞,发出轰的一声惊天巨响!

我感觉这一切就象是在做梦似的,我在车子里被这个惯性撞得上下翻腾,整辆车子因为一开始就处于加速状态所以导致被撞的时候力道极狠,竟然直接腾空而起,我的视野天旋地转,耳边嗡嗡作响,已经大脑做不出任何反应和决择——

最后时分掠过我脑海的就寥寥数字。

我会死吗?

剧烈的轮胎摩擦声鼓动耳膜,猛烈的冲撞带来了根本无法撤回的伤害,我来不及发出尖叫,所有的一切明明发生在极短的一刹那,可是在那一刻竟慢动作回放一帧一帧地掠过我的脑海。

随后车子重重摔在地上,轮胎朝天整辆车被掀翻过来,我和吴默也被直接甩到了最下面,车窗的碎裂声传来,玻璃碎片爆了一地,我感觉到头上被什么砸开了一个口子,一道血顺着我的额角落下来。

我闭了下眼睛,就有浓稠的血顺着我紧闭的眼皮往下淌,染红我半边脸颊。

我手指颤斗着,在这一刻,思维的清淅带给了我巨大的恐惧。

我宁可我昏死过去可是这一刻,我还在剧痛中清醒着。

我甚至不知道吴默怎么了,我无法发出声音来,张嘴便有血地落在地上。

我被车子压住,已经听不见周遭的任何声音,似乎有路人来帮忙,似乎有人在尖叫,也似乎车身还在哀嚎轰鸣,可是我却已然到了极限。

最后时分我还是拨了个电话出去,我不知道我拨给了谁,我快要看不清眼前的东西了,就差一点点就能呼救了。

——我的手无力垂下,彻底失去力气,视野一片模糊。

那个电话到底有没有拨通,我已经无从知晓了。

“两分钟前在外环高架上发生了一起惊心动魄的交通事故,接到路人的电话之后本台记者正在赶往现场获取最新消息,据路人说这辆车是毫无减速地一路直接冲了过来,驾驶者是否有喝醉酒的可能呢?一切真相还得等最终结果出来”

季存原本正在等着新闻电视台播报自己即将上映的新电影,结果一下子切换成了一个临时消息,屏幕里有滚滚浓烟和一具残破的车型,他忽然间心跳猛地一快。

五分钟前,有人曾经用一种急切的声音质问他,你在找人追我?

他怒从心起直接挂了电话,可是现在,新闻报道上就出现了一起车祸

这让季存内心的警铃越来越响,何况下了高架就是他家,在距离他家这么近的地方发生车祸

季存猛地想起来,这个女人的确是在来自己家的路上。

他脸色在瞬间变得苍白,随后一把抓起了桌子上的车钥匙夺门而出,甚至没有通知自己的总经纪人,当场飙车离开!

消防队到达这边现场的时候是在十分钟后,那十分钟里我的意识已经出现了短暂的昏迷,吸入过量的浓烟让我喉咙一阵疼痛,可是在昏迷中,原本嘈杂的耳边却开始逐渐清淅起来。

随后我听见有不同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象是临死前的回光返照一样,我忽然间接收到了那些来自外界的清淅的情报。

“先生,您不能进去。”

“一般人请退后好吗!不要再拍照了!”

“记者采访慢一点,让消防队先救人!”

“请问是不是车主醉酒驾驶?是不是在开车的时候玩游戏或者打电话?”

“啧,喝酒开车的人还是死了好了,这种人要是不撞死,早晚会去祸害别人性命。”

“不遵守交通规则,这就是下场啊。”

在还没出定论的时候,舆论的方向就已经被带偏了,记者带着误导性的言论让大家甚至已经开始直接攻击车主,我最后听见有人的脚步声冲我这里狂奔而来。

“先生,您不要冲动,普通人不要太接近事发场地,因为车子很有可能会二次爆炸!”

“这位先生!请您冷静一点!”

我隐隐约约听见有人的声音被狂风裹挟着冲我劈来,“商绾!”

到底是谁?

为什么这么熟悉?

我已经没有办法再支撑下去了,随后彻底陷入一片昏迷。

我做了一场梦,梦见有人朝我狂奔而来,可是我看不清那人的脸,只听见他一声一声喊着我的名字。

曾几何时,我的名字成为了别人口中的一个笑话,如今却也能被人用这样关切的口吻再度念出竟有些,令人想落泪。

我在梦中挣扎,最后慢慢醒来,睁开眼睛的时候,我看见了江铃儿坐在我旁边。

她见我醒了,口红都不涂了,冲上来看我,“醒了醒了!”

我扭头,看见了守在一边的钟让,表情彻底僵在脸上。

钟让双手抱在胸前坐在椅子上,眉眼淡漠,眼神里却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我旁边一张床上躺着吴默,他还在昏睡,看样子伤势比我重。

我大脑在这一刻还是有点懵的,看见坐在我对面的钟让那讽刺的眼神的时候,我愣住了,象是不敢相信。

随后我喃喃着,“是你派人跟在吴默的车子后面?”

钟让残忍地笑了,“我还懒得去做这种吃饱了撑着的事情。商绾,下次说话之前麻烦先经过一下你的大脑。”

我愣住了,一直以为是钟让找人跟在我后面,可是转念一想,如果是钟让的人,吴默又岂会不认识?

见我脸色变了又变,钟让走上前来,“你不如好好想想季存。”

“不是季存。”本能让我直接反驳了钟让。

钟让顿了顿,看见我这样维护季存,男人的眉梢处挑上了几分戏谑,“这么喜欢帮他说话?”

我攥紧了被子,“出事前我给季存打过电话我以为是他,但是他全然不知道。”

在我说完不知道的下一秒,有人猛地推开了病房的门。紧跟着我看见季存脸色慌张站在那里,看着我被吊起来的那条腿,他瞳仁缩了缩。

我朝着季存笑,笑得似乎受伤的根本不是我。

我说,“你迟到了。”

季存站在那里,目光又挪到了一边的钟让脸上,他象是也没想到钟让在这里,后来看见躺在床上昏迷的吴默以后,才回过神来。

我和钟让一起扭头去看季存,钟让道,“你来干什么?”

季存笑得牵强,“你又来干什么?”

“来证明一下我自己。”钟让抬了抬下巴,“省的总有人以为我才是幕后黑手。”

季存也怒极反笑,“那么我也需要证明一下我,省得有人一出事就把锅往我帽子上扣,我可不想成为你们新欢旧爱之间的牺牲品。”

钟让眉毛狠狠一挑,随后扭头看我,我立刻把头低下去。

怎么回事,现在这个情况搞得象是钟让和季存因为我反目成仇似的

我的手指死死搅在一起,随后季存上前来,不顾钟让在场一把捏住了我的下巴。

我往后缩,他就按着我。

我压低了声音,“干什么?”

季存上上下下看我一眼才松开,随后又做出一脸无所谓的表情来,“看看你脸上有没有受伤。”

我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季存道,“开瓢了?”

“”这人一张嘴怎么就没有好话?

我咬着牙道,“托您的福。”

“怎么就又跟我有关了?”

季存好气好笑地在一边坐下,外面还站着一个人,他挥了挥手,陈婼从外面进来了。

我吓了一跳,差点跳下床亲自迎接陈婼,只是陈婼太客气,一边让我好好躺着,一边又把她带来的礼物放在了床边。

随后女人在季存身边坐下,“绾绾,怎么就和季存斗气了呢?你看,现在腿还伤了”

季存在一边凉凉地说道,“我上一个助理也是出车祸呢,我都怀疑是不是我这个体质招车祸了。”

“陈姐,我没事,我的腿不严重,只是扭了一下而已,马上可以下地了。”

我怕陈婼对我有看法,赶紧迎合道。

陈婼握住了我的手,对我说,“我知道季存脾气不好,你呢,有时候让让他,他就象个孩子,别和他闹脾气他知道你出车祸以后,第一时间买了特别多东西,自己还不好意思送过来,喊我一并给你。”

说着又把桌子上的礼物往我这里推了推,我张大了嘴巴,指指自己,“给我的?季存买的?”

季存脖子一梗,“我和陈婼说了你不乐意做我的助理了,离家出走了,所以陈婼让我过来把你哄回来。”

你这根本就是偷换概念吧!明明是你自己把我逼走的!明明是我俩决裂了!

但是很多话对着季存我敢说,对着陈婼我不敢说。

我只能顺着陈婼的台词往下接,笑容和季存一样牵强,“没有,也就是最近有了点小摩擦”

陈婼立刻安慰我,“你和他有摩擦,怎么能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呢?怎么能喝多呢?多危险啊绾绾,下次季存要是再给你甩脸色,你告诉我,我替你收拾他。”

我脑门上出现了三个问号,“什么喝酒?我没喝酒啊”

陈婼被我这个问话问得有点愣,季存一下子站起来打断我们,随后推着陈婼往外走,“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以后不凶商绾了,你别跟我妈似的操心,快点回去吧”

“诶季存,你别像个小孩子一样,我还想和绾绾多聊会”

“她会回来上班的你别担心,好了你回去吧,拜拜。”

一路把陈婼连推带挤地推出了病房,季存关上门,看着房间里的我们,一时之间气氛沉默。

随后我道,“你到底是怎么和陈婼说的?”

“说你因为跟我吵架喝酒了跑出去了所以车祸了。”

季存连编借口都懒得编了,陈婼一走就恢复了原来的脸色,在边上跟个大爷似的哐当一下坐下,随后抬头看我,“怎么?你还想和陈婼实话实说?说你因为慕暖跟我决裂,然后为了找到慕暖的黑料,不惜用自己的脸去接她的巴掌?”

我红了眼,可是钟让也沉默地看着这一切,我不能暴露出自己的脆弱。

我干脆抬头看天花板,随后闭上眼,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我明白了。”

季存坐在那里挑了挑眉。

我继续道,“我明白是谁派人开车追我了。是慕暖。”

季存一下子变了脸色。

“不然的话,你为什么要拿陈婼出来挡住我所有的话语?为什么还要故意编一个假的事实来骗陈婼?表面上看似是在提醒我没办法和陈婼说出我跟你决裂的实情,事实上是为了能够堵住从我嘴巴里说出来慕暖——你知道了这是慕暖干的事情吧?”

季存盯住我,那锋利的视线几乎能一刀一刀把我的脸割开。

随后男人倏地笑了,对我道,“不算太傻。”

我握紧了手指,随后又转身看了一眼钟让。

钟让目睹了这一切,然而面无表情,季存坐在那里看样子一时半会不会走,我对钟让说,“你是来看我的吗?还是在等吴默醒?”

钟让弥烟冷笑,“当然是等吴默醒,顺路来看看你。”

一个两个都不会好好说话。

我只能自己一个人躺下去,腿还吊着,随后就看见季存坐在靠窗的旁边,钟让坐在两张床中间的过道上,然后他们两个的眼神通过我无声地对视交流,我将自己缩得更小,结果季存和钟让两个人眼神更狠了。

我说,“你俩在这儿干瞪眼吧,我起床出院行不行”

季存和钟让一人伸出一只手来把我摁住,然后同时对我说,“不行。”

说完两个人又是一顿眼神厮杀,我只能用被子把自己的脸盖住,直到后来钟让接了一个电话出去谈事情,季存才伸手柄我从被子拉出来。

我喘了口气,季存看着我,“怎么了,这么紧张?钟让一在你就紧张?你见我怎么就没那么尊敬?”

我说,“我又不喜欢你,我紧张什么?”

季存卡壳了。

我说,“不过你们刚才挺象高中时候的。”

当年海城有两大贵族重点高中,一个是弘川学府,一个是私立南高,这两所学校相爱相杀已经超过了六十个年头,就跟清华北大似的,不仅学费昂贵,里面的各种设施也是超出一般的教育机构一大截。

有钱人也是打破脑袋想把自己小孩往里塞。

我和季存就考到了弘川学府,那一年私立南高的录取分数比弘川学府高了零点五分,就是这零点五分,让我和钟让拉开了距离。

钟让以优越的成绩进入了私立南高,高二成为了学生会长,听说在学校里一呼百应。

就跟季存在我们学校一样。

两所高中一直都互相竞争,自然而然两所高中的学生会长也是互相竞争,季存看上了南高的慕暖,钟让和弘川的陆曼谈恋爱,用我们当年的话来说就是互相文化输出,不过——这些竞争里,都没有我的戏份。

我就是一小粉丝,每次在钟让来我们学校交流学术的时候偷偷跟在后面看。

季存把我拉进了学生会做文艺部部长,于是每次联欢晚会我都能和钟让见面,看见他意气风发的眉目,我偶尔也会想着,就这么在暗地里看着他,也挺好的。

只是这样的暗恋,在高二的时候一次两所学校联名的校运会上被打破了。

我的情书被钟让当着所有人面的大声朗读而出,虽然他没有捅破是谁送的,只是读了一遍内容。但是这已经足够耻辱,我听见耳边有人耻笑,说肉麻,说矫情,说不要脸,每一句评论都能压垮我。

我哭了。

在离开那个教室以后,躲在操场升旗台下的角落里哭。

后来有人喊了我一声,我抬头,看见升旗台上有个少年逆光站着,风吹来,斑驳的树影罩在他脸上,他眉眼桀骜地盯着我,“哟,在这伤心呢?”

我擦了一把眼泪,“关你什么事。”

“一会要拉拉队比拼了,文艺部部长。”

季存直接从升旗台上跳下来,在我眼前干脆利落地翻身而下,落地的瞬间扑起些许尘土。

他说,“喂,慕暖在对面啦啦队里,你可别被她比下去,那我怎么追她,面子都挂不住。”

我气急了,“我不干了,我撂担子了!”

“被钟让说两句就撂担子啊。”

季存上前,似乎对于我的难过熟视无睹,他将我逼近角落里,“那以后还有更苦的呢,你是不是不要做人了?”

以后还有更苦的呢。

穿越冗长的回忆,这双眼睛此时此刻就如同当年,他注视着我,和过往那些岁月里的季存一模一样。

季存从没吃过苦头,他比常人有钱,也比常人聪明,那份桀骜的戾气从未被打磨过,愈发地嚣张跋扈。

他盯着我说,“我和钟让,令你想起了高中?”

我点点头,“刚才你们眼神对视的时候,有那么点儿像。”

“挺会往你脸上贴金的。”

季存弹了弹我的脑门,力道不小,我捂着额头嘶了一声,“干什么!”

“让你从回忆里清醒一下。”

季存对我说,“我和钟让都已经不是高中时候的那个傻小子了。”

这话让我恍惚了一下,随后我低头轻声说,“我也不是高中时候的那个富家千金了。”

世事无常。

季存倒是拿起一边陈婼之前带来的水果礼盒,直接开始剥了一只香蕉,旁若无人地咬了一口,咽下去后对我说,“行李呢?”

我说,“都在吴默车里。”

“车子烧坏了。”

季存干脆利落地回答我,可能还带着一点幸灾乐祸,“那估计,你这些衣服怕是没有了。”

化妆品,名贵的衣服,还有很多我平时生活需要的小物品,都怕是烧成了灰。

除了我自己一直带在身上的手机和钱包,行李箱里的一切都已经回不来了。

那些保留着我我两年前的痕迹的东西,终于也彻底被抹消了。

我觉得有点心痛,不仅仅是贵重物品没了,更觉得两年前的商绾也没了。所有的一切终于被一场车祸摧毁了,我只剩下了一个空壳,一个孤零零存在于现在的,没有过去的空壳。

季存道,“怎么表情跟死了丈夫守活寡似的?不是给你钱了吗,翻着倍买回来不就好了。”

我抓紧了床单没说话,后来抬头,视线盯住季存的脸,“是慕暖造成的这一切你没有任何想对我解释的吗?”

季存拿着香蕉一怔,随后扯了扯嘴角道,“你想我怎么做?是你自己想要得到慕暖的黑料,偷鸡不成蚀把米而已。商绾,你还是命大,要不然没准现在都死了,还能这样狼心狗肺跟我算账?”

狼心狗肺,我狼心狗肺?

我几乎要笑出声来,随后道,“那你还不是想跟我用各自的把柄交换条件么?我们俩没什么区别。”

他用高额的违约金来堵住我的嘴,好让我不把慕暖当众打人的黑料爆出去,然后再花高价买下小月亮那边的慕暖怀孕的消息,为了一个慕暖——季存还真是舍得下血本,无所不用其极。

季存没多说别的,隔了好久才道,“或许是吧。都挺不要脸的。”

他居然还承认了。

我闭上眼睛。

拿他没有任何办法。

季存继续道,“等你腿好了就赶紧回来上班,老子不想再新招一个没能耐的助理。”

这话说得我多有能耐似的,我说,“你分明是没找到下一个接盘侠。”

季存眉梢一挑,“是啊,我脾气差,圈子里的人都怕我。”

“你还知道你脾气差”

“你们关系挺好的?”

钟让在外面解决完了事情,随后拿着手机走进来,漫不经心地瞟了我们一眼。

我浑身象是打了个哆嗦,一下子从床上卧起,不知道在心虚解释什么,对着钟让道,“没有,就是在和季存说之后的事情”

季存慢条斯理笑着,“还用说?赶紧回来上班行么,你不回来,陈婼就要扒了我一层皮。”

这话说的太过暧昧,我绝对有理由相信季存是故意在钟让面前这么说的。

这话刚落,钟让的表情就变得无比奇怪,随后他轻嘲道,“本事不小。”

指的是我。

季存依旧在旁边吃香蕉吃得乐嗬,他这人就喜欢火上浇油,看着我面对钟让束手无策,就特别欢喜。

后来吴默悠悠转醒,钟让赶过去询问吴默现在的情况,吴默哑着嗓子说,“还行”

他又道,“商小姐呢?”

我冲他挥挥手,“我没事,脚扭了一下,扭得不严重。”

吴默这才松了口气,随后钟让站在他面前,问道,“记落车牌号了吗?”

吴默点点头,“不过,应该是个套牌。”

“你问问季存就都知道了。”

钟让看了季存一眼,“之前听到商绾说是慕暖干的,季存,这事儿是真的么?”

季存总算换了表情,随后道,“你要替商绾跟我算账?”

“商绾怎么样,碍不着我什么,主要是,你的慕暖,伤到了我的管家。”

钟让这话说得振振有词,季存也笑得无所畏惧,他不用担心钟让会拿着个来威胁他,毕竟他们两个之间还有别的可以解决的办法——“那么吴默的所有治疔住院费用我来负责好了。”

钟让依旧睨着季存。

季存啧了一声,“知道了知道了,安排你跟我爸吃顿饭行不行!”

钟让笑得了然,“季少聪明人啊。”

季存仰着下巴,“跟我爸打仗你还是悠着点吧,没我那么好说话。”

钟让丢了一根烟给季存,随后上去和季存击了个掌,“感谢铺路。”

季存道,“滚。”

能这样直截了当利用自己管家助理出车祸的人,到底心有多冷呢?

我猜不透钟让冷漠的眼神深处到底有着怎样深沉的城府,只是这一刻,我竟觉得有些无法直视钟让了。

他能这样迅速变换表情和我们相处,哪怕从伤口处,也要获得那些利益。

我还是这样沉默,季存和钟让之间互相交换,我也没有插话的馀地,我发现兜了一个大圈子,我还是什么都没得到。

季存随便伸伸手指头,就能把我捏死,小月亮和江铃儿只能干看着,任何反抗都不过是螳臂当车。

后来钟让把我的病房挪了出去,直接把我拉到了过道里挂盐水,这种屈辱的事情让我红了眼睛,我说,“你凭什么——”

“因为你没付钱。”

钟让轻飘飘一句话就直接把我钉死在墙上,“所以,乖乖住医院过道吧。”

说完这话,他刷的一下关上了门。

我死死攥着被子,整个人被钟让这话给说得如同当头一棒,耳边还在嗡嗡作响。

“真惨啊,估计是没钱被赶出来了”

“医院也不是白给你住的呀,人医生救死扶伤,怎么能不出钱呢?”

“看着好好一大姑娘,不会是个老赖吧?”

季存上了个厕所,双手插兜走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边上路人一边议论纷纷一边对着我指指点点走过去。

而我,和病床一起待在过道里,低着头,肩膀颤斗着。

季存愣住了。

“你怎么在这里?”

他指了指里面,“病房不是在里面吗?”

我没说话,眼框微红,已经不想再解释什么。

他明白了。

随后又道,“我不是给你钱了吗?”

我依旧攥着拳头没说话。

“哑巴了啊?”季存来火了,“被钟让欺负就这么开心呢?老子没少给你钱吧?好歹也有几万了——”

我终于扯开嗓子吼了一声,“钱我都打给商闻了!”

季存表情一顿。

从我嘴巴里听见这个名字,季存随后表情不明地重复了一遍,“商闻?”

他道,“是你那个永远都处在叛逆期的弟弟吗?”

我说,“商闻还小”

“你把所有的一切都给他打量了。”季存凑近了我的脸,说话的时候,呼吸都可以喷洒在我脸上,“你没想过给自己留退路吗,商绾?还是说你根本就不想活下去,只是为了还没成年的商闻,拖着自己在努力做人。”

我呼吸急促,没说别的,只是眼底那些慌乱的情绪暴露了自己的所有想法。季存直接推了一把我的病床,带着病床下面的滚轮直接抓着我在过道里走。

我拍打着病床,“你干嘛呢发什么神经”

季存对我说,“给你去付钱啊傻子。”

我睁了睁眼睛,“你会替我付钱?”

“五分利。”

季存转过身来冲我张开五个手指,“就这个数!”

我直接躺回了床上,随后看着头顶伴随着季存推床铺导致一直晃动着的葡萄糖袋子,感觉人都有点恍惚。

我就这么做展览似的被季存一路直接拉到了一楼大厅,随后他长手长脚往前台那么一靠——“给我搞个病房。”

“”

这话说的象是在五星级大酒店开总统套房似的。

我一眼错愕的看着季存就这么给我把病床的房间开好了,一路上不可置信地看着路人对着我围观拍照,季存脸上戴了个口罩,“没事的,放心,就你这样还上不了热搜。”

我说,“那你上热搜怎么办?”

季存眼睛一亮,“那对我来说不是特别好么?”

我再次躺下。

二十分钟后,我们到了第二栋住院楼,季存上去的时候一路都有护士给他领路,最后进门,门一开——首先出现的是一台沙发和一架液晶电视。

这是一间套房。

随后季存进去,“嗯,这儿有wifi吗?”

“有独立wifi的先生。”

我被推进去后又转了个弯才到了里面,目定口呆地看着里面的设施,季存吹了声口哨,“我下次拍戏来医院住多舒服啊。”

“”暴发户的脑回路就是不一样啊。

吴默躺在床上,拿着ipad,随后哑着嗓子道,“钟少,季存给商小姐开了一间独立的病房”

钟让背影顿了顿,他沉默了一会,才道,“随他去。”

随他去三个字,钟让说出来的时候口气自是无所谓,却在悄然中手指一根一根收紧。

季存这是故意做给他看的,他当然知道。

有关于商绾的一切,季存都是故意的,从刚才进了病房开始,他的所作所为,就都是演戏。阅宝书屋

钟让想到这里,就冷笑了几声。

季存想要达到什么目的,其实很明显。想让商绾爱上他。

可是若是她爱上他,对他而言又有什么好处呢?钟让眼里划过一丝深沉,季存爱的分明是慕暖。

脑子里闪过去什么念头,紧跟着男人缓缓咧嘴笑了笑,最后他转身,对着床上的吴默道,“给你一个月的休假时间,顺便这一个月里,给我查一查慕暖在国外都干了些什么。”

“是。”

我被季存安排在了高级病房以后,吃喝拉撒都是最好的待遇,他最近空了,拍完一个广告就暂时闲了下来,整天往我病房跑。

要不是经常听见他冷嘲热讽我,我都怀疑季存是不是看上我了。

养伤期间我问他一次,“你是不是怕我回去跟你鱼死网破,然后把慕暖的事情捅出来,就现在先对我好点儿?”

季存翻了个白眼,漂亮的脸上挂满了冷漠,“你宫心计看多了吧?”

我一噎。

就听见季存道,“不过还真是这样,先把你的嘴堵住了,回头你敢发什么新闻,我就赶通告写你个不知好歹狼心狗肺的玩意儿。”

“”就知道这人不安好心,所有的行为都是别有深意。

季存对我的好有些越了界,这甚至让我开始防备季存,我总觉得他这么做象是给谁看的,给钟让?

这天晚上季存照例过来看我,我皱着眉头看他一路进门,季存道,“什么眼神?”

我说,“你最近很不正常。”

季存原本在笑的,这个时候嘴角一装。

他也知道我清楚他在演戏,但是我们都没说穿,季存需要个人配合他这么演下去,我配合就是了。

可是现在,季存出现在我眼里的殷勤程度,已经超出了我所能接受的范畴。

直到他缓缓而来,在我床边坐下,我才发现他手里另外拎着一个袋子。

里面放着好多罐装的啤酒,季存一听一听拎出来,统统放在了我病床旁边的桌子上。

我一下子明白了季存这些天为什么会这么反常。

季存不动声色地拉开了一听啤酒,沉默地直接仰头喝下,喉结上下滚动的时候,我看见男人垂着眼睛,酒精液体淌过他的喉咙,他直接喝空了大半瓶,易拉罐被他捏的变形发出躁耳的声音,他才放下,狠狠喘了口气。

我愣住了。

季存哑着嗓子道,“慕暖把孩子打了。”

我更加呆愣。

季存死死攥着手里的易拉罐,“可是根本还没确定到底是谁的。”

我有些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随后道,“你,还在想慕暖的孩子有可能是你的?”

季存难过是因为慕暖一言不发直接把孩子打了,而这个可能,有可能是马强的,还有可能是季存的。

季存和慕暖发生过关系,在慕暖跟马强好的同时。

我觉得这实在是太过罕见,季存这么高傲的人,愿意做这种事情?

可是现在我把目光放在了季存一张冷漠又隐忍的脸上的时候,忽然间又觉得,有什么不可能呢?

爱,让人不知好歹。

我不知道怎么说话,懂得了季存现在对我的行为,原来是一种发泄,一种报复,慕暖不会在意,他哪怕对我再暧昧,都不过是别人眼里的跳梁小丑。

原来季存也会有这样败落的时候,哪怕他一直是个王者,也终究会败给女人。

季存喝了酒又将易拉罐随便一甩,直接隔着老远丢进了垃圾桶里,我恍惚中如同看见了少年时期他在远程投篮一般,随后我用我仅剩下的一点善心道,“你不觉得不值得吗?”

季存反问我,“你不觉得你不值得吗?”

得了,大家都一样,也没有谁比谁高贵了。我心疼他做什么?我高兴地鼓掌都来不及。

房间里陷入一阵死一样的沉默,沉默中我看见季存那张漂亮又麻木无情的脸,才惊觉他眼神深处那么寂寞。

寂寞到,跟我一模一样。

我只能无奈地说,“这算什么,两个备胎的人背地里一起诉苦吗?”

季存伸手狠狠推开我,“滚蛋,我和你不一样。”

从身份上来说,他比我光鲜亮丽很多。

可是如此光鲜亮丽的他,也有爱而不得的时候,就比我更加可怜了。

我脑子里就想起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看过的一段话——

站在人生的角度上,我们几乎所有人都是是在五十步笑百步的。这很可悲。

可如果一百步那个傻,逼是你。我真的他妈忍不住笑啊。

我干脆说,“季存,差不多得了。”

季存红着眼犀利讽刺我,“我可还没落魄到要被你说教。”

“落魄到要喜当爹而已。”我耸耸肩膀,“可惜了,慕暖打掉了,不然这世界上又多了个不清不楚的孩子,还跟你姓呢。”

“商绾。”

季存毫不尤豫伸手扼住我的喉咙,我甚至相信下一秒他就能把我掐死,“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知道了很多内幕,所以很了不起?”

“知道内幕没什么了不起的。”我直勾勾盯着季存的眼睛,而后倏地笑了,“能瞧见你痛苦,才是了不起的。”

不仅了不起,我还觉得畅快。

季存没说话,后来直接拿了另外几听放在我这里的啤酒,随后他哐当一下在我床边直接坐下,我道,“这是我的病床。”

季存眼神一凛,“钱谁付的?”

我不说话了。

他今天看来的确是心情不好,估计慕暖打胎的事情对他来说刺激不小。

当初娱乐圈不是还有一对因为演戏合作后来弄假成真上床的情侣,二字女星三字男星。

结果女方有家庭,和那个男艺人在一块等于是出轨,后来怀孕了把胎打了,气得那个小鲜肉半夜出去飙车还不小心闹上了头条。

现在想来,或许爱情最让人上瘾的就是那种不顾一切的冲动,在名为冲动的爱情的借口下,多么肮脏的行为都可以变得容易被人谅解。

季存和慕暖也是。

我和钟让算了吧,我们之间根本没有爱情,可能只有新仇旧账。

季存一直在我房间里待到了深夜,我也懒得管了,到后来陈婼打电话,问我季存在哪,大家找不到他了,我坦白说,在我病房里。

对面陈婼顿了顿,才道,“我们的人现在过来接他,他半夜出入医院被人拍到了。绾绾,后续的公关你们负责应对一下。”

我吓了一跳,“季存他——”

记起来了,这次季存来的时候并没有带口罩。

一股寒意从我脚底窜起,对面陈婼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对我说,“不要怕,你的信息还暂时没人泄露出去,主要是写季存深夜去医院,外界会猜测他得了什么病,这对季存来说也是一种影响”

我深呼吸一口气,“我知道了,陈姐你们多久到?”

“半小时。”

其实陈婼早就知道了吧,打电话问我,也不过是试探我。

我道,“好,那我把他留在医院里等你们来接。”

陈婼又在那里嘱咐我几句,随后就挂了电话,我看着坐在我床边弓着背的男人,迎着夜色,他的背影被月光描了一层凉薄的边。

我说,“陈婼等下来了。”

季存抬头看我,醉意朦胧的眼里,倒映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我,“为什么要告诉陈婼?”

我道,“为什么不能?她才算是你整个团队的老大”

可是我话音还未落,季存就直接冲我扑了上来,我之前吊的针早已结束,现在就处于躺在床上休养阶段,他毫无顾忌直接翻身上床把我压住,我要尖叫的时候,被他直接伸手盖住了嘴巴。

季存说,“叫出去,让人围观?”

我眼底有惊恐在剧烈颤斗。

季存满意地咧嘴笑了,猩红的瞳仁深处有我看不懂的但是令我恐惧的情绪在逐渐蔓延上来。

我道,“你喝多了。”

季存俯身,伸出舌头在我的脖子上轻轻地舔了一下,就这么一勾,将我全身所有的感官都勾了起来。

季存道,“我喝没喝多,你来试试不就知道了?”

季存挤入我被迫分开的大腿间,身体传来滚烫的触觉让我根本无法招架,我想反抗,可是,该死的,疯了,我的手不听控制了。

季存低低笑着,“我过得不好,自然也见不得你比我舒服。”

尤其是我用一种旁观者的眼神看着他的时候。

我没说话,季存已然扯开了我的领口,我说,“你到底想强迫我干什么——”

“我要是想上你,还轮得到你反抗?”季存笑得极端漂亮,“我要是想上你,随随便便一根手指摁着你都能把你强了,你高中早就被我玩腻了,还等到现在?商绾,我就是来给你个教训,逞口舌之快早晚要付出代价,别以为我真的不敢动你——”

话音未落,门口有人推门进来。

我在错愕中抬头,看见了钟让那张在分秒间变作暴怒的脸。

我和季存都纷纷一惊,同时扭头看向门外,我以为是陈婼的人来了,心想着那估计得完蛋,可是发现来人是钟让。

那估计更完蛋。

钟让单手插兜站在那里,眯眼冲我俩笑,“干嘛呢?病房里也憋不住啊?”

季存没说话,但是他贴我那么近,转头的时候,擦着我的脸过去,目光里似乎还带着很多深沉的情绪。

随后,他维持着压着我的姿势,看了门口的钟让几秒,又将头转过来凑近我,在我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他想做什么的时候,季存的唇就这么直接贴了上来。

我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响,瞪大了眼睛,要不是腿扭了,我现在能一脚把他踹下去。

这是我第一次如此仓皇地和季存接吻,可是在那之前,我根本没想过,我跟季存他

疯了。

我用手狠狠推开他,季存眼底还是红着的,随后钟让走上来,我毫无防备的时候,季存伸手捏住了我的下巴。

钟让走过来,一把捏住了季存的后颈衣领,季存没说话,随后反手推开了他。

我躺在床上一脸受到惊吓的样子,季存转身从床沿边上站起来,看了钟让一眼。

桀骜的眉眼里带着些许我看不懂的意味,直到季存说,“你拽我干什么?”

这人要不要脸?

钟让的表情特别冷,“在干什么?”

季存舔了一圈嘴唇,随后又坐到我床边,伸手直接把我捞起来,这一幕象是故意做给钟让看的一样,对他说,“和我的助理,一块喝酒,谈人生。”

谈人生。

我没敢说话接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梗。

“包括让我看你们接吻吗?”钟让眯眼笑了,随后把视线投过来,“商绾,我该夸你什么好?”

我没说话,想抬头,却被季存摁着脑袋,季存说,“没什么,我和助理之前一直都这样,钟让你不必太担心。”

他这句话好象话里有话。

钟让单手插兜站在那里好一会,隔了许久他将东西猛地往我床上一抛,随后转身就走。

走的时候背绷得笔直。

我愣住了,见他走了,季存才松开我,随后我上前,看见了他丢过来的是一袋药。

消炎的,还有治跌打损伤的喷雾。

季存吹了声口哨,脸上还有点红,衬得他比女人还要漂亮,他托着下巴看我,“钟让是特意来给你送药的?”

“你知道?”我忽然间想明白了,“你知道钟让要来,所以故意让他看见”

季存耸耸肩膀,“我原本不想的,可是谁让他跟踪我。怕什么?怕捉到我和你的奸?那不如真实上演一场给他看看。从我进医院的时候,我就察觉到有人跟在我后面了。”

明星的反追踪能力还真不是盖的。

我擦了擦自己的嘴,“你让我觉得恶心。”

季存见我这样抗拒他,倒也不生气,只是拉着薄唇凉凉地笑,“我不是说了么?我过得不好,你自然也别想舒舒服服。”

我咬牙切齿,“钟让已经很深刻误会了我和你之间的关系。”

“那又怎么样。”

季存满不在乎地又拉开了一罐新的罐装啤酒,“你被世人误会得多了去了,什么难听的名声没有背过?”

心头一刺,我攥紧了床单,随后道,“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走?等下陈婼要来接你。”

“她来接我了,我就走。”

季存伸手过来揉我的头发,“不乐意了?”

我看着这个有些喝多的男人,眼神沉下来,“我想,没人会喜欢被别人随便捏在手里操控。”

他从始至终,都把我看做一个拿来激怒钟让的道具,或者说拿我当一个挡箭牌。

季存又把手放下来,扯着我的嘴角,“商绾,你其实把自己看得挺明白的。”

我没说话,沉默的时候,季存又道,“其实我也会想,你能把自己看那么明白为什么到头来还是要在钟让身上摔那么大一个跟头呢?”

同理可得,季存对慕暖也是。

慕暖把孩子打了,那个孩子可能是季存的孩子,他才会这样情绪失控,可是季存是个明星,他根本没有可以供自己发泄的场所。

所有的一举一动,都会一不小心,被曝光在镜头下。

所以季存来找我。

这个病房,说是为了我,不如说是季存他为了他自己,他太需要这样一个地方了,封闭,严谨,可以肆无忌惮发泄情绪的场所。

我道,“我已经过了需要人来安慰的地步了。”

季存一顿。

“商家家破人亡那一天我看着家里人被押进监狱,看着父母的尸体被抬出来,我对自己说,从此以后,所有的日子都是美好的。”

我两眼无神盯着季存,不知道为什么喃喃着,声音象是一缕烟,“因为,再也没有能比那一天更糟糕的了。”

经历过这样的痛苦,接下去的吃的苦头,都不过是一叠小菜。

我对季存说,“这一切都是钟让的主使,所以你知道吗,后来活着的每一天,我的良心,都在因为钟让忍受着各种煎熬。人世间的苦头对我来说不算什么,钟让才是我这辈子的劫难。”

季存喝多了,却有些错愕地看着我,仿佛喝多那个人是我一样,随后他垮了表情,最后拍了拍我的脸说,“傻子,剖心剖肺的话下次不要再找我说了。”

我没忍住,整个人颤了颤。

“我呢,也不是什么好人。当然如果哪天你觉得你可以撒手人世了,就从我这儿走。去哪儿,找谁,我也不会拦着你。只是目前现在,商绾,你得靠着我活。”

季存将啤酒塞给我,“商绾,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没喜欢钟让,我也没喜欢慕暖”

我打断了他的话,“没有如果,季存。”

然后把啤酒一饮而尽。

季存眼里有什么情绪晃了晃,随后道,“嗯,当我没说。”

后来我们就沉默地互相抽烟,喝酒,季存细长的手指捏着啤酒瓶上端来回晃,单手支着床单,笑得乐不可支说,“你还记得有次你被钟让拒绝以后去酒吧买醉,然后正好遇上我和学校带着人来抓未成年吗?”

我道,“我记得,那是我第一次去,然后吓得躲进厕所里”

季存将易拉罐一丢丢进垃圾桶里,道,“正好被我抓了个正着”

还记得那是我第一次去酒吧,以前听几个喜欢混夜场的朋友说有多刺激,一走进去差点没被炸聋,干脆就在小角落随便点了杯酒喝。

那个人看我一个女高中生,吓得连酒都不敢给我调,随便给了我一杯气泡,就让我端着杯子坐在那里看他们手舞足蹈。

我一边喝气泡一边掉眼泪,因为自己晚自习给钟让送去的夜宵,让他当着面打翻了。

打翻了,还不忘砸下一句话,“你能不能别来了?把心思放在学习上不行么,天天追我屁股后头多烦啊,我又不喜欢你。”

那是我亲手给钟让做的夜宵,这一刻,看着地上那摊东西,我觉得心脏很痛,象是整颗心也跟着被钟让砸碎了一样。

我跑了,浑浑噩噩一个人逃课去了酒吧,结果正好遇上季存带着袖章来查违规抓人,我往厕所逃的时候,就被季存看见了。

“站住!”

穿梭过电辅音乐下疯狂扭动的人群,我刚推开女厕所的门,被季存一把揪着领子拉了出来,“跑,再跑啊,你跑得过我?”

我紧张地抬头,那一刻,和季存对视,他看着被他抓住扭进怀里的我,两双眼睛对视几秒,他猛地回神,脸色都变了,“怎么是你?!”

我缩着脖子,“我也不知道你能今天就出来抓人啊。”

季存愣住了,随后直接将我的脸埋进他胸口,紧跟着后面有人追上来,“会长,有没有我们学校的学生”

随后就看见一个穿着卫衣的小姑娘埋在他们高冷嚣张的学生会长胸口哆哆嗦嗦。

季存道,“这儿有个人失恋了喝多了,你们等我一会,我把她安置好。”

只字不提这人是我。

学生会成员嗯了一声,随后纷纷散开继续去别家看,查完酒吧还要查网吧,他们就喜欢玩突击这一招。

等人走了,季存才把我捞出来,捏着我的下巴,盯着我哭红的眼睛啧了一声,“商绾,至于吗?就为了一个钟让?”

“你怎么知道”

“你傍晚在料理室一个人做东西的时候,我巡逻学校正好看到了。”

季存拉着我往外走,随后挑了个小角落让我坐下,抽了几张餐巾纸给我。

那个时候我看着他,剑眉星目意气桀骜,穿着一身模样俊俏的学生制服,手臂上挂着一个红色袖章,眉梢一挑,年少轻狂无人可挡,到的的确确有一种霸道冷酷的学生会长的气场。他笑着对我说,“给钟让做的菜浪费了吗?你干脆给我做得了,顺路多做几份,还能让我拿去送慕暖。”

这人就不会说点好话!

我气得餐巾纸往他身上砸,“滚啊!”

“文艺部部长要是被人抓住一个人来逛酒吧。”季存故意拿捏着电视剧里的腔调,“这可是要诛九族的大罪啊,商爱卿是怎么想的?嗯?”

我一下子没了声儿。

隔了好久,我说,“那你”

季存咧嘴明晃晃地笑了,“给我做一个月盒饭吧。不带重样的,每次做两份,我和慕暖情侣便当。”

不要脸的玩意儿!!

我从回忆里清醒,当时那张眉眼惊人的脸和现在身前的季存重叠,我晃了晃神,随后道,“后来呢?慕暖吃你的盒饭了吗?”

季存点头,将最后一瓶啤酒喝光,“嗯,还夸我手艺好。”

“”我躺回病床上喘气,喝啤酒有点急了,肚子胀。

这个时候正好陈婼回来,进来就闻到了满屋子烟味和酒味,吓了一跳,随后看见我和季存两个人盘在病床上,地上洒满了烟灰,她都愣住了。

“你们这是在干嘛啊?”

季存看见陈婼,道,“陈姐,你怎么现在才来接我?”

“自己一个人不打声招呼跑出来,还好意思说呢。”陈婼上前一把将季存扶起来,“绾绾还在住院啊,你找她抽烟喝酒,你心里有没有点底子啊?”

季存道,“商绾和我好早就认识了,没事儿,自己人。”

自己人三个字,我颤了颤,随后只能帮着季存说话,“陈姐,我也有责任,他喝多了我都拦不住你们等下把他送回去吧,路上小心。”

陈婼眼神幽深看着我许久,叹了口气把季存扶起来,走的时候季存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再也没说话。

房间里陷入一片寂静,烟味酒味久久没有散去,我整个人呆在床上发愣,直到后来钟让给我打了一个电话。

他说,“你和季存回忆旧事回忆完了吗?”

他难道一直都在门口听着?

我有些不可置信地对着手机问道,“你在哪?”

终于,门再次被人推开,我看见钟让一身西装站在那里,和季存之前穿着卫衣登堂入室的那副漂亮乖戾的样子截然不同。

他冷漠凛冽地盯着我许久,放下手机,“季存走了?”

我偏过脸去,“你这不是都听见了么?”

钟让意味深长地笑,“季存来找你,因为慕暖?”

我没说话。

“你不用在我面前替他保密。”

钟让看见了我尤豫的神色,随后对我说,“你跟季存,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没忍住,抬起头来看钟让,看见他眼里嘲讽的神色,只能咧嘴笑了笑说,“你觉得我和他是什么关系?”

“不要把问题反问给我。”

钟让凑近我,“用疑问句去回答别人,等于将问题抛回去,这招,还是我教你的,商绾。”

我觉得我现在头上顶着纱布,还扭了脚的样子,在钟让眼里,一定特别可笑。

比平时的我还要可笑。

我说,“季存需要一个女人来做挡箭牌。正好,我是。”

“你知道他为什么需要挡箭牌吗?”

钟让看着我这样,目光停留在我唇上许久,而后喉间溢出冰冷的声音,“季存是个明星,要挡箭牌这意味着什么,你还不清楚吗?商绾。”

“我知道季存不是个好人。”

我攥紧了被子,“但是目前,我没有找到别的可以依靠的人,我和季存就是互相利用的关系。不然呢?谁还能接受这样一个声名狼借的我?钟让,你养我?”

钟让被我最后一句话所震到,男人脸上的表情放空了几秒,象是毫无防备,过了一会他冲我冷笑着,“梦还没醒?”

我就知道会这样

没关心,心都痛麻木了,可能以后都不会再痛了。

我道,“既然如此,你也就不要假惺惺过来特意提醒我季存有多恶劣。”

我和季存都知根知底对方是什么货色,只是从来不说穿罢了。

因为我们需要合作。

我还不知道他季存打得什么主意?

钟让盯着我很久,“商绾,如果商家没有出事”

“别提那些过去的事情了。”

我抬头,看着钟让那双冷漠的眼睛,看着他凛冽好看的面容,只能笑了笑,“多少年前的旧事了啊。”

“追朔到高中。”钟让冠冕堂皇地问我,“你后悔认识我么?”

他居然还有脸问得出这种问题。

我搞不懂他今天上门问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是做什么,可是钟让的眼神让我无从闪躲,我只能咧嘴道,“挺后悔的,要是没有你,可能我以前喜欢的是季存。”

毕竟高中时候的小女生就喜欢长得帅的男孩子。

钟让的表情变了变,他伸手过来,随后看见了我头顶上的伤口,就又把手缩了回去。

我眯眼笑了笑,“你不会是来心疼我的吧?”

钟让从床边站起来居高临下看着我,那眸光里已然带上了些许嘲讽,“你?我从来都没把你放在眼里。”

“是啊。”我喃喃着,“我送你的一切,都只会被你摔在地上而已。”

钟让顿了顿,我道,“那你可以走了,多谢钟少今天给我来送药,我不会多想的,更不会脑补什么你这是在关心我的情节,所以你不用担心。”

钟让眼神极冷,“你跟着季存,倒是学会了油腔滑调和阴阳怪气。”

我笑得开心,“拜你所赐。”

钟让转身就走,直到他的身影被病房的门隔绝,我才低下头。

低下头,呆呆地看着自己手里被攥紧的药袋子,盯着钟让送过来的药许久,我忽然间没忍住,眼泪就一滴一滴地落了下来。

钟让啊这点药,怎么医我的心伤

我在病房里待了一晚上,这一晚上我没有合眼,终于天亮了,我有点困意的时候,刚睡着没多久,陈婼那边就打来了电话。

“绾绾?你现在醒着吗?看看微博热搜,季存那里有点事需要你出面澄清”

我愣住了,迷迷糊糊地说,“陈姐,什么事”

“有人拍下来季存半夜鬼鬼祟祟到医院的照片,然后现在媒体都在捕风捉影猜测他得了什么病,所以需要你”

“需要我发个微博来证明一下是吗?”我一下子清醒了,“就是把责任往我身上引导?”

“对。”陈婼深呼吸一口气,“公关文你应该会写吧?剩下的”

“嗯,我写好了先发给你看一遍,然后再发微博,艾特一下季存。”

“对的,就是这样。”

陈婼叮嘱了我一大堆,随后挂了电话,我叹了口气点开微博,铺天盖地居然都是季存得了不治之症,要不就是深夜出入医院疑似探望神秘友人?

下面好多季存的粉丝在评论。

【存存影帝一生推:是真的还是假的?媒体又要说风就是雨了吧?再说了存存都特地深夜去了,你们为什么还要再去打扰他?明显就是不想被新闻媒体拍到啊!狗仔真的太没有良知了!】

【i存:听说季存高中时候就有什么毛病了?会不会是复查?是不是最近演出太累了啊?】

【我就是一路人:楼上i存那个明显是是ikun披着皮装作粉丝故意来黑季存,我一路人都看不下去了,季存没有毛病!季存身体好得很!他只是深夜去了一趟医院而已,请大家不要再随便猜测了,没有影响到任何人,让热搜就此结束吧!】

【i存:明明是季存的粉丝,还要说自己是路人,更可笑!】

【高仿号:赞我的都是季存的老婆。】

【存存存家小仙女:或许是季存有女朋友了?半夜去看自己的女朋友?】

【季夫人:不要啊!存存!你身体没事的话,就跟大家打个招呼!不会是真的生病了吧!还是说压力太大躲着媒体看心理医生?我希望你好好地,生病了就休息,我们会等你的!】

【热心网友小吴:粉丝真可怕,季存只是去个医院而已,这他妈都能上搜热,都什么事儿啊一天天的,不好好去读书,不好好去提升自己,忙着追偶象艺人,你们爸妈知道你们这样不思进取吗?就是因为脑残粉,所以明星才敢那么嚣张,翻了天不过是个戏子,还一堆人吹上天了,多稀奇啊。今天是科学家xxx的生日你们知道吗?】

我目定口呆看着网络上各种声音,一时之间觉得有些稀奇,季存的影响力的确大,随随便便抓拍几张照片然后编点东西都能上热搜,事态简直超出了季存所能控制的范畴。

我编了一段文案,随后发给陈婼看,修改以后我发了个微博,艾特了季存。

过了五分钟,季存转发,瞬间评论就破万!

【商绾sherry:大家好,我是季存的特助啦,就是季存深夜探望的人,我最近因为出了车祸导致住院休养,所以季存才会选择忙完白天的事情以后偷偷过来医院看我。我们团队的所有人都很热情,不止季存来了,我们的老大陈姐也带着她的助理过来一起了,我不知道季存会被偷拍上热搜导致让那么多人担心。大家放轻松,季存没事,他也只是过来探望一下我,请媒体停止你们捕风捉影大做文章的行为,也请那些造谣季存高中身体就有毛病的人不要再以谣传谣,造谣可耻。季存还是爱你们的,存存迷们别担心,不如好好期待季存下个月上映的新剧,加油!】

然后季存转发了我这条微博,还带了几个字——【季存cash:转发自商绾,你不如多吃点猪蹄补补】

我刚刚关掉微博,一下子手机被无数季存的粉丝私信炸响,我挨个点开来的时候差点卡住了,季存微博下面一大堆人在喊着,天啊!存存出来正面回应了!

有人说,存存好逗比哦,居然让人家吃猪蹄。

吃啥补啥,存存实在!goodjob!

哈哈,季存和助理的交互好有爱呀。

你们有没有发现助理小姐姐很好看!!我已经翻完她的微博了,自拍明显是个超级大美人啊!存存对不起,我要转粉助理小姐姐了!

果然好看的人连身边的助理都是好看的啊

谢谢小姐姐站出来替我们存存澄清!顺路宣传一波存存新剧,下月上映,大家一起来给存存打call吧!

我看着季存的粉丝发来无数要我好好养伤的私信,忽然间又觉得,感觉象是被无数人关心了一次。

我没有回复那些私信,正好季存微信上喊我,问我,“怎么样了?”

我说,“还行,就是微博被你的粉丝疯狂轰炸了。”

“别管,粉丝就这样。一粉顶十黑,有时候低领粉丝说话都不长脑子,特别多管闲事。”季存道,“你要是觉得烦,禁止评论也行。”

“没有。”

我和他连着语音,听见他那边淡漠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心就这么软了下来,我靠着床,看着窗外笑,“粉丝有的时候太过脑残,会拉低路人对你的好感度,可是同时”

我喃喃着,“在你出了事的时候,毅然决然站在你身边的,还是这帮你平时嫌弃的粉丝啊。”

季存大概是没想到我能这么说,随后男人愣了愣,隔着手机,他笑着说,“商绾你有时候挺会讲人生大道理的。”

“知道那么多大道理,不还是好不过这一辈子。”

我随意地扯了扯嘴角,“行了就这样吧,公关文我也帮你写了,回头你粉丝再有点事儿爆出来,我不负责给你收拾烂摊子。”

季存说,“伤好了就赶紧过来,我最近要接个新电影,陈姐说把握不准,让你过来一起参考一下。”

我顿了顿,“电影?”

“嗯,投资成本极小,不过呢,写得都是蛮认真的,认真又小众的玩意儿,你懂吧?”

季存道,“陈姐一直让我转型,但是我怕我要是演这个电影扑了,就会成为票房毒药,所以担心我的名声”

我抓着手机道,“随你喜欢吧,我不负责这块,等我出院我来找你。”

算了算我何时出院,大概还需要一周。

季存道,好。

可是一周后我去办理出院手续的时候,一瘸一拐走到了前台,却发现有人站在那里等我。

钟让站在那里,身边跟着陆曼,他面容冷漠望着我,看样子象是在楼下等了挺久了,可是我又不敢相信,不敢相信钟让会来接我。

直到钟让看着我在那里发呆,冷笑了一声,“傻了?”

他这副模样,和高中里遇见我的时候,那个钟让学长一模一样。

我只能摇摇头,然后一个人办完了手续,转身要出去的时候,陆曼在背后喊我。

“站住,商绾。”

我脚步没停。

“她让你站住你没听见吗?”

钟让见我无视商绾,语气发狠说了一句,“商绾,你站住!”

我总算站住,回头问他们,“你们,是在特意等我?”

特意这两个字让陆曼脸上露出了些许不屑的笑容,随后她挽着钟让,态度十分高傲地走到我面前来,见我手里拎着跌打损伤的药膏和喷雾,便对我道,“伤好全了?”

我站在那里面无表情,“不关你的事,让开。”

“真是让人大跌眼镜。”陆曼得意地看了钟让一眼,随后对我道,“没素质的人果然就是没素质我们呢,是见你可怜,阿让从过来弄了点药回来,给你的。”

说完她象是赏赐似的,从兜里掏出了那瓶药,然后放在我面前,“喏,拿去。”

我从来没有觉得如此耻辱过。

想都未想,我直接伸手打掉了陆曼拿着喷雾的手,随后我丢下一句,“我不稀罕你们假惺惺来做这种事情,我,我不需要。”

说完我迅速转身,那一刻似乎还听见了钟让愤怒的喝斥,以及陆曼委屈的哭声,“阿让,她怎么能这样糟塌我们的心意”

糟塌心意?

我很想大笑三声,笑到我眼泪落下来,钟让,到底是谁糟塌谁的心意?!

我一个人步履略微蹒跚地走到了医院门口,却听见有人摁了一声喇叭。

被这声音吓了一跳,我抬头,看见那辆黑色商务车的车窗被人缓缓按下来,随后季存戴着墨镜出现在我视野里,对我说,“上车。”

我愣住了,“你怎么会来?”

季存吹了声口哨,还是那句老话,“说你是sb,你还不信。”

我无言以对。

他抬了抬瘦削的下巴,“上车啊,站医院大门口做展览呢?你一瘸子也没啥pose好摆的吧?”

这人的嘴损到让我无法忍受的地步!

我一下子拉开车门就上车,随后看见季存慢慢把驾驶座的车窗都升了下来,他见我坐稳了,老妈子似的嘱咐我一句,“后排系安全带。”

我道,“我在后排,没事吧?”

“交规严了你懂不懂?后排不系安全偶尔也会被拍下来。”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系上了安全带,又道,“你怎么会想到来接我?”

季存打转方向盘,“闲着,想到了就是想到了。”

我说,“哦。”

季存说,“是不是感动得很想要爱上我?”

我翻了两个白眼,“做梦。”

季存啧啧两声,“刚还看见钟让的车开进来了呢,你们俩碰面没有?”

我表情一僵,季存就知道我肯定是见到钟让了。

他颇有几分吃惊,“嗬,这家伙还真是去找你的啊?”

“嗯,说是什么,给我从哪里进口带了药过来。”

我躺在后排椅子上,咧嘴笑了笑,不知道是在笑谁,笑钟让,还是嘲笑自己,“但是一派施舍给我的姿态。”

“果然是过来看你笑话的。”季存在前面很简洁明了地替我做了解释。

我没说话,隔了好久我才道,“你呢?”

“嗯?”季存象是故意反问了一句,“我什么?”

“你”我深呼吸一口气,“慕暖的事儿,怎么说了?”

季存嗬嗬笑了两声,笑得特别应付,“还能怎么说啊,找我哭了一顿,给她打了钱买了衣服算是舒服了。”

“哦。”

我干脆双手抱在胸前,睨着他后脑勺,“五十步笑一百步。”

季存没吭声,隔了好久才道,“得了别说了,过几天我和慕暖要飞去国外一趟。”

我有些吃惊,“你们俩出去?”

“嗯。”

季存的语气里带着我无法揣测的深意,“带她出去散散心。”

“”男人啊,就是贱!

二十分钟我和季存到了家,我带上口罩拎着药袋子打开家门,发现家里一团乱。

进去我差点又把脚崴了。

扯下口罩关上门,我道,“这怎么回事?”

季存伸手,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如你所见。”

衣服裤子随便乱丢,吃完了的碗没有洗就放在水池里堆得老高,东一只袜子西一只袜子不说,还有短裤就这么丢在茶几上。

我差点被这幅景象气得两眼发黑,“你不会叫一个保洁阿姨上门给你打扫吗!”

“那我还得找人叫保洁阿姨。”季存嫌弃地撇撇嘴,“费劲。”

“”我一口气没传上来,然后季存说,“正好你来了,赶紧收拾一下吧。”

我拎着手里的药袋子举到季存眼前用力晃了晃,“瞧见没!我是个伤患!”

“得了,四肢这不都还健在么,我看你一瘸一拐蹦跶得挺欢的。”

季存推了推我的背,“我进去洗澡,你帮我收拾一下屋子吧,对了电影剧本放在茶几上,你有空看看。”

我张大了嘴巴就这么看着季存走进去,把我一个人丢在客厅这副人间炼狱的场景里不管了,“喂,季存,你这过分了吧——”

季存嘭的一声关上了大浴室的门。

“”我穷,我认命。

半小时后我总算把整个家里里外外都收拾了一遍,连着地板都来来回回拖了好多遍,等到我直起腰来的时候,就看见季存毫无罪恶感地顶着一张面膜走出来,看见这么光滑的地板,他我靠了一声,差点走路摔了。

走进厨房,我已经把碗都洗了,干干净净放在一边晾干,季存咂舌,“你也有这么人妻的一面啊?”

我有气无力道,“当初高中为了可以令钟让喜欢,让自己去做一个贤惠的女孩子,就一直在自己动手做家务。”

季存贴着面膜,下巴抬的老高对我鼓掌,“感谢钟让,没有钟让就没有今天的你。”

谁说不是呢。

多可笑啊。

我因为他,将自己变成了这样的人,又因为他,沦落到家破人亡的地步。

我在沙发上坐下,替季存看剧本,季存拿了牛奶过来,在我身边一块坐下,就顺路把我整个人往他身边捞了一把。

动作无比娴熟。

我被季存圈在臂弯里道,“别贴那么近啊,面膜都要蹭我脸上了。”

季存道,“分你一点精华,好让你这张老女人的脸稍微提拉紧致一下。”

我笑得咬牙切齿,“谢谢您。”

“不客气。”季存弹我一下脑门,随后从边上拿起了喷雾,“是对准你脚踝喷吧?”

我点点头,“嗯。”

“没玩过这个。”季存站起来,“把腿伸直,让我试试。”

趁着我还在呆愣的时候,季存就撕了面膜,把身子弯下来给我上药,我感觉脸有些烫,见他垂着睫毛,脸上还带着湿漉漉的水汽,白淅的脸有些过分的漂亮,就这么拿着喷雾剂在我脚踝附近喷了喷,又拿出药膏来。

过了一会,他不知道是在想什么,伸手戳了戳我的脚趾头。

很痒。

我整个人抖了一下,把自己的腿收回来,可是另一只没受伤的脚被季存一下子抓住了,他道,“跑什么跑?”

我缩在那里,心跳快得有些无法自控,“痒”

特别痒。

季存起身了,我以为他这是喜怒无常要回去睡觉,岂料季存洗掉了脸上的面膜,随后把额前碎发直接往后一把扎了起来,大步回到了客厅里。

在我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男人按住我,张嘴咬在了我的大腿根部,我被刺激得整个人吓了一跳,下意识想发出声音,季存按着我,随后压着我往上爬,直到我的面前,他盯着我许久。

许久,我们都从彼此的眼里看见了对方的脸。

他没说话,低头就直接咬住了我的唇。

我一直觉得,或许有的时候我和季存在这种情况相处下,早晚会走火。

这是迟早的事情。

可是我没想过来的那么直接。

季存因为慕暖的事情,原本好好的行程都被打乱了,听说为了带慕暖出国旅游,他甚至推掉了一档综艺节目,就为了陪慕暖出去。

可是在慕暖那里,季存永远不是唯一的一个可以依靠的人选,季存只不过是一个说出来比较有分量的备胎而已。

他不甘心,他当然不甘心。

季存吻我,我便逃,直到后来他喘着气压在我身上,他说,“你会不会想象钟让和陆曼上床是什么样子?”

我愣住了,隔了好久我才缓缓道,“为什么要说这个?”

季存往后梳着头发,些许碎发掉下来,他就这么撑在我身上看着我,让我可以看见季存的眼睛。

他眼里那么寂寞。

他需要慰借和发泄。

但是——我推搡了季存一把,“我当然会啊,想起来的时候就赶紧抽自己两个耳光。”

不然的话,我都不知道要怎么继续爱下去了。

季存没说话,眼神直勾勾盯着我,随后他用力按了一下我的肩膀,对我说,“商绾,你在得不到钟让的日子里,是怎么忍受的?”

我笑了,“象你一样对着别人发情吗?”

季存眼神直直地压了下来,跟刀子似的几乎能一刀一刀把我割开,我推他没推动,后来季存伸手字节扣住了我的后脑勺,他用一种沙哑的声音对我说,“商绾,做我地下情人怎么样?”

我表情变了变,随后道,“不如说直白点,炮友吧?解决一下彼此的生理须求?”

季存笑了,哑着嗓子笑起来的时候声音低低的,尤为性感,“对。”

他还大言不惭地承认。

我觉得我要是能和季存发生一点关系,没准儿以后就直接平步青云,飞上枝头变凤凰——不再是如今虎落平阳被犬欺。

但是我深深注视了季存一会,随后我深呼吸一口气,“不好。”

季存愣住了,没想到我能直白拒绝。

隔了一会他啧了一声起来,往后抓了一把头发,站在那边看了一会窗外,随后眼珠子转过来轻描淡写地瞟了我一眼,“那算了。”

算了。

我一直觉得季存这人的脑回路是相当牛逼的存在,对他而言可能这整个世界都是围绕着他转的,曾经高中的时候竞选学生会会长,所有人都上去自我介绍了,还把自己的光荣历史叭叭叭地一顿夸,就季存走上去,插着兜儿倍儿装逼,老师问他,这位同学竞选学生会会长有没有什么想说的话?

季存说,“没有,班主任让我来的。”

审核老师继续问他,“那你有什么特长吗?”

季存说,“年级段第一。”

中。

季存的脑回路就是这样,他想到什么了就要干什么,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去付诸行动。

比如说他觉得他现在空窗期,如要一个性伴侣。

看了一圈身边,最好的人选就是天天跟他住一起的我,那就赶紧下手,顺带冠冕堂皇光明正大问我一句,“约吗?”

此时此刻,我摇摇头,我说,“你如果非要的话,我可以推荐给你一个老鸨”

季存漂亮的小白脸狠狠往下一拉,冷笑道,“不需要,滚!”

哦好。

我麻利的从沙发上起身,直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随后将门一关。

我顺着房间的门缓缓滑下来。

我摸着自己胸口,感觉刚才那一瞬间,我的心跳有点快得过分了。

总觉得待在季存身边,并不是一个很安全的选择,他会想方设法用各种法子来让我跟他产生各种的联系,随后在我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时候,渗透进入我的生活。

这种感觉让我一直觉得象是被压迫了一样,因为季存要从我身上获取的太多,而我根本没有办法去承受。

毕竟若是一个男人想要俘获一个女人,会用尽一切办法去下手,更何况季存这种男人?

我觉得有必要自己搬出去找找房子,然而这些想法也只是现在这个瞬间划过了我的脑海而已,后来我爬上床,拿被子盖住自己,可是过了一会季存就发了微信过来。

“跑什么?”

还敢大言不惭地问我这种问题。

我深呼吸一口气,“季存,你要是发情了,你别找我。咱俩算得上是一根在线的蚱蜢,回头要是出点事儿,都不好收拾。”

我挺佩服我现在能够冷静地象是一个局外人一样。

或许是因为不爱吧。

如果遇到钟让的事情,我就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这么冷静了。

季存对面发来了一排微笑的表情,随后还打了一排点。

隔了好久,他说,行。

我跟他各自回了房就沉默,后来我想起来药忘在外面,想出去拿,结果一开门,就看见季存双手抱在胸前,斜倚着门,乖戾的眉目就这么带着轻嘲看着我。

我吓了一跳,“你怎么在?”

季存伸出细长的手指敲了敲墙壁,还是那副表情,白淅的脸上挂着惯有的看谁都不爽的样子,“看看你什么时候出来。”

“等我?”我往房间里看了一眼,随后转过头来,“刚刚一直在门口?”

季存冷笑一声,“你说呢?”

“你直说不完了么”我喃喃着,“非得蹲草丛里打野来吓人一跳,素质极差。”

季存一把夹住我把我从房间里扯出来,然后从厨房桌子上拿出一个袋子,“刚忘了和你说了。”

我有些疑惑看着那个袋子。

“赞助商给的,还两天,你不是要跟我去那个晚宴么。”

季存睨了我一眼,“衣服都没了,总不能光着去吧。我上面的赞助商给了一条高定裙子,你看着办吧。”

我有些意外,随后小心翼翼从袋子里拿出那个盒子,再轻轻地把盒子打开。

一打开,一条旗袍改良的礼服就出现在我眼前,我呼吸都有些顿住了,随后季存道,“拿走吧,人家送的,不用还回去。”

我呼吸都有些急促了,将礼裙拿起来,手心出了点冷汗,随后我道,“这条裙子”

季存象是想到了我要说什么,嗯了一声,静静地等待我说下去。

“是我哥最后一副手稿。”

我红了眼框,眼泪差点儿要落下来,“他说是送给我的生日礼物。”

季存看了眼我的表情,没说话,隔了好久才道,“哦。”

我猛地扭头看他,“你从哪儿弄到的?”

季存退后几步,见我这副惊慌失措的样子,他对我说,“搞这么激烈干什么,不过就是一条裙子。”

“你不知道这条裙子对我来说的意义”我将裙子放回盒子里,用手来回抚摸好多次,才象是想起来什么一样,“所以我哥之前的手稿,都是给你了吗?你收走了?”

“嗯。”季存点点头,“然后找了靠谱的公司定制了一条,按照他设计的样子。”

他们认识,这个我知道,毕竟我们这圈子里,一般都互相认识。但我不知道季存原来在我哥出事以后把他的所有作品都保护了起来。

我吸了吸鼻子,“感谢。”

“白说。”

季存嘴角一咧,笑得特别漂亮,“拿点我感兴趣的来交换。”

我眼泪一收,“那你当我没说。”

不要脸遇上了更不要脸的。

两天后,我穿上了这条裙子,站在季存的身边,出现在了那个晚宴上。

微博终于再度爆炸。

所有人都在猜测我是什么身份,也有人说我面熟,也有人说我只是一个人季存的助理,这次过来帮忙一起做女伴而已。

但是众说纷纭之下,那些被掩埋在时光最深处的真相便显得尤为残忍和讽刺。

这个时代变幻更迭太过频繁,时代风起云涌,所以没人还记得两年前风光万丈的商家,更没人记得我这个名字也曾经一度是谁唇齿间那些暧昧的主人。

我只是站在那里,任由镜头往我脸上打,镁光灯往我脸上照。

我便这么安静伫立,直到看见对面的钟让挽着陆曼一步步走来,再看见我那一刻,他眼底深处不期然席卷起一股轰轰烈烈的风暴。

而我,在风暴中坦身。

哥哥,我重新站回了这个圈子里,你知道吗?

季存为了跟我穿的衣服搭配,也跟着穿了一套带着民国气息的礼服,他见我这样面无表情,带着嘲弄的笑说,“怎么,是感觉一下子有了以前的气势?”

我摇头,后来走入场,里面的媒体比外面的少,我才松了口气,将表情松懈下来,“不是太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为了走到现在,走到这一步——我已经吃够了太多的苦头,到底要怎么样才能维持不动声色呢?

见过一句话,千锤百炼修一身从容,或许现在的我就是这样,我和季存转头,就看见钟让和陆曼跟在我们身后来了会场。

陆曼眼神死死盯着我身上的礼服,而后她冷笑着说,“这又是从哪里淘来的过气二手货?”

二手货。

我心里狠狠一抽,商幸尧的东西被说成二手货,换做他还在的时候,这海城,没一个人有这个胆子说这种话。

狠狠把所有的情绪都摒了回去,这座城市日新月异,早就不是当年商幸尧呼风唤雨的时候,我站在这里穿着他亲手设计的最后一件衣服,又有谁能认出来?

哥哥,我穿着你给我的衣服,好看吗?

无视了陆曼的攻击,我只是站在那里,用尽全力,用一种平静而又麻木的眼神看着他们走来,直到钟让都察觉出我的平静太不正常。

如同一片风平浪静之下,正在疯狂蠢蠢欲动的大海。

季存站在我旁边,他倒是一贯的眼神放空,从来不把谁放在眼里,所以我俩站在一起的时候,那个天上天下老子第一的气场登时就到了个顶峰,我面无表情地冲着陆曼冷笑了一声,作为对于她刚才那句“哪儿来的二手货”的回答。

陆曼是想看我气急败坏来着,但是没想到我能用这么淡漠的态度回敬她,倒是让她先失了冷静,随后挽着钟让,象是故意来眩耀一样,对着我眯眼又开始笑,“怎么了,不会是这件衣服牌子来路不明说不出口吧?”

季存往旁边一站,甚至直接挪开地方给我俩撕逼。

我回头看了季存一眼,季存把手一摊,脸上写着“你爱咋办咋办,反正老子不参与”的表情,那我只能自己把头再扭回来,又上上下下打量陆曼一番,“哪怕我说了牌子,你又不认识,说出来干什么?没意思。”

陆曼被我这话气得脸色一变,钟让都跟着出声,“商绾,注意说话的分寸。”

陆曼刚想因为钟让帮忙而笑,就听见我轻描淡写地丢出一句,“又不是我主动跟她搭话的,我看她实在眼红我这件衣服,要不然,隔大老远特意上来我跟前找事干什么?”

拐弯抹角地骂陆曼自己活该。

钟让被我的语句顶得一噎,随后道,“你长本事了。”

“本事天天都在涨。”

我笑着回眸,现在我学会了,不管心里有多痛,在面对旧情人的时候,怎么着,都得笑着。

我,丢不起这个人。

转身往前几步,我挽住了季存的手臂,随后道,“走。”

“商绾。”

钟让在我背后喊我,“你别以为这样就可以——”

“我还真没怎么以为。”

我无意识攥紧了手指,拽得季存衣服都起了褶皱,季存啧了一声,“撒手,都皱了。回头给我烫妥帖。”

我恨恨地瞪他一眼,压低声音,“我和钟让对峙的时候,你能不能别出来掉链子。”

季存翻了个白眼,随后哦了一声,帮着我一块回头看钟让。

那一瞬间,我在钟让眼里看见了无数腥风血雨拔地而起,如同惊涛骇浪劈头盖脸而来,将我整个人倾复。

仿佛在世界极地走了一遭,我浑身冰冷,随后麻木地牵扯着季存走开,“没什么意思,真没什么意思。”

钟让冷笑,“商绾,你是觉得这样就可以回到当年吗?踩着季存上位?”

季存听到了,脚步一顿,随后低头打量我。

我旁若无人地故意问季存,“你会生气吗?”

季存盯着我许久,桀骜的眉目漂亮又乖戾,那眼神无比锐利,而后男人倏地一笑,“我不生气。”

钟让心脏狠狠一抽,随后看着我和季存走开,他站在那里,整个人表情恍惚了很久。

没入人群后,我才偷偷问季存,“你刚刚怎么想的?”

季存从前面的糕点摊上拿了一小块巧克力,在我还想问的时候,一张嘴他直接用小蛋糕堵住了我的嘴巴,随后嫌弃地擦了擦手指,将餐巾纸放在一边服务员的托盘上,整个动作流畅优雅,就剩下我差点被噎死。

他看我用力地嚼吧嚼吧,才对我道,“这不是明摆着么?”

我眨眨眼睛。

“都他妈出来混社会的女人了。”季存伸手弹了弹我的脑门,“别老是摆出一副什么都不懂的白莲花样子,跟真的一样。”

用力把巧克力蛋糕咽下去,我道,“我真的不明白,季存,刚刚钟让说那些话的时候,你”

“这不是很显然的事情吗?”季存指了指自己,“你不就是想踩着我上位吗?”

我所有的表情都僵住了。

“也别说什么假惺惺的大道理。”季存回眸,冷冷一瞥,“我们都是一类人,不择手段往上爬。所以我能理解你。大不了就是一场互相利用。”

他清楚,我也明白。

“不必要说穿,说穿了也没什么所谓。”季存咧嘴笑了笑,“人与人之间并不存在什么真的什么永无芥蒂的关系,早晚会有各方面的冲突,唯有双方约定俗成有利可图,才能保持最长久舒适的联系。”

他慵懒的眼里向来都带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淡漠,说他毫无良心,他没准还会觉得这是在夸他。

但是事实如此,季存便是这么一个人。所以他长久地在娱乐圈火,靠得可能也是这股冷漠和自私自利。

他甚至心知肚明,我在利用他刺激钟让。

“只是我有点搞不明白。”季存笑着给我一杯橙汁,“你拿我刺激钟让,能得到什么好处吗?”

我拿了橙汁喝了一口,随后才摇摇头,“什么都得不到。”

只是。

只是。

我也想,让他尝尝我有多难过。

钟让,如果你心里也曾经有过我一丁点影子的话那么你也该体验体验我有多痛过。

季存听我把话说完,又长久地注视我一会,随后还是那句老台词。

“说你是sb,你还不信。”

我无所谓笑笑,都被他这么说习惯了。

随后他抢过我喝了一半的橙汁,自己眯了一口,“来谈点正事,你当初想尽办法要进来这个会场,是想遇见谁?”

我有些意外地看了季存一眼,“你怎么知道?”

季存反问我,“我怎么不能知道?”

我发现这家伙有的时候挺能猜透我在想什么的。

隔了好久,我缓缓报出一个名字,“陈渡。”

陈婼的弟弟。

季存笑了,眯起眼睛来的时候,眼里象在发光似的,“你早说啊,陈渡跟我关系不差,你找他有什么事?”

“想让他帮忙把我弟弟的刑再减少一点”

我艰难地把话说出口,“商闻还小,不能因为坐牢眈误”

季存好整以暇睨着我,示意我继续说下去。

“所以我”

“之前就有人帮你弟弟减刑过。”

季存冷不丁地开口打断我,“是钟让。”

我攥紧了手指,红了眼框,“我知道。”

就在我和他上完床第二天,我就收到了这个消息。看来钟让把睡我的费用拿这个抵消了。

他以为这样大家心里就可以都好过一点吗?

不,钟让,我弟弟进去,可是也都拜你所赐啊。

“钟让都主动帮忙减刑了。”季存挑眉,“你再去求求他,没准你弟弟明天就放出来了。”

他一定是故意这么说的。

我握紧了拳头,“不可能。”

“宁可求陈渡,也不想求钟让?”

“对。”

“有那么点儿骨气嘛。”

季存凉凉地笑,“虽然这种骨气和sb无异。”

我没说话,抿着唇。

“得了,也别拿这副深仇大恨的表情来看我。”季存上前一把捞住我的肩膀,“反正你们家一系列事情,哥哥没有插手过,现在哥哥还带你去找陈渡,你怎么着晚上也得好好回报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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