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里,烟雾略微散开。
露出季砚深半张眉目深邃的脸,没什么表情。
整个人象一尊静默的雕塑。
两人的目光隔着电子屏幕的流光,碰在了一起。
时微没有躲闪。
她站在窗边碎落的暮光里,雾霾蓝的针织裙勾勒出窈窕线条,眉眼温润,自带一股沉静的柔光,就那么坦然地迎着他的视线。
季砚深唇角极其自然地牵起一抹弧度,朝她微微颔首。
动作流畅得不带一丝尤豫,仿佛只是在向一位不算陌生、却也谈不上熟络的故人致意。
“孩子身体还好吧?”时微随口问了一句,语气轻淡得象在问天气。
一旁的顾南淮垂着眼,低头抿了一口黑咖啡,没说话。
季砚深喉结几不可察地滑动了一下,脸上那点似笑非笑的痕迹还没完全散去,“恢复得很好。”
话落,他没再多看她一眼,目光转向顾南淮,将指间燃了半截的烟按熄在烟灰缸里,“顾总,今天先到这。”
顾南淮放下咖啡杯,抬眼看过去,“多注意身体。”
季砚深指尖微微一顿。
时微也没想到,他一大直男会想起关心季砚深的身体。
就听顾南淮接着道,“北欧那边的股价,现在很看你个人的状态。”
时微,“……”
季砚深鼻腔里溢出一声哼笑,眼皮垂了下去。
北欧的项目,他退居幕后,并不会直接影响股价。
他缓缓抬起那条无力垂落着的右臂,小幅度地动了动手指,唇角勾起一丝挑衅的弧度。
“用不了多久,这只手就能重新握剑了。”
“到时候。”他看向顾南淮,眼底掠过一丝久违的锋锐,“找你切磋,可别怂。”
顾南淮象是听了个好笑的笑话,漆黑的眸子漾开笑意,“随时奉陪。”
话音落下,他手指自然地穿进时微的指间,与她十指相扣,“这家伙,还是这么自大。”
“以前一起练击剑……”他微微扬起下颌,语气带着纯粹的少年意气,“丫就没赢过我。”
时微感受着他指尖传来的温热,听着这近乎孩子气的比较,有些好笑,“你们男人……怎么都这么幼稚。”
屏幕那头,季砚深清淅听见了她的那句“幼稚”。
会心一笑,他伸手,干脆地按下了结束键。
屏幕熄灭前的最后一帧画面,是那头两人十指紧扣、有说有笑的恩爱剪影。
心脏象是被看不见的手狠狠拧了一把。
季砚深嘴角那点强撑的弧度瞬间冻住,继而裂开,碎得干干净净。
他还是……做不到。
做不到,无动于衷。
季砚深在书房落地窗前静立片刻,抬手,用力抹了把脸。
再放下手时,面上已不见一丝裂痕。
内心趋于平静,他这才去面对那个不明不白来到这世上、无辜的儿子。
……
千里之外,会议室。
暖黄的灯光落在胡桃木长桌上,空气静得只剩下文档翻页声。
时微站在顾南淮身后,手指轻柔地落在他太阳穴上,指尖带着温热的力度,一圈、一圈,缓慢地揉开他的疲惫。
顾南淮闭着眼向后靠进椅背,一只手轻轻握住她落在自己太阳穴上的手腕。
他掌心温热,将她的手指轻轻包拢,带到唇边很轻地碰了一下。
“时老师。”他睁开眼,深眸里映着顶灯细碎的光,也映着她低头看他的模样,“你也累一天了,下楼歇着去。”
“明天开庭,得陪沉闻洲那帮人玩一手局中局,我这还得再理理。”
时微顺势俯身,用额头轻轻抵了抵他的额角,“我不累,就在这儿安静陪你,不打扰你。”
她下一场比赛,要在两天后,中间都是休息。
顾南淮闻言,手臂往后,就要揽她的腰肢。
时微却想起了什么,抬眼望进他眼底,“对了,楚楚那边……到底怎么样了?她真被注射了东西,还是……只是做戏?”
黎楚是logos的人,那么,被注射的药物,大概率是做做样子。
顾南淮面色沉了下去,眼底掠过一丝冰冷的锐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