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是真实的。
带着尘土、细微能量结晶和某种空旷回响的风，扑打在齐夏脸上。他踉跄着站稳，发现自己和零站在一处狭窄的石质平台上。平台突出于一面陡峭的、布满了蜂窝状孔洞的岩壁，下方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峡谷。刚才那条从“共鸣之间”崩溃核心中浮现的缝隙，此刻正在他们身后的岩壁上缓缓闭合，最后消失无踪，只留下一片与周围无异的粗糙岩面。
得救了？暂时。
齐夏转身看向零。她的状态很糟，几乎完全靠在他身上，银紫色的眼眸光芒微弱，呼吸浅而急促，身体微微发抖。刚才在“共鸣之间”的超负荷解析和最后的力量输出，显然触及了她的本源。
“零？”他扶住她的肩膀，感觉到她规则的紊乱和虚弱。
“没事。”零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竭力维持的平静，“需要时间恢复。”
她试图自己站直，但腿一软，又靠了回来。
齐夏没说什么，只是让她靠着自己，同时快速打量周围环境。
这里像是一条巨大峡谷的侧面。两侧岩壁高耸入目力所及的黑暗，岩壁上布满了大小不一、深浅各异的孔洞，和他们之前在斜坡上看到的蜂窝状结构很像，但规模要大得多，也古老得多。许多孔洞边缘已经风化、塌陷，露出内部更加复杂的、如同血管般分岔的次级通道。
风从峡谷深处吹来，穿过这些密密麻麻的孔洞，产生了一种持续不断的、多层叠加的回响。那不是“共鸣之间”那种同步的悲伤，而是更加杂乱、更加“中性”的回响。像是一个沉默的巨人在沉睡中无意识的呼吸，也像是一座被遗忘的、仍在自动运转的古老机器的背景噪音。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未经过滤的原始规则信息素，比“初始弦厅”更加驳杂，但也更加“自然”。齐夏能感觉到自己体内那些“变量”节点在这种环境下，开始缓慢地自我调整、适应，甚至从那些杂乱的回响中，汲取着微弱的、未被定义的规则“碎片”。
“这里是哪里？”齐夏低声问，既是问零，也是问自己。
零靠在他肩上，勉强抬起眼皮，银紫色的眼眸扫过岩壁和峡谷深处。“数据里没有记载。但感觉很古老。比‘沉眠回廊’更古老。可能是原始构造体未被‘观察者’大规模改造前的自然结构。”
她顿了顿，补充道：“那些孔洞不是人工挖掘的。是规则自然流动、侵蚀形成的‘规则风蚀孔’。风带着原始的规则流，在这里穿梭了亿万年。”
所以，他们是掉进了原始构造体的“天然通风管道”里了？
齐夏看向峡谷下方。黑暗深邃，但风中传来的回响表明下面并非实心，而是有更加复杂的空间结构。向上看，岩壁几乎垂直，看不到顶。
“能恢复行动吗？”齐夏问，“我们得离开这个平台。这里太显眼了。”
零闭上眼睛，集中精神。几秒钟后，她体表微弱的银紫色光晕稍微稳定了一些。“可以慢慢移动。但战斗短时间内不行。”
“不用你战斗。”齐夏说，目光落在岩壁上那些大小不一的孔洞上，“找个地方藏起来，等你恢复。”
他搀扶着零，沿着狭窄的平台边缘移动。平台延伸出大约二十米，尽头是一个较大的、内部似乎有转折的孔洞入口。风从这里吹出，带着更清晰的回响。
两人小心地挪进孔洞。洞口约三米高，内部比想象中宽敞，是一个不规则的、向前延伸十余米后向右转弯的通道。通道地面相对平整，像是被长期的风蚀打磨过。洞壁上依然布满了更小的蜂窝状结构，一些地方还有缓慢渗出的、散发着微光的规则冷凝液。
齐夏将零安顿在通道转弯处一个相对干燥的凹陷里，然后退回洞口附近，警惕地感知着外界的动静。
“戒律”的标记还在，像一根冰冷的细丝缠在意识深处，但在这里杂乱的自然规则场干扰下，感觉变得模糊、时断时续。暂时应该是安全的。
时间在寂静和风的回响中流逝。
大约半小时后，零的气息平稳了许多。她睁开眼睛，银紫色的光芒恢复了一些神采。
“好些了？”齐夏回头看她。
“嗯。”零坐直身体，双手在膝盖上虚握，似乎在调息，“这里的环境虽然杂乱，但规则很‘干净’。没有人工干预的痕迹。我的‘镜’之本源在这里恢复得更快。”
她看向齐夏：“你呢？最后那一下”
“还行。”齐夏活动了一下手臂，淡金色的光流在皮肤下平稳流转，“消耗很大，但没伤到根本。‘变量’这东西好像越用越顺手。”他顿了顿，“就是有点饿。”
零愣了一下，随即意识到他指的是规则层面的“匮乏感”。在这种原始环境中，虽然规则信息丰富，但缺乏精纯的、易于吸收的能量源。
“我需要一点时间彻底恢复，然后我们可以尝试向下探索。”零说，“峡谷下方可能有更稳定的规则汇聚点，或者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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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路？”齐夏挑眉，“你觉得这地方能通到外面？”
“不确定。”零摇头，“但原始构造体是‘镜渊’的基石。它的自然结构可能连接着‘镜渊’的各个层面，甚至通往‘坟场’之外。我们之前获得的坐标碎片里，指向‘源初之地’的路径是残缺的。也许，答案就在这种未被记录的自然区域里。”
有理。与其像没头苍蝇一样在已知的危险区域乱撞，不如探索一下未知的、但暂时安全的地方。
两人又休息了大约一个小时。期间，齐夏尝试用“变量”感知深入周围的孔洞结构，发现这些风蚀孔四通八达，如同一个巨大的、立体的迷宫。风在其中穿梭，回响层层叠加，形成了极其复杂的声学（或者说规则共鸣）环境。有些孔洞深处的回响，甚至带有微弱的、类似“记忆”的规则残留——不是清晰的影像，更像是一种情绪的“化石”：短暂的宁静、偶然的规则湍流带来的“惊喜”、亿万年来缓慢风化的“疲惫”
这里就像原始构造体的“肺”或者“循环系统”，在无意识中记录着它古老生命的一点一滴。
零恢复得差不多了。她站起身，走到洞口，凝视着下方深不见底的峡谷。
“风是从下面吹上来的。”她说，“源头可能在很深处。我们下去？”
“下去。”齐夏点头，“待在这里不是办法。而且”
他看向零，眼神认真：“那个‘沉默的构造体意志’你觉得，它会在这里吗？”
零沉默了片刻。“‘共鸣之间’的记录显示，构造体的核心意志在最后一次剥离实验后，就‘沉默’了。但‘沉默’不等于‘消失’。也许它破碎了，散落在构造体各个未被触及的角落。像这里这种纯粹的自然结构，或许保留着它最原始、最本真的碎片。”
她伸出手，掌心向上，一丝银紫色的光芒渗入风中，捕捉着那些杂乱回响中极其微弱的规则韵律。
“我能感觉到非常非常淡的‘注视’。不是恶意的，更像是一种好奇？或者确认。”
齐夏也尝试感知。他的“变量”特质对情绪的捕捉不如零的“镜”精确，但他能感觉到，风中那些回响，在某些特定频率叠加时，会产生一种奇异的“协调感”，像是杂乱噪音中偶然浮现的一小节旋律。那旋律很短暂，转瞬即逝，但每次出现，都让他意识中“戒律”留下的标记产生极其微弱的刺痛——像是被什么东西“扫描”了一下。
“它在观察我们。”齐夏得出结论，“而且，它可能认识‘编织者’的力量。”
零点头。“小心点。我们下去。”
没有绳索，没有工具。但他们现在也不是普通人了。齐夏的“变量”能力可以短暂地局部改变规则，制造微小的“着力点”或“缓降区域”。零的“镜”则可以映射周围结构，找到最安全的路径。
两人如同岩壁上的蜘蛛，开始沿着陡峭的、布满孔洞的岩壁向下攀爬。
过程比想象中艰难。岩壁并非实体，许多地方是疏松的规则凝结物，一碰就碎。风时大时小，毫无规律，有时强劲的气流几乎要把他们吹离岩壁。而那些无处不在的回响，在深入峡谷后变得更加复杂、立体，甚至会产生某种“共鸣幻觉”——齐夏不止一次“听到”零在叫他，或者“看到”下方有光亮，但都是回响叠加产生的错觉。
他们不得不时刻保持高度专注，用规则感知确认每一步的真实情况。
下降了大约两百米，周围的景象开始变化。
岩壁上的蜂窝状孔洞逐渐变大、变深，许多孔洞内部出现了分支，形成更加复杂的隧道网络。风的回响在这里产生了明显的“分层”——不同高度、不同方向的回响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如同立体环绕音效般的规则环境。齐夏甚至能“听”出某些回响带有特定的“信息模式”，像是一种原始的、基于规则震动的“语言”，但他完全无法理解。
零似乎有所领悟。她偶尔会停下，将耳朵（或者说感知）贴近某些特定的孔洞，银紫色的眼眸中数据流的光芒快速闪烁。
“这些回响不是完全随机的。”在一次休息时，她对齐夏说，“它们有模式。像是一种基于环境规则变化的自然‘记录’。记录风压、规则流密度、甚至外部事件的微弱扰动。”
“能解读吗？”齐夏问。
“非常模糊需要大量样本和计算。”零摇头，“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最近，有‘非自然’的东西，频繁地穿过这片区域。它的规则特征和‘编织者’类似，但更加粗糙、不稳定。而且”
她指向下方某个方向：“那个方向的回响，出现了持续的‘空洞’。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那里长期存在，干扰了自然的规则流动。”
齐夏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那里是峡谷更深处的黑暗，但在他的“变量”感知中，确实能察觉到一丝不协调的“规则静默区”，就像流畅音乐中一个突兀的休止符。
，！
“去看看？”他问。
零犹豫了一下，点头：“小心。可能是‘编织者’的哨站，或者别的什么。”
两人调整方向，朝着那个“空洞”区域斜向下移动。
又下降了近百米，周围的温度开始明显上升。不是炎热，而是一种规则的“活跃度”提升。岩壁表面开始出现细密的、如同电路板纹路般的自发荧光纹路，空气中的原始规则信息素浓度也更高了。
而那个“空洞”区域，也越发清晰。
它位于峡谷一侧岩壁的巨大凹陷处，像一个被强行开凿出来的、规整的半圆形平台。平台边缘有粗糙的、明显是工具留下的切割痕迹。平台上搭建着一些简陋的、由暗沉金属和规则晶体拼凑而成的结构：几个低矮的棚屋，一个不断闪烁着不稳定火光的能量熔炉，一些堆放着的、形态怪异的工具和材料碎片。
最重要的是，平台中央，竖立着一个约三米高的、由暗紫色不规则晶体构成的粗糙碑状物。晶体内部，封存着一团不断蠕动、变幻形态的暗影。碑状物表面，蚀刻着歪歪扭扭的、充满狂乱意味的符号——不是“观察者”的优雅符文，而是某种更加原始、更加情绪化的涂鸦。
而在平台边缘，几个身影正在活动。
齐夏和零立刻隐藏在一块突出的岩石后面，小心地观察。
那些身影不是“编织者”。
它们的外形近似人形，但比例古怪，肢体粗壮，皮肤（或外壳）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混杂着暗银和污紫色的斑驳色彩。它们的头部没有清晰的面容，只有一团不断微微蠕动、仿佛由粘稠规则物质构成的“面孔”，上面偶尔会浮现出眼睛或嘴巴的轮廓，但又迅速消融。它们身上穿着简陋的、由各种金属碎片和皮革胡乱拼凑的护甲，手里拿着粗糙但闪着危险能量光芒的武器。
它们的动作笨拙而充满戾气，彼此交流时发出咕噜、嘶嘶的、含义不明的声音。其中一个走到中央的晶体碑前，跪下（如果那扭曲的肢体动作能算跪下），伸出爪子般的手触摸碑面，那团内部的暗影便剧烈蠕动一下，同时这个生物发出满足般的低沉嘶吼。
“是‘混沌畸变体’。”零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凝重，“但不是自然生成的是被‘污染’和‘引导’后的产物。那个晶体碑是某种粗陋的‘信仰图腾’或者‘控制节点’。它们在崇拜它？或者从它那里获取力量？”
齐夏也看出来了。这些生物散发出的规则波动，充满了混乱、痛苦和一种扭曲的“归属感”，和“共鸣之间”里那些被污染的“痛苦物质”很像，但又多了一丝“组织性”。
“它们是‘悲鸣之心’爆炸后，逃出来的碎片？”齐夏猜测，“在这里建立了据点？”
“有可能。”零点头，“而且，它们似乎在用那种晶体碑收集和固化‘痛苦’与‘混乱’的规则，转化为它们可以使用的力量。这种做法很原始，但很危险。长期接触那种高度污染的规则，它们会彻底失去理智，变成只知破坏的怪物。”
就在这时，平台上发生了新的动静。
两个畸变体拖着一个东西从某个棚屋里出来。那东西被粗糙的金属链条捆着，不断挣扎——那是一个“编织者”的低阶哨兵单位！它的暗金色外壳已经破损严重，一条腿不见了，仅存的独眼中红光微弱闪烁，显然遭到了重创和俘虏。
畸变体们发出兴奋的嘶吼，将俘虏拖到晶体碑前。其中一个畸变体举起一把边缘参差不齐的、散发着污浊能量的砍刀，就要砍下去！
它要献祭这个“编织者”单位给晶体碑！
就在这时——
“嗡——！”
一道凝练的暗金色光束，如同天罚之剑，从峡谷上方某个隐蔽的孔洞中射出，精准地击中了举刀的畸变体！
畸变体连惨叫都没发出，就在暗金色的秩序火焰中化为一团飞灰！
平台上的其他畸变体瞬间炸锅！它们嘶吼着举起武器，对准光束射来的方向，同时，中央晶体碑内的暗影剧烈翻腾，释放出一圈污浊的暗紫色冲击波，扫向四周！
战斗瞬间爆发！
暗金色的光束从不同方向射来，精准点杀着畸变体。而畸变体们则在晶体碑的加持下，释放出混乱的规则攻击，试图干扰和反击。平台上乱成一团，能量碰撞的爆炸声和畸变体的嘶吼响成一片。
齐夏和零藏在岩石后，看得清清楚楚。
“是‘编织者’的清剿部队。”零低声道，“它们在追杀这些从‘悲鸣之心’逃逸的畸变体。这里是个巢穴。”
“它们打它们的，我们趁乱过去？”齐夏说，目光却盯着平台后方——那里有一个被破布和杂物遮挡的、通往岩壁更深处的洞口。刚才拖出“编织者”俘虏的畸变体就是从那里出来的。
“你想进去？”零看向那个洞口。
“那里可能是它们的老巢，或者储藏室。”齐夏说，“也许有线索，或者补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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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看了看平台上激烈的战斗。“编织者”的狙击手显然占据了上风，畸变体一个接一个倒下，但它们数量不少，而且晶体碑不断释放干扰，战斗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
“机会。”她点头，“我帮你隐匿气息，快速穿过去。”
齐夏点头。零双手虚按在他背上，银紫色的光芒流淌，在他体表形成一层极薄的、不断折射周围规则环境的“光学（规则学）迷彩”。齐夏自己也收敛“变量”波动，将存在感降到最低。
两人如同两道幽灵，贴着岩壁阴影，在爆炸和嘶吼的掩护下，快速冲向平台后方那个洞口。
路过晶体碑时，齐夏感觉到碑内那团暗影似乎“看”了他一眼——一种充满贪婪和恶意的注视。但他没有停留，和零一起闪身进了洞口。
洞口后面是一条向下倾斜的、粗糙开凿的隧道。隧道壁上残留着畸变体留下的粘液和抓痕，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腥臭和规则污染混合的怪味。
隧道不长，大约三十米后，他们进入了一个相对开阔的洞窟。
洞窟里堆满了各种“战利品”和“材料”：破损的“观察者”仪器零件、断裂的规则晶体簇、一些叫不出名字的生物（或类生物）残骸、甚至还有几具已经半腐败的、穿着古老服饰的人形遗骸。角落里，堆放着一些散发着微弱能量波动的、相对“完整”的物品——几块纯度不高的规则结晶，一些还能用的能量电池，甚至还有两把看起来像是“编织者”制式武器的、能量耗尽的短刃。
而在洞窟最深处，有一个用粗糙石块垒砌的“祭坛”。祭坛上，供奉着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约拳头大小、表面布满了细密裂纹的暗金色多面晶体。晶体内部，封存着一小团极其微弱、但异常纯净的银白色光芒。
齐夏和零的目光，同时被那个晶体吸引。
因为他们都感觉到了——那银白色光芒散发的规则波动，与“初始弦厅”中那个巨大的“构造核心”，同出一源！
甚至比“核心”更加“纯粹”，更加“安静”。
“这是”零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构造体核心的碎片？怎么可能流落到这里？”
齐夏也感到震惊。那东西散发出的“存在”感，虽然微弱，却有着难以言喻的“重量”。它就像一颗被尘埃掩埋的钻石，即使蒙尘，本质依旧。
就在这时，洞窟入口传来急促的、沉重的脚步声和嘶吼——有畸变体退回巢穴了！可能不止一个！
“拿上东西，走！”齐夏当机立断，冲向那个祭坛。
零也立刻行动，快速收集角落里那些还有用的能量物品。
齐夏的手触碰到那个暗金色多面晶体的瞬间——
“嗡”
晶体微微一震。
内部的银白色光芒，如同被唤醒般，明亮了一瞬。
同时，一个极其微弱、无比疲惫、却又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意念，直接传入齐夏的意识：
“终于来了”
“带着‘变量’与‘不完整镜影’的后来者”
“拿走我”
“带我离开这个充满‘噪音’的地方”
“去‘寂静之核’”
“那里有最后的‘记录’”
“关于‘我’为何选择‘沉默’”
意念戛然而止。
晶体恢复了平静。
但齐夏知道，刚才那不是幻觉。
这个碎片，有意识。或者说，保留着一缕极其微弱的、来自“沉默的构造体意志”的碎片。
洞窟入口的嘶吼和脚步声更近了！
齐夏一把抓起晶体，塞进怀里（他的新身体没有实际的口袋，但可以用规则力量暂时吸附）。零也已经收好了几块规则结晶和能量电池。
两人对视一眼，没有任何犹豫，冲向洞窟另一侧——那里有一个较小的、被杂物半掩的通风孔洞，不知通向哪里。
总比面对冲进来的畸变体强。
他们刚钻进孔洞，身后就传来畸变体闯入洞窟的狂怒嘶吼，以及发现祭坛上“圣物”失踪后，那几乎要掀翻洞顶的、混合着痛苦与暴怒的尖啸！
孔洞狭窄、曲折，但似乎是自然形成的风蚀通道。两人手脚并用地在里面爬行，身后畸变体的嘶吼和追击声越来越远，但并未消失——它们显然发现了这个通道，追了进来！
爬了不知多久，前方出现微光。
他们从一个较小的孔洞中钻出，发现自己来到了另一条更加宽阔的、平行于峡谷主通道的天然石廊。石廊一侧是岩壁，另一侧是深不见底的深渊，风从下方呼啸而上。
没时间休息。身后的孔洞里已经传来畸变体爬行的摩擦声和嘶吼。
“这边！”零指向石廊延伸的一个方向，那里隐约有更加复杂的回响声传来，可能意味着更多的岔路和隐藏空间。
两人沿着石廊狂奔。
身后的追击声越来越近。畸变体在这种环境中移动速度并不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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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石廊出现分岔。一条向上，回响相对单纯；一条向下，回响复杂如同迷宫。
“向下！”齐夏做出决定。复杂的环境更利于摆脱追踪。
他们冲进向下的岔路。这是一条螺旋向下的、布满大小孔洞的天然隧道，风在这里形成了多个涡流，回响混乱至极。
追击的畸变体似乎犹豫了一下，但很快也跟了进来。
隧道越来越窄，有些地方几乎要侧身才能通过。齐夏和零凭借相对瘦削的体型（和畸变体相比）勉强穿梭。
突然，前方没路了。
隧道尽头是一个直径约五米的、垂直向下的深井。井壁光滑，深不见底，只有强劲的风从下方涌上，发出低沉的呼啸。
身后，畸变体的嘶吼和脚步声已经到了转弯处！
绝路？
齐夏看向零。零也看向他，银紫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决断。
“跳。”她说。
“下面可能是实的。”齐夏说。
“也可能不是。”零说，“但留在这里，肯定不是。”
齐夏笑了。“有道理。”
他抓住零的手，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向前迈步，跃入深井！
强烈的失重感袭来！风在耳边呼啸！下方是黑暗！
但就在他们跃下的瞬间，齐夏感觉到怀里的那个暗金色晶体碎片，再次微微一震。
紧接着，下方涌上的风，突然改变了流向和强度！
一股横向的、强劲的气流，从井壁某个隐蔽的孔洞中喷出，如同无形的手，将他们两人“推”向了井壁一侧！
那里，有一个被气流掩盖的、不易察觉的横向裂隙！
两人撞进裂隙，翻滚着落地。
裂隙后面，是一个小小的、完全封闭的天然石室。石室中央，有一个微微凹陷的小水潭，潭水清澈，散发着柔和的、银白色的微光。潭水边，生长着几簇晶莹剔透的、如同水晶般的规则苔藓。
更重要的是，石室内回荡着一种奇异的、能够平复规则波动的“静默之音”。外面的风声、畸变体的嘶吼声，在这里变得极其微弱，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屏障。
安全了。暂时。
齐夏撑着地面坐起来，看向零。零也坐起身，两人都喘着气，但眼中都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刚才是它帮了我们？”齐夏掏出怀里的暗金色晶体碎片。
晶体静静躺在他掌心，内部的银白色光芒柔和地脉动着。
零也看着晶体，眼神复杂。
“‘寂静之核’。”她轻声重复碎片意念中的词，“那是什么地方？”
“不知道。”齐夏摇头，“但它似乎很想我们去。”
他将碎片放在地上。碎片表面的裂纹在石室银白微光的映照下，显得更加清晰。
“我们怎么处理它？”齐夏问。
零沉默了很久。然后，她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碎片表面。
“带着它。”她说，声音很轻，但很坚定，“它是一段被遗忘的历史。一个‘沉默’的意志，最后的呼喊。”
她抬起头，看向齐夏：“而且，我感觉到它和我体内的‘凝聚体’，有某种联系。很微弱，但确实存在。”
齐夏也感觉到了。当零触碰碎片时，她体内那一直不稳定、时而会流露出非人感的“凝聚体”，似乎平静了一些。像是漂泊的船只，看到了远方的灯塔。
“那就带着。”齐夏说，将碎片重新收起，“等我们离开这个回声峡谷，再想办法找那个‘寂静之核’。”
他顿了顿，看向石室中央那个散发着银白微光的小水潭。
“现在先处理一下伤口，恢复体力。”
零点头。两人走到水潭边。潭水清澈见底，散发着纯净的规则气息。齐夏试探着用手捧起一点，发现这“水”并非液体，而是高度液化的、温和的原始规则流。饮用（或者说吸收）后，能快速补充消耗的规则能量，甚至对规则层面的损伤有微弱的修复作用。
他们喝了点“水”，又用规则苔藓处理了身上的擦伤和能量淤积。
在这个过程中，石室内的“静默之音”始终环绕，让他们的精神和规则都得到了难得的放松和抚慰。
齐夏靠坐在岩壁边，看着对面正在闭目调息的零。银白色的微光映照着她的侧脸，让她看起来少了几分平时的疏离和冷冽，多了些柔和。“零。”他忽然开口。
“嗯？”零睁开眼睛，看向他。
“如果我是说如果。”齐夏斟酌着词句，“我们真的找到了‘寂静之核’，听到了那个‘沉默意志’最后的记录然后呢？我们该怎么办？”
零沉默了片刻。
“我不知道。”她诚实地说，“也许，我们会知道‘终末之镜’裂痕的真相。也许，我们会知道‘观察者’文明到底犯了多大的错误。也许我们会知道，像我这样的‘镜之变体’，到底该怎么存在。”
她看向齐夏，银紫色的眼眸在微光中显得格外深邃。
“但我知道一点——无论听到什么，知道什么，路都要继续走。‘戒律’在追我们，‘编织者’的秩序要覆盖一切，‘混沌畸变体’在黑暗里滋生。我们不能停。”
齐夏点了点头。没错，不能停。
他看向石室唯一的出口——那条他们进来的裂隙。外面，回声峡谷的风还在呼啸，畸变体可能还在搜索，更远处，“戒律”的标记像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
但至少此刻，在这个小小的、被遗忘的静默石室里，他们获得了短暂的喘息。
以及，一个可能指向最终答案的碎片。
齐夏闭上眼睛，开始专注恢复。
他需要力量。零也需要。
因为接下来的路，只会更加艰难。
而他们手中的碎片，那缕沉默意志的呼唤，或许正是打破这一切僵局的
唯一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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