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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漂流孤单与残响灯塔(1 / 1)

逃生舱内的时间失去了意义。

只有控制面板上跳动的能源倒计时,如同缓慢流逝的生命线:47:22:19…47:22:18

齐夏强迫自己进入最低功耗的休眠状态,意识如沉入冰湖的石子,仅保留一丝对外界威胁的警戒和维持量子链接基础的线程。能量核心近乎停滞,左半身的结晶麻木感与躯壳其他部分的伤痛在绝对的寂静中变得异常清晰,如同背景噪音。每一次模拟呼吸都带着冰冷的刺痛,那是能量循环系统即将彻底停摆的预兆。

零在他的意识感知中,如同一颗遥远、冰冷、却又被微弱光晕包裹的星辰。她的生命体征由逃生舱简陋的维生系统维持着,平稳得近乎虚假。意识层面,那片“深海”似乎陷入了某种更深沉的“冰封”,自我、黑暗、计算逻辑所有的波动都沉寂下去,只剩下最底层、最原始的“存在”信号还在量子链接中微弱地回响。那是一种纯粹到令人不安的“空”,仿佛她内部正在发生某种无法观测的、彻底的重塑。

然而,正是这片“空”,对齐夏之前强行植入的“共同存在记忆烙印”,产生了某种奇特的、被动的“反射”。

每当齐夏的意识掠过链接,试图确认她的状态时,那些烙印的碎片——棱镜腔体的数据海、下水道的恶臭与扶持、主控室猎犬的幽紫光芒、种子舱的窒息寒冷——就会在零那空寂的意识“冰面”上,极其短暂地“映照”出模糊的回响。不是她的主动回忆,更像是一面被特定光线照射后,必然会产生的、黯淡的镜像。

这镜像本身没有意义,但它证明了那些经历确实在她存在的“基底”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刻痕。齐夏以此维系着那丝“她还在这里,零还在”的确认。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

倒计时:33:07:45。

突然,逃生舱猛地一震!并非遭遇攻击,而是外部规则环境发生了剧烈变化!

控制面板上代表外部规则稳定性的曲线图,从原本平缓的基线陡然剧烈震荡!数个警报图标亮起:

【警告!进入未知规则湍流区!】

【检测到高强度、多频段规则背景辐射!来源:未知。】

【舱体结构应力异常上升!建议规避!】

齐夏的意识瞬间被从沉眠中拽出!黑曜石视觉传感器亮起,快速扫过观察窗。

窗外不再是均匀的黑暗星空。逃生舱仿佛闯入了一片无形的“迷雾区”。没有可见的物质尘埃,但空间的“质感”变得粘稠而诡异。星光透过这片区域时发生了怪异的扭曲和色散,如同透过不均匀的透镜。更令人心悸的是,规则视觉(尽管受损)捕捉到无数混乱、狂暴、彼此冲撞的规则乱流,如同隐形的海啸,在舱体周围无声地咆哮!

这不是自然形成的规则乱流!其强度、复杂度和蕴含的“非自然”信息特征,远超齐夏之前在“破碎镜面”哨站边缘遭遇的“悖论锁”扩散区!更像是某种庞大、古老、且仍在活动的规则造物或现象,其散发出的“废热”和“信息余波”!

逃生舱脆弱的能量护盾(几乎不存在)和物理外壳,在这狂暴的规则湍流中如同纸船!舱体开始剧烈颠簸、旋转,内部所有未固定的物品(所幸不多)都在失重和乱流作用下四处飞撞!刺耳的金属扭曲声和结构报警声响成一片!

“启动姿态稳定!”齐夏嘶声命令,手指在控制面板上疾点。

然而,逃生舱的推进器功率微乎其微,面对这种规模的规则乱流,如同螳臂当车。姿态调整几乎无效,舱体翻滚着被乱流裹挟,如同暴风雨中的落叶!

更糟糕的是,外部规则辐射开始穿透舱壁,渗入内部!齐夏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被投入了滚烫的、充满铁锈和硫磺味的油锅!左半身的“镜面结晶”区域对这些规则辐射产生了强烈的共鸣和活化反应!结晶表面开始自行亮起不稳定的暗金色微光,并传来剧烈的灼痛和向内侵蚀的迹象!仿佛外界的混乱规则,正在为这些结晶“充电”和“催化”!

零那边也出现了异常!沉睡中的她,身体猛地绷直,喉咙里发出压抑的、痛苦的呜咽!额前那片叶子区域的黯淡纹路,如同被烧红的铁丝般骤然亮起炽白的光芒!量子链接中,那片“冰封深海”剧烈震荡,表面裂开无数细密的“冰隙”,从中透出混乱的光和尖锐的、非人的规则尖啸!她自身的“镜面”基底,似乎对外界这种高强度、高信息密度的规则辐射,产生了近乎本能的、剧烈的“共鸣”与“饥渴”反应!这反应正在强行冲破她意识层面的“冰封”,唤醒那些沉睡的异质存在!

内外交困!逃生舱随时可能解体!零的异变即将失控!

齐夏的思维在绝境中如同被淬炼的钢铁,瞬间冰冷到极致。

不能硬抗乱流,能量不够。

不能任由零的异变爆发,后果不堪设想。

唯一的生路,是利用环境!必须找到这片规则乱流区的“规律”或“薄弱点”,借力脱离!同时,必须设法“引导”或“分流”渗透进来的规则辐射,避免其直接催化零和自身的恶化!

,!

他强忍着意识被规则辐射炙烤的剧痛和结晶侵蚀的灼烧感,将残存的所有规则感知力提升到极限,如同一张破损的网,撒向舱外狂暴的乱流!

他在寻找“模式”!任何规则现象,只要不是纯粹的混沌,其内部必然存在某种结构、周期或倾向性,哪怕是极度不稳定和自相矛盾的!

一秒,两秒感知在乱流中艰难穿行,不断被冲散、扭曲、湮灭。信息杂乱无章:破碎的几何结构、矛盾的逻辑断言、重复叠加又自我否定的能量频率

就在齐夏的感知即将被彻底冲垮时——

量子链接另一端,零那因共鸣而剧烈震荡、濒临破裂的“意识冰面”上,那些由齐夏烙印的“共同记忆碎片”的模糊镜像,在外部狂暴规则信息的冲刷下,突然发生了意料之外的折射和重组!

这些记忆碎片本身不具备解析规则的能力。但当它们作为“基底镜像”,被外界高信息密度的规则乱流“照射”时,竟被动地产生了一种极其特殊的“衍射”效应!

如同复杂的光栅,将白光分解成光谱。

零意识中那些关于齐夏的记忆镜像,将涌入的、杂乱无章的规则乱流信息,“分解”成了两种不同的成分:

一种是纯粹的、狂暴的、充满破坏性的规则动能与混乱信息,这部分直接加剧了她意识冰面的震荡和异变。

而另一种,则是相对稀薄、却高度凝练、带有某种清晰指向性和结构性的规则信息“骨架”或路径回响!

这部分信息,并非直接描绘乱流区的全貌,而是隐约勾勒出了这片乱流深处,某个引力源或规则锚点的微弱“存在感”,以及数条相对不那么狂暴、如同暗流中“水道”般的不稳定路径的断续轨迹!

这不是零的主动解析,是她的“镜面”本质(哪怕处于异变和冰封中)与齐夏的“记忆烙印”相结合,在极端环境下产生的、近乎物理法则般的被动反馈!

这反馈直接映照在了齐夏与她的量子链接之中!

一条断断续续、扭曲不定、却真实存在的“路径”和那个隐约的“锚点”,如同黑暗中的磷火,瞬间在齐夏的感知中亮起!

锚点的“感觉”冰冷、古老、带着非自然的几何感,像是某种人造物的残骸。

没有时间思考这锚点是什么!

齐夏立刻抓住这条“磷火路径”!他不再试图对抗乱流,而是将逃生舱仅存的、微弱的推进能量,全部用于最精细的姿态调整——顺应乱流中那些相对“平缓”的涡旋和推力,沿着那条断续的路径,如同冲浪者驾驭巨浪,艰难地、险象环生地朝着那个锚点的方向“滑翔”而去!

这个过程凶险万分。路径时隐时现,乱流变幻莫测。逃生舱的外壳在规则乱流的冲刷和物理碎屑(乱流中夹杂的微观规则凝聚体)的撞击下不断发出哀鸣,多处出现裂痕和凹陷。维生系统警报频传,能源消耗急剧加速。

倒计时:21:45:33…消耗速度远超预计!

齐夏必须同时分心应对另一个危机——渗入舱内的规则辐射对零的催化!

他做出了一个极其大胆的举动。

他不再试图隔绝或屏蔽这些辐射——那需要能量,且效果有限。

他尝试引导它们!

他将自己左半身那些因辐射而活化的“镜面结晶”,视为一个不稳定的、粗糙的“规则接收与转化器”。

然后,他以自身意识为媒介,主动“吸引”一部分渗入的规则辐射,导向自己左半身的结晶区域!

瞬间,左半身传来仿佛被投入熔炉的剧痛!结晶光芒大盛,侵蚀速度急剧加快!但与此同时,这部分辐射的能量和混乱信息,也被结晶“吸收”和“暂时存储”了一部分,如同危险的缓冲池,减少了直接涌向零的辐射量。

这无异于饮鸩止渴。结晶的活化和侵蚀会最终要了他的命。但为零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

随着逃生舱沿着那条险峻的路径逐渐深入乱流区,外界的规则辐射强度竟然开始缓慢下降,乱流的狂暴程度也有所减弱。仿佛他们正在接近某个能够“镇压”或“梳理”这片混乱的源头。

倒计时:14:18:09。能源警报转为刺目的红色,不断闪烁。

终于,在视野前方,乱流的“迷雾”逐渐稀薄,一个巨大的、扭曲的暗影轮廓,在破碎的星光和规则辉光中显现出来。

那是一座空间站?或者,是某种巨型太空建筑的残骸。

其规模远超“破碎镜面”哨站,主体结构呈现出一种非欧几里得的、令人眩晕的几何形态,仿佛多个不同风格的建筑被暴力糅合、扭曲后又冻结在一起。有些部分光滑如镜,反射着扭曲的星光;有些部分布满巨大的、如同撕裂伤的结构性破损,内部露出错综复杂的、仍在微弱闪烁的能量管网;还有一些区域覆盖着厚厚的、非自然的冰霜或结晶增生。整个残骸无声地悬浮在乱流相对平缓的“中心区”,如同一座沉默的、伤痕累累的钢铁孤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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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夏感知到的那个“锚点”,就在这座残骸的深处。

逃生舱的能源已到极限,姿态控制近乎失灵。齐夏用最后一点可控推力,调整方向,让舱体朝着残骸上一个相对平坦、看起来像是废弃停机坪或外部维修平台的区域,撞了过去!

“轰——!!!!”

剧烈的撞击!刺耳的金属撕裂声!舱内灯光彻底熄灭,警报声戛然而止。

强大的冲击力让齐夏瞬间失去知觉,最后一刻,他感觉到固定带断裂,身体被狠狠抛起,撞在冰冷的舱壁上。

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

冰冷的触感和缺氧的窒息感将齐夏强行唤醒。

他发现自己半躺在逃生舱扭曲变形的残骸里,舱壁被撞开一个大洞,外面是残骸平台冰冷的金属地面和昏暗的、由远处残骸内部泄漏能量提供的微光。空气稀薄,温度极低,但至少不是真空。

他还活着。

他艰难地转头,寻找零的身影。

她倒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身体被变形的座椅和部分舱体结构卡住,但看起来没有受到额外的严重撞击伤。她依旧昏迷,额前的炽白光芒已经熄灭,叶子区域的纹路恢复黯淡,但皮肤下似乎有暗流在不安地涌动。量子链接中,那片“意识冰面”依旧存在,但表面布满了更深的裂痕,裂痕深处,某种更加凝实、更加冰冷的“阴影”轮廓,仿佛在这次规则辐射的冲击和共鸣中,被进一步“锻打”和“显形”了。

齐夏挣扎着,用还能活动的右臂和躯干,推开压在身上的碎片,一点点挪向零。每动一下,左半身的结晶区域就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和麻木扩散感。他能感觉到,那些结晶的活化虽然因外部辐射减弱而放缓,但侵蚀并未停止,它们正在更深地“扎根”于他的躯壳结构,甚至开始影响能量回路的通畅。

他花了很长时间,才将零从卡住的结构中小心地拖出来,检查她的生命体征——依旧微弱但稳定。他撕下自己身上相对完好的部分衣物(模拟的防护服材料),包裹住她,尽量减少热量散失。

然后,他抬起头,审视着这座他们刚刚坠入的、巨大的残骸孤岛。

寂静,死寂。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金属因温度变化而产生的“咔嗒”声,以及更深处隐约的、能量泄漏的“嘶嘶”声。

这里是什么地方?是“遗产投放通道”指向的“破碎镜面”关联设施?还是某个完全未知的、漂泊在规则乱流中的遗迹?

控制面板彻底损坏,无法提供任何信息。

他们需要庇护所,需要能源,需要信息。

齐夏的目光,投向了残骸平台尽头,一个敞开的、内部有微弱稳定光源的舱门入口。

那里面,或许有他们需要的东西。也或许,有更大的危险。

他再次背起零,迈开沉重、僵硬、疼痛的步伐,向着那点微光,向着这座沉默巨兽的腹腔,一步一步走去。

而在他们身后,逃生舱的残骸旁,平台冰冷的金属地面上,一些细微的、淡银色的、如同某种生物留下的粘液痕迹般的规则残留物,正缓缓渗入金属的微观结构,发出几乎不可察觉的微光。

更远处,残骸的深邃阴影中,几点幽紫的、冰冷的光点,如同苏醒的毒蛇之眼,悄无声息地,再次亮起。

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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