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金属管道内，只有粗重的喘息和脚步撞击管壁的闷响在回荡。齐夏拉着零，在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空间里发足狂奔，身后是越来越近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刮擦声和某种粘稠液体滴落的啪嗒声。
枢纽的警报声已被管道隔绝，变得遥远而模糊，但追兵的气息却如同附骨之疽，紧紧咬在身后。
“左前方有岔路！”零的声音带着剧烈的喘息，兔子面具下的脸色煞白，高强度使用“观测”能力在逃亡中让她几近虚脱，但她仍竭力维持着对周围环境的感知，“右边能量反应更混乱，可能是废弃区域！”
“右边！”齐夏毫不犹豫做出选择。混乱意味着不可预测，也意味着可能的生机。
他猛地拐入右侧的管道，这里的管壁不再是光滑的银灰色金属，而是布满了锈蚀和破损的痕迹，有些地方甚至露出了里面纠缠在一起的、颜色各异的线缆，偶尔迸溅出细小的电火花。空气中也弥漫着一股更浓的机油和金属烧焦的气味。
身后的刮擦声似乎迟疑了一瞬，但很快又追了上来，而且听起来更近了！
“不行它们太快了”零的声音带着绝望。她的体力已经到达极限。
齐夏 bnk 面具后的眼神一狠。他猛地停下脚步，将零往自己身后更深处的黑暗一推！
“躲好！别出来！”
他自己则转身，直面追来的威胁！他背靠着冰冷粗糙的管壁，体内那滞涩的“不死”回响被强行催谷到极致， bnk 面具下的皮肤下，隐隐有血色的纹路在不安地跳动。没有武器，只有一双拳头，和无数次死亡磨砺出的战斗意志。
管道拐角处，阴影蠕动。
出现的并非“引路者”那样的构造体，也不是小丑那样的规则怪物。那是三团不断变化形态的、如同由粘稠沥青和破碎金属片混合而成的诡异存在。它们没有固定的形状，时而伸出带着利爪的触手，时而张开布满锯齿的裂口，核心处闪烁着不稳定的、充满恶意的红光。它们所过之处，管壁上留下腐蚀性的粘液痕迹，发出“滋滋”的声响。
这是“枢纽”内部的防御单元？还是某种清理垃圾的机制？
齐夏无暇多想，在第一团“沥青怪”如同液态般扑来的瞬间，他动了！
没有闪避的空间，唯有硬撼！
他侧身让开扑击的主体，右拳如同出膛的炮弹，带着一股蛮横的、燃烧着血色气息的力量，狠狠砸在那团粘稠物质中闪烁的红光上！
“嘭！”
一声闷响，仿佛击打在坚韧的橡胶上。那团“沥青怪”发出一声尖锐的、非人的嘶鸣，扑击的势头被打断，身体剧烈扭曲，红光黯淡了一瞬，但并未消散，反而激起了另外两只更狂暴的反应！
另外两只“沥青怪”一左一右，如同流动的阴影般贴地袭来，数条带着腐蚀液体的触手如同鞭子般抽向齐夏的双腿和躯干！
齐夏脚下步伐变幻，在狭窄的管道内做出极限的闪避，但空间实在太小！一条触手擦过他的腰侧，衣料瞬间腐蚀冒烟，皮肤传来火辣辣的刺痛！另一条触手则缠向他的脚踝！
他猛地跺脚，试图震开缠绕，同时双手如爪，灌注回响之力，狠狠抓向左侧那只“沥青怪”的核心红光！
“嗤啦！”
如同撕裂厚革，他硬生生从那团粘稠物质中抠出了一块闪烁着红光的、不断跳动的怪异芯片！那“沥青怪”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整个身体瞬间失去 hesion，如同融化的蜡像般瘫软下去，化为一股冒着青烟的黑水。
但与此同时，右侧那只“沥青怪”的触手已经死死缠住了他的右脚踝，巨大的力量传来，要将他拖倒在地！而最初被他击退的那一只，也重新凝聚，裂开布满锯齿的大口，朝着他的头颅咬来！
生死一线！
齐夏眼中厉色一闪，根本不管缠住脚踝的触手，反而借着那股拖拽之力，身体前倾，左臂横栏，硬生生卡住了咬来的锯齿大口！锋利的锯齿瞬间切入他的小臂，鲜血淋漓！而他空出的右手，再次凝聚起愈发黯淡的血色光芒，如同钻头般，狠狠捅进了眼前这只“沥青怪”的核心！
“噗！”
核心破碎！
第二只“沥青怪”溃散。
但缠住他脚踝的触手力量极大，将他猛地拽倒！最后一只“沥青怪”趁机扑上，粘稠的身体如同沼泽般蔓延开来，要将他彻底包裹、吞噬！
零在黑暗的管道深处，看着齐夏被那可怕的怪物淹没，看着他 bnk 面具下渗出的鲜血，看着他为了守护自己而一次次以伤换命，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泪水无声地汹涌而出。她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一种前所未有的、混合着无力、心痛和某种炽热情绪的东西，在她心中疯狂滋长。
就在齐夏即将被彻底吞噬的瞬间——
“嗡——”
一声奇异的、仿佛来自远古的钟鸣，毫无征兆地在这条废弃管道中响起。
，！
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穿透力，仿佛能直接作用于灵魂。那钟声过处，管道内混乱的能量流为之一滞，连管壁上的锈蚀似乎都凝固了片刻。
扑在齐夏身上的那只“沥青怪”动作猛地一顿，核心处的红光疯狂闪烁，仿佛遇到了某种天敌般，发出恐惧的嘶嘶声，粘稠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波动。
紧接着，一道苍白色的、没有任何温度的光束，如同手术刀般精准，从管道更深处的黑暗中射来，无声无息地命中了那只“沥青怪”的核心。
没有爆炸，没有声响。
那“沥青怪”就像被橡皮擦抹去的铅笔痕迹，连同它缠绕着齐夏的触手，一起瞬间消散，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一切发生得太快。
齐夏挣扎着从地上爬起， bnk 面具下的眼神充满了警惕和惊疑，望向光束射来的方向。零也从藏身处探出头，兔子面具下的眼睛满是愕然。
黑暗中，传来缓慢而沉重的脚步声。
一个身影，从管道尽头的阴影里，一步一步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人？
他穿着一件极其破旧、打满补丁的灰色长袍，长袍的样式古老而陌生，边缘已经磨损得不成样子。他的身形高大，但微微佝偻着，脸上戴着一张古朴的、由某种暗沉木质雕刻而成的面具，面具的造型简单，只有两个眼孔和一道代表嘴巴的浅浅刻痕，没有任何装饰，却透着一股岁月沉淀的沧桑与死寂。
他手中，拄着一根比他还高的、像是用天然树枝简单削成的拐杖，拐杖顶端，镶嵌着一颗鸽卵大小、散发着柔和苍白光晕的石头。刚才那道净化了“沥青怪”的光束，似乎就是来源于此。
他走到距离齐夏和零不远不近的地方停下，木质面具后的目光平静地扫过他们，最终落在齐夏 bnk 面具上还在渗血的伤口，以及零那明显哭过的、兔子面具下的眼睛。
他的声音透过木质面具传来，沙哑、低沉，带着一种仿佛很久未曾与人交谈的干涩，却奇异地并不让人感到害怕：
“外来者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齐夏强忍着身体的剧痛和虚弱，将零护在身后， bnk 面具对着那神秘的灰袍人，声音嘶哑：“你是谁？”
灰袍人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缓缓抬起那只没拄拐杖的手，指了指他们来的方向，又指了指管道更深处的黑暗。
“那里，是‘枢纽’，饲养场，牢笼。”他的声音古井无波，“这里，是‘归墟’，坟场，遗忘之地。”
归墟？坟场？
“你跟‘它们’不是一伙的？”齐夏紧紧盯着他。
灰袍人似乎发出了一声极轻的、类似于叹息的声响。“看守坟墓的人，何必与建造牢笼者为伍。”
他顿了顿，木质面具转向零，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那死寂的眸子里，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类似于讶异的情绪？
“纯净的‘观测者’还有，‘不死’的亡魂”他低声自语，随即又看向齐夏，“你们身上，带着‘歌剧院’崩溃的尘埃也带着一丝不同的‘变量’。”
他似乎能看穿很多东西。
“跟我们走。”灰袍人不再多言，转身，拄着拐杖，向着管道更深处的黑暗走去，那苍白的杖顶光芒，驱散着前方的阴霾，“‘清理者’不会罢休，这里很快会被搜索。想活命，就跟上。”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带着一种历经漫长时光磨砺后的权威。
齐夏和零对视一眼。
眼前这个神秘的“守墓人”，是敌是友，难以分辨。但他刚刚救了他们，而且，他似乎对“枢纽”充满敌意。
留在这里，必死无疑。
跟着他，或许是另一条未知的、可能同样危险的道路。
没有更多选择的余地。
齐夏深吸一口气，压下身体的伤痛和精神的疲惫，拉起零的手。
“跟上他。”
两人迈开脚步，跟上了那灰袍人缓慢而坚定的步伐，走向那片被称为“归墟”的、更深沉的黑暗。
管道在前方逐渐变得开阔，最终连接着一个巨大的、仿佛天然形成的、布满了巨大金属残骸和未知生物化石的洞窟。灰袍人头也不回，杖顶的苍白光芒如同指引迷途的灯塔，在这片巨大的坟场中，为他们开辟出一条暂时的生路。
而在他们身后，遥远的管道另一端，隐约传来了更多“清理者”靠近的、令人不安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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