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台走廊的昏暗,像是凝固的墨汁,吞没了来自舞台方向最后一丝微弱的光亮和声响。门在身后合拢的轻响,隔绝了两个世界。外面是血腥的规则游戏,里面是未知的、标榜“永眠”的禁忌领域。
空气里弥漫着更浓重的霉味、灰尘,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类似机油和腐败物混合的怪诞气味。齐夏肩胛骨的伤口随着每一次呼吸隐隐作痛,鲜血浸透了破烂的衣物,黏腻地贴在皮肤上。他靠着门板喘息了片刻,空白面具后的眼睛迅速适应着黑暗。
零站在他身侧一步远的地方,兔子面具转向他,清澈的眼睛在昏暗中显得格外明亮,里面映着一点从他伤口处渗出的暗红。她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等待着,像一株依赖着主干的藤蔓。
“跟紧。”齐夏的声音透过面具,低沉而沙哑。他没有浪费时间,率先沿着堆满杂物的走廊向深处走去。脚步放得很轻,耳朵捕捉着任何一丝异常的声响。
那条通往后台房间的路径他记得。破碎的镜子依旧散落在地,化妆台翻倒,干涸的油彩和那些令人不适的“杂物”散发着陈腐的气息。他没有在此停留,径直走向后台另一侧那扇虚掩的、通往维修通道的小门。
门板上还残留着上次被那“清洁工”撞击留下的凹痕和飞溅的木屑。
他侧耳贴在门上听了片刻。寂静。只有墙壁管道内沉闷的“咕噜”声规律地响着。
轻轻推开门,维修通道的阴湿气息扑面而来。粗大锈蚀的管道在黑暗中如同蛰伏的巨蟒,墙壁上凝结着水珠,滴落在积着浅水洼的地面,发出单调的“滴答”声。
齐夏走了进去,零紧随其后。她的赤足踩在潮湿冰冷的地面上,发出细微的啪嗒声,但她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注意力高度集中,兔子面具下的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通道并不长,尽头是那扇厚重的、带有圆形阀门的金属门。上次他就是从这里逃离了“清洁工”的追杀,进入了那个收藏着眼睛的恐怖陈列馆。
齐夏停在金属门前,没有立刻去转动阀门。他回头看了看零,又看了看自己肩胛骨依旧在渗血的伤口。直接闯进去,面对那个深不可测的金色面具人,无疑是送死。上次的无力感还记忆犹新。
需要准备。需要武器,或者别的什么能对抗那种存在的依凭。
他的目光落在通道墙壁那些粗大的管道上。锈迹斑斑,有些地方甚至能看到深深的腐蚀痕迹。他伸出手,指节用力敲了敲其中一根发出“咕噜”声最响的管道。
沉闷的回响。
里面流动的是什么?
他回忆着上次金色面具人的话——“恐惧,绝望,愤怒,不甘这些都是维持这个世界运转的、美妙的养料。” 还有那些浸泡在福尔马林里的眼睛“终末之注视”
一个危险的念头在他脑中成形。
他转向零,压低声音:“能感觉到这管道里流动的东西吗?”
零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她闭上眼,戴着兔子面具的脸微微仰起,似乎在用另一种感官去“触摸”这片空间。片刻,她睁开眼,清澈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惊悸。
“很混乱。”她轻声说,带着不适,“很多情绪。痛苦的尖叫的黑色的像粘稠的油”
情绪能量?被抽取、输送的“养料”?
齐夏眼神一凛。他走到那根管道前,寻找着锈蚀最严重的地方。很快,他找到了一处焊缝开裂、不断渗出暗红色粘稠液体的部位。那液体散发着淡淡的腥甜和铁锈味。
他撕下另一条相对干净的衣襟,缠绕在手上,然后猛地将手指插进那道裂缝!
“嗤——”
一股灼热的、带着强烈负面情绪的刺痛感顺着手臂瞬间窜上大脑!无数混乱的、充满绝望和痛苦的碎片画面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的意识!嘶吼,哀嚎,临死前的诅咒几乎要将他的理智淹没!
他闷哼一声, bnk 面具下的脸庞瞬间扭曲,但他死死咬住牙关,没有缩回手。反而运足力气,徒手掰扯着那锈蚀的金属!
“嘎吱嘣!”
一块巴掌大小的、边缘锋利的锈蚀金属片,被他硬生生从管道上掰了下来!暗红色的、粘稠如血的能量液体从破口处汩汩涌出,滴落在地,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冒出淡淡的青烟。
齐夏喘着粗气,甩了甩被灼伤的手,将那块锈蚀金属片握在手中。沉甸甸的,边缘不规则且锋利,更重要的是,它长时间接触甚至吸收了那种混乱的负面能量,或许能对依靠这种能量存在的“管理员”造成影响?
这是他目前能想到的,唯一的“武器”。
零看着他手中那块冒着不祥气息的金属片,兔子面具下的嘴唇微微抿紧,但没有说什么。
准备就绪。
齐夏再次握住了金属门冰冷的阀门。这一次,他没有丝毫犹豫,用尽全身力气,开始旋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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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嘎吱——吱呀——”
刺耳的摩擦声在通道内回荡,格外清晰。
阀门转动,金属门露出缝隙。那股混合着消毒水、陈旧纸张和生命枯萎气息的味道再次涌出。
齐夏深吸一口气,猛地将门推开!
陈列馆的景象依旧。无数玻璃罐中的眼睛无声凝视,中央的复杂机械低沉嗡鸣。
而那个穿着污秽白袍、戴着金色面具的身影,就站在机械旁边,似乎正在调整某个仪表的读数。对于他们的闯入,他甚至连头都没有回。
“看来,‘一日安眠’对你们而言,太过无趣了。”金色面具人经过过滤的声音平静地响起,带着一丝嘲弄,“还是说,上一次的教训,还不够深刻?”
齐夏握紧了手中的锈蚀金属片,冰冷的锋锐感刺痛着他的掌心。“我们来找答案。”
“答案?”金色面具人缓缓转过身,深潭般的目光扫过齐夏,在他手中那块不起眼的金属片上停留了一瞬,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讶异,随即落在零的身上,“答案就在你们眼前。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情绪反应炉。你们的存在,就是为了燃烧,为了提供能量。这就是唯一的答案。”
他的目光锁定零:“而你,小观测者,你的‘注视’很特别,近乎透明。这很危险,也很珍贵。”他抬起一只手,指向零,“你应该待在更适合你的‘观察位’。”
一股无形的力量瞬间攫住了零!她惊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离地浮起,朝着金色面具人的方向飞去!
“放开她!”
齐夏怒吼,身体如同炮弹般射出!他不再试图攻击金色面具人本身——那毫无意义——而是将目标对准了旁边那台缓慢运转的、由无数齿轮和管道构成的复杂机械!
他将全身的力量,连同那块锈蚀金属片中蕴含的、混乱而暴戾的能量,一起狠狠砸向机械核心部位一根相对纤细的、闪烁着不稳定幽光的能量导管!
“你敢!”金色面具人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明显的情绪波动,那是惊怒!
他放弃了摄取零,无形的力量转而轰向齐夏!
但就在这电光石火间,零在空中艰难地扭过头,兔子面具后的眼睛死死盯住那根被齐夏瞄准的能量导管,尖声喊道:“左偏三寸!能量节点最薄弱!”
齐夏的手臂在空中硬生生做出微调!
“噗嗤!”
锈蚀的金属片如同烧红的刀子切入黄油,精准地刺入了零所指的那个位置!
“嗡——!!!”
整个机械发出一阵刺耳的、如同垂死巨兽般的哀鸣!核心部位的幽光剧烈闪烁,明灭不定!数根连接的管道猛地爆裂,喷溅出暗红色的、带着强烈精神污染的能量液!整个陈列馆的灯光疯狂闪烁,那些玻璃罐中的眼睛仿佛活了过来,在溶液中疯狂转动!
金色面具人身体剧震,闷哼一声,周身的无形力场出现了瞬间的紊乱!他似乎与这台机械有着某种深刻的联系!
“走!”
齐夏趁着这宝贵的混乱,一把抓住刚从空中跌落、惊魂未定的零的手腕,毫不犹豫地转身冲向维修通道!
身后传来金色面具人压抑着狂怒的低吼,以及机械更加不稳定的轰鸣和爆裂声!
两人冲进维修通道,齐夏反手奋力转动阀门,将金属门死死关上!
“咚!咚!咚!”
沉重的撞击声立刻从门后传来,比上一次“清洁工”的撞击更加猛烈,整个金属门都在剧烈震颤,阀门发出令人牙酸的扭曲声!
“他他出不来?”零喘息着问,脸色苍白。
“不知道!但这里不能久留!”齐夏拉着她,沿着来时的路狂奔。他能感觉到,门后的撞击蕴含着恐怖的力量,这扇门撑不了多久!
他们冲回后台房间,穿过堆满杂物的走廊,猛地撞开了通往剧院侧厅的那扇木门!
光线涌入。
然而,眼前的景象却让两人的心瞬间沉入谷底。
剧院,变了。
不再是之前那个相对“正常”的废弃剧场。观众席的座椅大部分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片蠕动的、如同血肉般的暗红色菌毯,上面布满粗大的血管状脉络,正在微微搏动。舞台则被一片浓稠的、旋转的黑暗所笼罩,里面传出无数细碎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啃噬声和呜咽。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和腐败的甜腻气味,几乎令人窒息。
规则的边界正在模糊,或者说,他们之前的行动,触发了这个空间更深层、更疯狂的“防御机制”!
“怎么会”零的声音带着颤抖,下意识地靠近齐夏。
齐夏握紧了她的手, bnk 面具后的眼神凝重到了极点。他环顾四周,试图寻找出路,但视野所及,皆是被扭曲、异化的景象。
“看来,‘管理员’先生是真的生气了。”他低声说,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只有一片冰冷的决绝。
就在这时,那片笼罩舞台的旋转黑暗中,缓缓走出了数个身影。
不再是穿着小丑服的怪物。
它们形态各异,有的如同由无数残肢断臂拼接而成的肉团,有的则是半透明的、内部充斥着怨毒面孔的幽灵状生物,还有的干脆就是一团不断变化形状的、散发着恶念的阴影
它们唯一的共同点,就是散发着远比小丑更加危险、更加令人绝望的气息。它们的“目光”——如果那能称之为目光的话——齐刷刷地锁定了闯入这片异化区域的齐夏和零。
金色面具人的报复,或者说,这个世界的清理程序,启动了。
齐夏将零拉到自己身后,另一只空着的手,紧紧握住了那块依旧沾着暗红色能量液体的锈蚀金属片。
锋利的边缘割破了他的手掌,鲜血混合着那混乱的能量,滴落在脚下蠕动的菌毯上,发出“嗤嗤”的声响。
战斗,似乎才刚刚开始。
而这一次,他们无路可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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