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新加里波利的计划
初冬的寒风吹过埃律西亚城高耸的城墙。
城门卫兵的长矛挺立,他们警剔地注视着一队人的靠近。那十个人面容枯稿,胡须杂乱,与数月前从这里出发时那支装备精良、意气风发的探险队判若两人。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卫兵队长按住剑柄,厉声喝问。
为首的老兵,约翰,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但依然能辨认出双头鹰徽记的文档。
“皇子巴西尔殿下派遣探险队,返回埃律西亚城。”
卫兵队长接过文档,仔细验看后,脸上的警剔瞬间化为惊和敬重。他挥了挥手城门缓缓打开。
消息从城门一路飞驰,穿过纵横的街道,直达城市的大皇宫。
书房内,巴西尔正翻阅着一本书籍。当侍从进来通报时,他手中的书本被他轻轻放下,然后抬起头看向进来通报的侍从。
他等这个消息很久了。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十个人带回来的,可能不仅仅是一份地图或几块石头,那是能够创建起一个新城市的基础。
没有它,他所有关于钢铁的蓝图,以及简单手工业的发展然后渐渐发展成工业,都只是纸上谈兵。只有找到它,他才有足够的底气和筹码,去说服他的父亲、祖父,以及元老院里那些议员们,批准他的计划一一创建一座全新的,以钢铁为支柱的城市。
大皇宫的一处偏厅内,壁炉里的火焰烧得正旺,驱散了冬日的寒气。
十名探险队员站在这里,他们身上的皮衣散发看篝火、泥土与血腥混合的气息,脚下的靴子将荒野的尘土带到了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与周围精致的挂毯和华丽的家具格格不入。
巴西尔快步走了进来。
他的脚步声在安静的偏厅里格外清淅。他没有先开口,而是逐一审视着眼前的每一个人,将他们疲惫、憔瘁但依旧挺立的身影刻在脑中。最后,他停在了队长约翰面前。
“约翰,一路辛苦了。”巴西尔的声音很平静,但又显露出一丝丝的急切,“一切顺利吗?有没有遇到无法解决的困难?”
约翰向前一步,行了一个礼节,然后说道,“殿下,一切都还算顺利。森林里的野兽,比如熊和狼群,都被英勇的近卫军士兵们解决了。”他警了一眼身旁两名手臂上带看伤的士兵,继续说道,“后续的探索过程没有遇到太大的阻碍。只是返程时北方的雪下得很大,我们担心道路被封死,只能冒着风雪全速赶路,才及时回到了阿帕勒西亚践道。弟兄们都累坏了,所以我自作主张,雇佣了一辆马车,沿着帝国大道直接返回了埃律西亚。”
巴西尔点了点头,他知道约翰口中的“还算顺利”背后,必然是无数次的挣扎与生死考验。
“你们都是帝国的勇土。”他转向约翰身后的士兵们,“正是因为你们的护卫,我们的学者和工匠才能心无旁警地完成他们的使命。”
说完,他的注意力转向了队伍中那个文质彬彬的学者,扬尼斯。
“扬尼斯,你绘制的地图呢?”
扬尼斯小心翼翼地从背囊中取出一个装有他花费很长时间精心绘制的地图的筒子,从中抽出了数卷羊皮纸地图。
他将地图亲手递给巴西尔。
“殿下,这是我此行的所有成果。”扬尼斯的声音有些激动,“绘制地图是我的职责,虽然有些困难,但都克服了。上帝保佑,我们完成了对大湖区南岸的初步测绘。”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然后抽出其中一幅地图,在巴西尔面前的桌上缓缓展开。
“殿下,请看这幅,卡拉格湖与奥瑞亚湖的交界处。在测绘过程中,我斗胆对这片局域的水系进行了重新的命名。”
巴西尔的心神立刻被吸引了过去。
扬尼斯的手指点在地图上那片独特的水系上,那里连接着两大湖泊,地理形态确实不同寻常。
“殿下,您看,这里的地形,与我们故土的那条黄金水道何其相似。我看到它的时候,就想起了君士坦丁堡。因此,我将连接卡拉格湖的北段河流,命名为‘博斯普鲁斯河”。”
他的手指下移,点在中间那片不大的湖泊上。
“这里,是‘马尔马拉湖”。”
最后,他的手指落在了通往奥瑞亚湖的南段河流。
“而这条,我称它为‘达达尼尔河”。”
博斯普鲁斯,马尔马拉,达达尼尔。
三个名字在温暖的偏厅中响起,却让在场的所有罗马人都感到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
那是刻印在血脉深处的记忆,是百年国破家亡的隐痛,是每一个午夜梦回时都会浮现的故土轮廓。
巴西尔的手指轻轻过地图上那几条墨线,他能感受到扬尼斯在落笔时倾注的情感。
这个位置,正是他记忆中后世那座闻名世界的汽车之城、钢铁之都一一底特律的所在地。
扬尼斯没有注意到皇子的片刻失神,他依旧沉浸在自己的发现中,继续热情的补充道:“殿下,这片被我重命名的水域,是一处地理位置绝佳的宝地!它就象我们曾经的都城,扼守着交通要道。无论将来我们在西面的大湖区发现了什么资源,还是东部的城市需要输送什么货物,这里都是必经的枢钮。水路运输的成本低廉且高效。我认为,假以时日,这里必将崛起一座伟大的城市,一座新的世界渴望之城!”
人才。巴西尔在心中给出了评价。扬尼斯不仅仅是一个绘图员,他拥有极强的战略眼光。单凭对地理环境的观察,就能推演出此地的巨大潜力。
巴西尔已经暗下决心,如果那个计划能够实现,这座未来城市的第一任市长,非扬尼斯莫属。
压下心中的激动,巴西尔将注意力转向了队伍里最后一个内核人物,那个到现在都还沉默不语的铁匠之子,米海尔。
“米海尔,你呢?铁矿石,找到了吗?”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聚焦在这个年轻人身上。
米海尔被点到名,紧张地咽了口唾沫。他不象扬尼斯那样能言善辩,只是笨拙地解下身后那个沉甸甸的包裹,走到桌前,将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地倒在了没有其他任何东西的桌面的一角。
“哗啦—”
十几块暗红色的、大小不一的石头滚落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在这安静的偏厅里显得格外突元。
“托上帝的鸿福。”米海尔的声音有些干涩,“殿下,我找到了一片局域,那里有铁矿。我估摸着面积不小,但我只有一个人,没办法探明它的储量到底有多大,能不能支撑起您说的那种炼铁规模。”
他急忙拿起扬尼斯绘制的另一幅地图,用粗糙且沾满泥垢的手指点在上面一个不起眼的标记上。
“位置就在这里,维穆尔湖的南岸,离湖边不远。我已经请扬尼斯先生在地图上标示出来了。”
巴西尔拿起桌上最大的一块矿石。
入手一沉。
石头的质地坚硬,表面粗糙,暗红色的纹理清淅可见。他用拇指捻了捻,指尖立刻沾上了一层铁锈色的粉末,一股混杂着泥土和金属锈迹的独特气味钻入鼻腔。
就是它。
他几乎能闻到那来自后世工业时代,钢铁与煤炭混合的独特气息。
巴西尔一直紧张的状态,在这一刻终于放松下来。他抬起头,看着眼前这十个疲惫但眼神明亮的男人。
“你们干得很好。”他郑重地说道,“你们为罗马找到了未来。现在,你们最需要的,是休息。”
他转向众人:“我给你们放一个星期的假。回家去,见见你们的家人。他们肯定日夜为你们牵挂。”
说完,他示意一旁的侍从拿来纸和笔,在上面迅速写下一行字:“赏赐探险队约翰、
扬尼斯、米海尔等十人,每人一百五十枚杜卡特金币。”
他签上自己的名字,将这张纸条递给了队长约翰。
“这是你们应得的奖赏。拿着它,去找财政大臣支取。”
一百五十枚杜卡特!
队伍里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对于这些普通的士兵和工匠而言,这是一笔足以让他们在埃律西亚城郊买下一座带田产的庄园,使得他们过上优渥生活的钱财。
约翰郑重地接过那张轻飘飘却重逾千斤的纸条,带领所有人齐声致谢。
“感谢皇子殿下的慷慨!”
送走了探险队,巴西尔带着那几卷珍贵的地图和一包铁矿石样品,独自回到了书房。
他将那幅标注着“博斯普鲁斯河”的地图,以及那幅标记着矿脉位置的维穆尔湖地图,并排摊开在宽大的书桌上。
左边,是未来的钢铁基地。
右边,是为钢铁工业提供原材料的矿脉。
中间,是连接这一切的、由五大湖构成的天然水路。
万事俱备。
是时候给这座未来的城市,取一个响亮的名字了。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那条被命名为“达达尼尔河”的河流上缓缓划过。在另一个时空,这条河叫底特律河。既然河流借用了故土海峡的名字,那么城市的名字,也应当取自那片承载着罗马人荣耀与伤痛的土地。
阿德里安堡?不行。这个名字的军事意味太浓。“堡”这个词,代表看防守与壁垒。
而他要创建的,是一座开放的、充满活力的、以工商业为主导的城市。
他的思绪跨过大洋,回到了旧世界。达达尼尔海峡的西岸,那个扼守着海峡入口的半岛
加里波利。
一个重要的港口,一个战略要地。
巴西尔的指尖在地图上轻轻一点。
就叫它,新加里波利(newgallipoli)。
用这个名字,来承载罗马在新世界的炼铁工业的开始,以及伟大复兴重新变成世界强国的起点。
有了名字,城市的灵魂便有了归宿。
当天深夜,巴西尔的书房依旧灯火通明。他摊开一张空白的纸张,开始奋笔疾书,起草那份将决定帝国未来的计划书。
他下笔极快,思路清淅得如同奔流的河水。
首先,他详细阐述了“新加里波利”无与伦比的地理优势。他引用了扬尼斯的发现,将此地描绘成五大湖水系的十字路口,一个天然的货物集散地。
接着,他将那块来自维穆尔湖的铁矿石放在计划书旁,作为最直接的物证。他论证了将西部的铁矿石,与来自阿巴拉契亚山脉的煤炭、以及东部地区的木材,通过水路汇集于新加里波利进行冶炼的可行性。在这里炼成的钢铁,将通过同一水系,廉价而高效地运往帝国任何需要它的地方。
写到这里,巴西尔停下了笔。
他在几张地图之间来回移动,从五大湖,到东海岸的新雅典城。
一个更加宏大,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念头,在他的脑海中逐渐成型。
他“发现”,庞大的五大湖水系,与新雅典城外那条名为“圣米迦勒河”的河流,彼此独立,互不连通。东海岸的繁华,与内陆的富饶,被一道天然的屏障隔开了。
如果能打通这道屏障呢?
在真实历史上也有一个自称新罗马的国家在这里修建了一条伊利运河,给五大湖带来了更为繁荣的动力。
他拿起笔,在计划书的最后,增添了一个附录。
他提议,在创建新加里波利的同时,激活一项更为长远的规划一一开凿一条运河,将奥瑞亚湖与圣米迦勒河连接起来。
他知道,这工程的难度不亚于重建一座君士坦丁堡。这可能需要花费数十年的时间。
但他必须把它写出来。
这不仅仅是一条运河,这是一条能将整个帝国的经济命脉彻底盘活的动脉。一旦建成,来自新加里波利的钢铁,便可以顺流而下,通过圣米迦勒河直接出海,运送到帝国南部的每一个港口,乃至全世界。
至于修建这条运河所需要的海量劳动力巴西尔的笔尖悬在半空,一个清淅的计划在他心中悄然萌芽。
他将计划书仔细地卷起,收好。
明天,他将带看它,去面见帝国的最高统治者,他的父亲和祖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