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整合大军,项燕去了江东,这里,是项氏一族的封地,也是项家的底蕴。
这里的百姓与楚国寻常百姓不同,大多都是战场退伍老卒的后代,勇武刚猛,训练有素。
闲时为农,战时为兵,杀戮是他们赖以生存的根基,很早开始便是项氏一族征召亲兵的主要来源。
楚国内部,大大小小的封臣贵族多有数百,屈景昭三家的威望根基多在朝堂,他们有大量封地,荫蔽诸多人口。
而在战场上却是节节败退,家族势力在战场上发挥不了太大作用,领兵作战,赢就是赢,输就是输。
战场上打不赢,吹得再厉害也没用,真正要用的时候是会露馅的,这三家不是不想往军队发展,实为无能而已。
相比之下,项氏一族的根基全在军队之上,百年以来,项家人多在军队中为将,勇武强大,带兵多年,在军中威望极高。
数遍楚国,即便是楚王也没有项氏一族如此强大的威望,故而,在这危难之际,也只有项燕能站出来统领楚国大军,其他人都不行。
三家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项氏一族在军中坐大,彼此之间有内斗,但他们有共同的默契,那便是联手压制项氏一族在朝堂的影响力。
这份默契也是被楚王所认可,若真让楚国大军之内只知有项家而不知有楚王,那这楚王的位置,他还坐得稳吗?
如今在秦军大举攻来的时候,现任楚王是被项氏一族大力支持,才得以登位,一切都只因为秦国这个大敌,才暂时压制了楚国内部的矛盾。
但面对强秦,他们只能合作。
……
深夜,昏暗的府邸被夜幕笼罩。
层层守备之中忽有暗影闪动,旋即消失。
室内,沉稳的声音响起,“王上,昌平君似有异动。”昏黄的灯光照亮房间,一道身影单膝跪在地上,身形消瘦。
“章邯,看住他就好,不必理会,此人翻不起浪花。”
阴影下,章邯抬起头,冷峻的眉峰内敛而凝重,“王上,钦天监月神前往阴阳家传出消息,阴阳家首领东皇太一欲要拜见大王。”
听到这个名字,苏铭把头抬起来,灿若星辰的眸子露出一抹思索,“东皇太一?楚国大厦将倾,阴阳家终于坐不住了。此事,孤应下了。”
国家是暴力机器,可在这个时代,诸子百家的势力也不小,阴阳家若能在攻楚之战中效力,大秦不吝啬给他们一个机会。
未来,一个崭新的时代即将开启,这座船上容不下太多旧时代的人。
……
与此同时,郢陈。
昌平君一袭玄色官袍,负手而立,头戴高冠,立在城楼之上,天空圆月高悬,却有近半隐藏在乌云中。
不知为何,这一幕令他心头升起了一丝阴霾。
据前线来报,项燕已经成功掌握楚国兵权,正带兵在淮南抵抗秦军,发动战争以来,秦军的攻势第一次受挫。
而在此同时,墨家的人已经抵达楚国帮助他们修建防城器械,还有农家子弟从四面八方赶来,也参与到这场战争之中。
想到这里,昌平君心里生出自傲的情绪,他可是硬生生在秦王眼皮子底下做到这一切。
然而,想到秦王手下的六十万大军,他心中刚升起的好心情便荡然无存。只要秦军主力不动,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乌云在天空飘着,将月亮遮盖,夜色黯淡,不知何时才能天明。
“希望这场仗早日打起来,多一天就多一些变数。”
……
数日后,昌平君在屋外焦急的走动,时不时看着屋内,眉头紧锁。
“呀……,啊!”
“痛,好痛!”
……
尖锐的痛呼声在整个庭院内传荡,他的夫人快要生了。
在他身侧,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女望着屋内,满脸都是掩饰不住的紧张,这声音太吓人了。
昌平君望着少女惨白的面容,露出宠溺的目光,摸了摸她的头,“涟儿,不用担心,你娘会没事的。”
离开咸阳之前,他把家人也接过来了,事先他也向王上请求过,本以为要费一些周折,没想到王上直接就同意了。
如此一来,倒是省了他不少心思,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他自认为要成就一番事业,却也不愿轻易舍弃家人。
不多时,婴儿的啼哭声响起,昌平君面上露出喜色,想快步走进去,却又被人拦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稳婆抱着婴儿走出来,老脸上满是笑容,“恭喜君上,弄瓦之喜 。”
是个女儿!
昌平君心神震颤,陡然生出一丝悲哀,自己年事已高,能有这一胎已是不易,这意味着,自己绝后了。
木已成舟,多说无益,他敛去神色,露出笑容,进入房间。
床榻上的女人面色惨白,汗水浸湿了头发,她整个人看起来十分虚弱,“夫君,对不起……”
昌平君轻声安慰着她,一边看着孩子,内心逐渐接受这一切。
……
“杀!”
城墙,硝烟弥漫,刺鼻的血腥味充斥整个空间,令人作呕。一具具尸体倒在城墙下,城头满是斑驳的痕迹。
一杆高大的红色旗帜立在城头,上面赫然是一个“项”字。
项燕站在帅旗之下,银色盔甲在日光照耀下反光,他面沉似水,一言不发的盯着城外,内心很沉重。
秦军的攻势远超他的想象,对方的攻城器械非常犀利,给他们造成了很大杀伤,原本他想要借助守城来练兵。可在对方不计伤亡的代价下,守城士兵也死伤惨重。
他认出这是公输家族的霸道机关术,原本墨家也派人来支援,但楚王和一众大臣都希望加固寿春的城防,其余地方都被放弃。
寿春在大防线后方,他苦心劝告,却无可奈何,只能带着士兵钉在一线,层层防守,用城池消耗秦军的兵力。
一个月,两个月。
在这个过程里,秦军步步推进,六十万大军分三路进发,攻打淮南,江北等地。
楚国也终于做好了战争的准备,各家不得不忍痛割肉,交出手里的私兵,凑齐了四十万大军。
至此,项燕也有了和秦军一战的本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