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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青石村雨夜(1 / 1)

大炎王朝的边陲,从来都是被遗忘的角落。

青石村就卧在这片遗忘之地的褶皱里,背靠黑风岭,面朝枯竭的黄泥河,几十间土坯房像被雨水泡软的窝头,东倒西歪地挤在山坳里。村里的人靠种几亩薄田、偶尔进岭打些小野味过活,日子过得比黄泥河的水还清淡,唯一的盼头是每年秋收后,能有人从县城捎来些外面的消息——比如哪个州府又遭了灾,或是哪位修仙老爷路过时露了手飞天的本事。

没人把这些消息当真,就像没人真的相信黑风岭里藏着会吃人的凶兽。老人们总说,岭子里的狼啊熊啊,早就被几十年前那位路过的仙长吓得不敢靠近村子了,可每到夜里,风吹过岭口的呜咽声,还是会让谁家的孩子攥紧爹娘的衣角。

这夜,风尤其大,雨也尤其急。

铅灰色的云层压得极低,像是要把整个山坳都罩进墨汁里。豆大的雨点砸在土坯房的茅草顶上,“噼啪”声密得像炒豆子,混着呼啸的山风,把村里的狗吠都压得断断续续。林尘坐在自家炕沿上,借着灶房透过来的微弱火光,翻着一本卷了边的旧书——那是去年养父林大山进岭打猎时,从一具腐烂的外乡人手边捡来的,上面写着些他大半认不全的字,却成了他唯一的消遣。

“阿尘,把窗再堵严实点,这雨怕是要下到后半夜。”养母赵兰坐在灯前,手里拿着针线,正在给林尘缝一件新的粗布褂子。她的手指很巧,针脚走得又密又匀,只是指关节因为常年洗衣做饭,肿得有些变形。灯芯跳动着,把她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映在斑驳的土墙上,像一株倔强的芦苇。

林尘应了一声,起身走到窗边。窗户是用几根破木条钉的,糊着的油纸早就破了好几个洞,雨水顺着洞眼往里渗,在窗台上积了一小滩水。他找了块旧布,仔细地把破洞堵上,又搬来一块石头抵在窗下——去年雨季,就是因为窗户没堵好,雨水灌进屋里,把养父攒了半年的粮食都泡潮了。

“爹呢?这么晚了还没回来?”林尘回头问。灶房里只有养母的身影,平时这个时候,养父早该从隔壁王大叔家回来了——他们俩总爱凑在一起,就着一碟咸菜喝两盅劣酒,聊些地里的收成或是岭子里的新鲜事。

赵兰手里的针线顿了顿,抬头看了眼门外,眉头轻轻皱了皱:“许是被雨困住了,你王大叔家离得近,应该没事。”话虽这么说,她的声音里还是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黑风岭的雨,从来都不只是雨,有时候还会带着岭子里的寒气,若是淋透了,很容易生病。

林尘“嗯”了一声,心里却有些不安。他走到门口,掀开破旧的棉帘往外看。雨幕像一块巨大的黑布,把整个村子都裹在里面,只有零星几户人家还亮着灯,昏黄的光在雨里晃悠,像是随时会被风吹灭。村口的老槐树下,隐约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应该是村里的老猎户李伯——他每天晚上都会在那儿转两圈,说是“看看岭子里的动静”,其实是怕有野兽闯进来。

就在这时,一阵尖锐的狗叫突然划破雨幕,紧接着,是一声凄厉的呼喊——

“狼!是黑风狼!!”

那是李伯的声音,带着极致的恐惧,像被剪刀剪断的丝线,在雨里飘了几下,就没了声息。

林尘的心脏猛地一缩,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黑风狼,他只在老人们的故事里听过——那是比普通野狼大上一倍的凶兽,浑身黑毛,眼睛像两团绿火,一口能咬断人的胳膊。老人们说,几十年前,就是一群黑风狼毁了山那边的王家村,后来被路过的仙长灭了大半,剩下的都躲进了黑风岭深处,怎么会突然闯到村里来?

“哐当!”

隔壁王大叔家的门突然被撞开,紧接着是桌椅倒塌的声音和女人的尖叫。赵兰脸色煞白,一把拉住林尘,把他往炕底下推:“快躲进去!别出声!”

林尘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养母塞进了炕洞——那是养父特意挖的,说是万一有土匪来,能躲个人。炕洞里又黑又窄,满是灰尘,林尘能听到自己“咚咚”的心跳声,还有养母急促的呼吸声。

“阿尘,听娘说,”赵兰蹲在炕边,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不管外面发生什么,都别出来。娘给你的那块玉佩,你一定要戴好,千万别丢了——”她说着,从脖子上解下一块温热的玉佩,塞进林尘手里。那是一块通体温润的白玉,上面刻着些奇怪的花纹,是林尘记事起就戴在养母脖子上的,她总说“这是保命的东西”。

林尘攥着玉佩,眼泪突然就涌了上来:“娘,你也躲进来,我们一起躲——”

“来不及了!”赵兰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却还是用力按住了林尘的手,“你爹还没回来,娘得去找他。阿尘,你要好好活着,等娘回来——”

话音未落,一阵沉重的脚步声突然在门口响起,紧接着,是“砰”的一声巨响,房门被撞得粉碎。林尘透过炕洞的缝隙,看到一道巨大的黑影堵在门口——那是一只半人高的黑风狼,浑身的黑毛被雨水打湿,贴在身上,像一块浸了墨的黑布。它的眼睛泛着绿油油的光,嘴角滴着涎水,爪子在地上抓出深深的痕迹,上面还挂着血迹。

“兰嫂!快躲起来!”

是养父林大山的声音!林尘看到养父拿着一把锄头,从院子里冲了进来,身上的衣服已经被雨水和血浸透,脸上还有一道深深的抓痕。叁捌墈书旺 罪欣漳踕哽新快他冲到黑风狼面前,举起锄头就砸了下去——

“砰!”

锄头砸在黑风狼的头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黑风狼吃痛,发出一声刺耳的嚎叫,猛地转身,一爪子拍在林大山的胸口。林尘听到“咔嚓”一声脆响,像是骨头断裂的声音,养父像断线的风筝一样飞了出去,撞在墙上,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大山!”赵兰尖叫着扑过去,想要扶起养父,却被黑风狼猛地一撞,摔在地上。黑风狼张开血盆大口,就要向赵兰咬去——

“娘!”林尘在炕洞里撕心裂肺地喊着,想要冲出去,却被养母死死按住了手。

赵兰回头看了一眼炕洞的方向,眼神里满是不舍和决绝。她突然抓起地上的一把剪刀,猛地刺向黑风狼的眼睛。黑风狼吃痛,又是一声嚎叫,爪子一挥,就把赵兰扫到了一边。赵兰挣扎着爬起来,不是往炕洞这边跑,而是朝着门口的方向,用尽全身力气喊:“阿尘!别出来!娘引开它!你一定要活着——”

她说着,就朝着村口的方向跑去。黑风狼低吼一声,追了上去,巨大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雨幕里。

林尘瘫在炕洞里,浑身发抖,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他想喊,却发不出声音;想冲出去,却被养母最后的叮嘱钉在原地。炕洞外,只剩下雨声、风声,还有远处隐约传来的狼嚎和村民的惨叫,像一把把刀子,割在他的心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狼嚎声没了,惨叫声也没了,只剩下雨水砸在地上的“噼啪”声,还有偶尔传来的、不知是哪家房屋倒塌的“轰隆”声。

林尘蜷缩在炕洞里,浑身冰凉。他攥着那块温热的玉佩,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他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还有肚子里“咕咕”的叫声,可他一点力气都没有,连动一下手指都觉得困难。

又过了很久,外面的雨小了些,天也开始蒙蒙亮了。林尘终于鼓起勇气,从炕洞里爬了出来。

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僵在原地。

土坯房的门已经没了,墙壁上到处是抓痕和血迹。养父刚才撞墙的地方,还留着一滩暗红色的血,已经凝固成了硬块。灶房里的锅碗瓢盆摔得满地都是,那盏油灯倒在地上,灯油洒了一地,和雨水混在一起,泛着油腻的光。

林尘一步步走出家门,走进了晨曦中的青石村。

眼前的村子,已经不是他熟悉的那个青石村了。

几十间土坯房,倒了大半,剩下的也都没了门窗,像是被啃过的骨头。村口的老槐树下,李伯的尸体躺在那里,肚子被撕开,眼睛睁得大大的,像是还在看着黑风岭的方向。王大叔家的院子里,王大叔的锄头掉在地上,上面沾满了黑毛和血迹,王大娘和他们的孩子,倒在院子中央,早已没了气息。

雨水冲刷着地面,把血迹冲到泥水里,变成了一条条暗红色的小溪。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和狼臊味,让人作呕。林尘走在村子里,像一个游魂,他喊着“爹”,喊着“娘”,声音在空荡荡的村子里回荡,却没有一点回应。

他走到村口,朝着黑风岭的方向望去。岭口的雾气还没散,像是一张巨大的嘴,要把整个村子都吞下去。养母就是朝着这里跑的,可她现在在哪里?是已经被黑风狼吃了,还是躲在某个地方?

林尘沿着村口的小路,一步步朝着黑风岭的方向走。路上到处是杂乱的脚印,有黑风狼的,也有人的。他看到了养母的布鞋,掉在路边的草丛里,鞋面上沾着血。他捡起布鞋,紧紧抱在怀里,眼泪又一次涌了上来。

就在这时,一阵风吹过,岭口的雾气突然散了些。林尘看到,不远处的山坡上,有一道白色的身影一闪而过——那是一个穿着白色长袍的人,手里拿着一把剑,正朝着村子的方向飞来。

是仙长!

林尘的心里突然燃起一丝希望。老人们说,仙长有通天的本事,能斩妖除魔,能飞天遁地。说不定,这位仙长能帮他找到爹娘,能帮村子报仇!

他朝着那道白色身影的方向跑去,一边跑一边喊:“仙长!仙长救救我们!!”

白色身影的速度很快,转眼间就到了村子上空。林尘抬起头,看到那人悬浮在半空中,白衣胜雪,长发飘飘,手里的剑泛着淡淡的蓝光。他的眼神很平静,像是在看一件很平常的事,可当他的目光扫过村子里的惨状时,眉头还是轻轻皱了皱。

“孩子,你是这村里的人?”

那人的声音很轻,却像带着某种魔力,穿透了残余的雨声,清晰地传到林尘耳朵里。林尘点点头,泪水模糊了视线:“仙长,黑风狼黑风狼闯进村子,杀了好多人,我爹娘我爹娘不见了,您能帮我找找他们吗?您能救救他们吗?”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白衣人从半空中落了下来,落在林尘面前。他蹲下身,伸出手,轻轻摸了摸林尘的头。他的手很温暖,带着一股淡淡的清香,让林尘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些。

“别怕,”白衣人说,“黑风狼已经被我杀了,就在岭子里。”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林尘手里的玉佩上,眼神微微一动,“这玉佩,是你的?”

林尘点点头,把玉佩递了过去:“是我娘给我的,她说这是保命的东西。”

白衣人接过玉佩,放在手里看了看。玉佩在他的手里,似乎变得更亮了些,上面的花纹也清晰了许多。他的眉头舒展开来,看向林尘的眼神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林尘。”

“林尘,”白衣人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然后站起身,看着他,“你的爹娘恐怕已经不在了。”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锤子,砸在林尘的心上。

林尘的身体猛地一震,眼泪又一次涌了出来:“不可能我娘说她会回来的,她让我等着她”

白衣人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他转身朝着村子里走去,林尘跟在他身后,看着他走到养父倒下的地方,蹲下身,手指在地上的血迹上轻轻一点。一道淡淡的蓝光闪过,血迹渐渐消失了。他又走到王大叔家的院子里,做了同样的动作。

“我叫云松,是天衍宗的外门长老。”白衣人突然开口说,“这黑风狼,本不该出现在这里,它们是被人用阴气引出来的——有人在黑风岭里修炼邪术,扰了凶兽的心智。”

林尘听不懂什么是“天衍宗”,也听不懂什么是“邪术”,他只知道,爹娘可能真的回不来了。他站在原地,手里攥着养母的布鞋,泪水滴在地上,和雨水混在一起。

云松走到林尘面前,看着他,眼神很认真:“林尘,你想不想学本事?想不想变得强大,以后能保护自己,保护你想保护的人?”

林尘抬起头,看着云松。他的眼睛里还满是泪水,却透着一丝倔强:“学了本事,就能报仇吗?就能找到害了村子的人吗?”

云松点点头:“能。只要你肯学,将来不仅能报仇,还能去更远的地方,看到更广阔的世界。”他顿了顿,指了指林尘手里的玉佩,“你身上有‘先天道体’,是修炼的好材料,这玉佩,是上古时期的宝物,能帮你温养道心。跟我走,去天衍宗,我教你修炼。”

林尘看着云松,又看了看身后的村子。村子里一片狼藉,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温馨。爹娘不在了,村民不在了,这里已经不是他的家了。

他攥紧了手里的玉佩,又看了看养母的布鞋,然后抬起头,看着云松,用力点了点头:“我跟你走。”

云松笑了笑,伸出手,拉起林尘的手。他的手很温暖,带着一股淡淡的灵力,顺着林尘的手臂,传到他的身体里。林尘觉得浑身都暖洋洋的,刚才的恐惧和悲伤,似乎也减轻了些。

“走吧,”云松说,“我们去天衍宗。”

他带着林尘,一步步走出青石村。晨曦中的村子,在他们身后渐渐变小,最后消失在视野里。林尘回头看了一眼,心里默默念着:“爹,娘,我会变得强大,我会找到害了村子的人,我会为你们报仇的。”

他攥紧了手里的玉佩,跟着云松,朝着远方走去。前方的路还很长,他不知道等待他的是什么,却知道,从这一刻起,他的人生,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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