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静室桌上的蛛网图,炭笔在幽梦名字上画的圈还没干透。青鸾的出入记录、阚三的文书调阅单、焚纸炉里抢出来的残页照片——整整齐齐码成一排,像极了当年公司做竞品分析时贴满白板的便利贴。
不一样的是,这次挂上去的不是ppt,是人头。
“神识共联”?行啊,那咱们就来个现场直播。
我叫来杂役丙,压低声音:“去户魔司厨房传话,就说新一批积分卡要加‘防魂契灼伤’功能,三日后高层会上正式启用。”
他瞪眼:“真这么说?”
“就这么说。”
这年头造谣的成本太高,不如主动给谣言镶金边。魔族怕什么?怕看不见的咒。那就把“看不见”变成“看得见”,逼他们动手。只要动了手,就会留下痕迹;只要留下痕迹,我就有办法让它开口说话。
果然,傍晚时分,灶娘乙从西廊拐角溜回来,塞给我一张热乎的纸条:幽梦今早换了出行路线,绕道去了东侧小库房外的回廊,站了不到半柱香。
她在等消息落地。
第二天清晨,我拎着一叠刚印好的积分卡穿过紫铜长廊。阳光斜切在金属壁上,反射出刺眼的光斑。远远看见幽梦带着两个侍女迎面走来,裙摆拖地,步态倨傲。
我停下脚步,翻了翻手中的卡片,故意提高嗓门对随行魔吏说:“这批做了升级,背面刻了反仿制魔纹,谁敢造假,神识当场被灼,连转世都得缺一角。
话音未落,她身边那个圆脸侍女脱口而出:“又是你那套邪术!”
我抬眼,笑得特别真诚:“哦?那你倒是说说,哪条祖训禁止登记功劳换奖励?”
对方张了张嘴,没接上。幽梦脸色变了变,指尖掐进掌心。
我转身就走,临了补一句:“心虚的人,才总怕名字被记下来。”
这句话出口的瞬间,我听见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像是有人猛地拽了她一把往回拉。我没回头,但嘴角翘了翘。
成了。
当晚,眼线回报:幽梦寝宫灯火通明,青鸾进出三次,最后一次怀里明显揣着东西。子时刚过,阚三偷偷摸摸进了后院偏门,半个时辰后才出来,袖口鼓囊囊的。
她们开始誊抄证据了。
三日后,小型高层会议如期召开。
议事殿内檀香缭绕,玄烬端坐主位,黑袍垂地,神色难辨。我站在列席位,手里捏着一份普通登记册,表面平静,实则脑内已经把接下来每句话预演了十八遍。
议题进行到一半,幽梦起身,衣袖拂过案几,发出一声轻响。
“启禀魔尊,臣女有要事禀报。
全场目光集中过去。她从袖中取出半张烧焦的纸页,高举过头:“此物出自户魔司东库,名为《积分晋升名录》,内载‘神识共联系统’,分明是以功绩为饵,行控魂之实!林小满蛊惑人心,动摇根基,其罪当诛!”
大殿哗然。
玄烬目光缓缓扫来,落在我脸上。我没有慌,甚至觉得有点好笑——她连伪造都知道只烧一半,生怕以后没人替她作证。
我上前一步,声音平稳:“魔尊,我能问她几个问题吗?”
他微微颔首。
我转向幽梦,语气像在问同事借支笔:“贵女,这残页是从何处得来的?”
“偶然拾得。”
“何时?”
“前日傍晚。”
我点点头,从怀中抽出一份文书:“巧了。户魔司昨日报备失窃案,记录显示——前日傍晚,唯一未经登记进入东库的,是您贴身侍女青鸾。”
她的瞳孔猛地一缩。
我不紧不慢继续:“更巧的是,这份名录的原始誊抄任务,本由文吏阚九负责。但他已被革职查办。接手者,是其堂弟阚三。”
我拿出第二张纸:“过去七日,阚三共收到您寝宫赏赐三次,总计银晶三十枚。其中两次交接,均有守卫目击。”
环视一圈,我笑着问:“一个贵女,为何频繁召见底层文吏?一份所谓的‘铁证’,为何偏偏烧了一半还留着?”
没人回答。
我逼近一步:“因为你不是想揭发,你是想煽动。你不敢全毁,怕将来没人信你说过这话;你也不敢全留,怕被人追查来源。所以你选了个中间值——半张残页,刚好够点火,又不会引火烧身。”
大殿寂静如死水。
我转向玄烬,躬身:“魔尊,积分制是否涉及神识操控,只需请魔文司查验卡片即可。但有人利用魔族对神识的敬畏,编造恐慌,挑拨上下,离间信任,其心可诛。”
幽梦终于开口,声音发颤:“你你血口喷人!这些文书都能伪造!”
“能啊。”我摊手,“那你让魔文司验一验墨迹和封蜡时间?要是对不上,我当场认罪。”
她僵住了。
我知道她在想什么——那些文书是真的,因为她亲自派人调取的。她以为自己藏得好,却忘了每一笔记录都会留下路径,就像外卖平台的骑手轨迹,哪怕删掉订单,服务器照样存档。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玄烬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压住全场:“魔文司何在?”
两名灰袍老者应声而出。
我递上那份调阅单:“请比对残页与库房原件的墨色、笔触、封蜡印记。”
三人围在一起查验。片刻后,首席执笔抬头:“回魔尊,两份文书所用墨料同源,封蜡火印一致,确为同一时期誊抄。”
幽梦的脸色彻底白了。
我还有一招没出。
但不用了。
玄烬看着她,眼神冷得像冥河结冰:“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她嘴唇抖着,忽然指向我:“她她根本不是为了制度!她是想培植私党,收买人心!”
我乐了:“收买?我发的是辣饼,不是丹药。想要好处的,现在退出还来得及,回头算账我不找你。”
底下好几个将领噗嗤笑出声。
玄烬抬手,止住议论。他没有宣判,但眼神里的厌弃已经说明一切。
守卫上前,架住幽梦双臂。她挣扎了一下,最终垂下头,被带出大殿。
殿内重归安静。
我站在原地,手里还攥着那本登记册。阳光从高窗斜射进来,照在桌角的一滴蜡油上,亮得刺眼。
玄烬忽然开口:“你刚才,其实还有证据没拿出来。”
我眨眨眼:“有吗?”
他盯着我,嘴角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下次别留后手。”
我正想回句俏皮话,眼角余光瞥见殿外一道影子一闪而过——是赤燎,手里抱着一卷竹简,停在门口,欲言又止。
他低头看了看脚边的石缝,又抬头看向我,嘴唇动了动。
就在这时,我听见“啪”的一声轻响。
低头一看,登记册的边角裂开了,一页纸飘了下来,正好落在玄烬的靴尖前。